第4章
那個小胖子眼冒金星,一屁股坐到地上,額頭迅速像發面饅頭一樣腫了起來。
看着就不太聰明的樣子。
西川绫人看得真切,那小胖子本來是沖他的腿撞過來的,但他沒興趣給熊孩子當人肉緩沖墊,所以稍微側了側身,導致對方撞到了梆硬的沙發背上。
不過站在他斜側方的兩位監護人小姐因為視角關系,顯然是将他誤會成了撞頭事件的受害者。
高跟鞋啪嗒啪嗒的聲音由遠及近,混雜在賓客低低的交談聲中,在聽覺一貫敏銳的西川绫人耳中卻格外明顯。
兩個穿着正裝禮服,踩着高跟鞋的女人停在了他身側不遠處,突破了他特意跟周圍人保持的安全距離,随即有一道不加掩飾的目光落在他的側臉上,西川绫人略有不适地皺了皺眉,側頭看去。
其中一個留着黑色長發的女生掩唇驚呼道:“元太!你沒事吧!”
另一個齊耳短發的女生,自以為隐秘地收回了目光,見到西川绫人淡漠的注視,大大方方地點頭微笑,算作打招呼。
西川绫人的視線頓了頓。
好眼熟的女人。
他默默回憶了一下,把這張臉和任務資料裏的鈴木財團二小姐對上了號。
鈴木園子在那個俊美的紅發男人側過頭來的一瞬間就收回了打量的目光,但右手還是有些激動地抓着閨蜜的胳膊。
原因無他,這個男人實在是太帥了。
紅發男人看着身高至少有一米九,穿着一身白色西裝,西裝包裹下寬肩窄腰的身材一覽無餘。五官是帶着鋒銳的俊美,尤其是那雙紅眸,本來溫暖的顏色放到這個男人身上卻飽含冷光。
似乎是習慣了居高臨下的視角,那像是常年身居高位者俯視的目光會讓被注視者頭皮發麻。
男人黑色領帶上方扣着同色的choker,邊緣的銀質鏈條連接到右耳耳釘,環扣狀的三枚耳骨釘扣在耳骨上,層疊的銀質鏈條流蘇一樣垂墜,較長的一根連接着耳垂上的黑色耳釘以及下方的choker,本來披散着的長發唯獨在右耳耳側編織成辮,将長發盡數攏在耳後,顯得那個奇特的耳飾格外吸睛。
男人視線掃過來的時候,鈴木園子心跳都漏了半拍。
但是好奇怪。這次的宴會是鳳家大少爺的生日宴,來參加宴會的都是同輩家族的年輕一代,當然也不乏毛利蘭這種被她帶過來的無關人士,但幾乎沒有例外全是熟人。
鈴木園子沒什麽大小姐的架子,這種交際場合來過很多次,同輩的幾乎都有一面之緣,面前這個紅發男人,明明長着一張招搖的臉,可鈴木園子卻從沒見過這個人。
鈴木園子絞盡腦汁回憶着,沒能在龐雜的記憶裏扒拉出這人的身份,只能無奈作罷。
毛利蘭沒有察覺到朋友的異樣,她快步上前,将西裝小胖子從地上扶了起來,牽着那個小孩向西川绫人致歉:“抱歉,這位先生,這孩子撞到你了,你沒受傷吧?”
“沒事。”穿着西裝人模人樣的西川先生非常自然地回應道,絲毫沒有解釋的意思,反而因為過近的距離再次皺了皺眉。
西川绫人淡漠而不耐的視線垂落,毛利蘭敏銳地感覺到一絲不适,腳下無意識向後退了半步。
好敏感的女人。
西川绫人感嘆,他不過是不想虛與委蛇,居然這就讓人心生警惕了。
這樣想着,一個藍西裝紅領結的小男孩出現在了視野裏,對方矮小的身子站到了兩人中間,張開的胳膊隐隐有庇護的意思。
隔着寬大的鏡片,對方看向他的視線帶着成年人的審視,可嘴上說着安撫的話卻非常有小孩子特色,“沒關系的小蘭姐姐,元太撞到了沙發上,沒有撞到這位先生哦。對吧,元太?”
叫元太的小男孩暈暈乎乎地跟着點了點頭,“嗯,這沙發好硬。”
另外幾個跟過來的小孩也叽叽喳喳地說。
“元太你太不小心了!”
“就是!差點撞到這位先生。”
好一出英雄救美。不過他好像被誤認為無理取鬧的壞人了。
西川绫人覺得那小男孩盯着他看的視線頗為奇怪。
要不是這是個小孩子,就這種警惕的眼神會讓西川绫人以為兩人是一對親密無間的戀人。
但兩人的身高差體型差都讓西川绫人略感詫異。
不過沒關系,他對戀人向來有着最大的包容心,如果是任務目标,他還會大發慈悲免費幫對方殉情。
此時顯然沒有這種條件。
自覺脾氣很好的西川先生點了點頭,指了指旁邊的服務生,“可以找他帶你們去看醫生。”
西川绫人歪了歪脖子。視線目送一群小孩子被監護人帶着慢慢走遠。
兩個落在後面的小孩邊走邊小聲嘀嘀咕咕。
“江戶川!別靠近那個男人,他看着很危險。”
“我知道!”
聽得清清楚楚的西川绫人:“……”
下次見面的時候要不要提醒那兩個小孩,他們覺得夠遠的距離實際上還在自己的聽力範圍之內呢。
可惜現在沒有鏡子,不然他就能仔細瞧瞧鏡子裏的自己是不是真的很像洪水猛獸。
忽地,西川绫人的耳邊突然傳來一聲輕笑。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熟悉嗓音讓西川绫人有一瞬間怔愣。
耳邊混雜着電流有些失真的聲音和另一道聲音重疊,西川绫人下意識地擡手觸碰右耳上的耳飾。
“怎麽辦呢,你露着獠牙的模樣好像讓別人感覺到不适了。”
西川绫人猛地擡頭,視線迅速鎖定了聲源處。
隔着幾米之外的二樓長廊,黑發男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裝,手裏拿着一支銀色鋼筆,他站在欄杆邊,身材偏瘦但西裝筆挺,黑色的半長發攏在腦後,零散的碎發搭在頰側。
他臉上帶着镂空的銀色面具,形狀像是綻放的薔薇被藤蔓纏繞簇擁,面具的材質似乎很特殊,緊緊貼着皮膚,遮住了上半張臉,一雙紫紅色眼眸居高臨下的俯視,看起來和方才的西川绫人有些微妙的相似。
在黑色身影映入眼簾的那一刻,西川绫人浸着寒意的紅眸好似有火在燒,如有實質的熾熱視線貪婪而不加掩飾,好像想将這個許久不見的身影印在腦海裏。
西川先生薄唇微勾,冷漠的表情在臉上寸寸碎裂,微微彎起的眉眼透露出主人愉悅的心情,這個常年冷情的男人輕笑起來像是堅冰消融,身上的氣場陡然一變,勾人的笑容好像能将人溺死在裏面。
他在主動地展現自己的魅力。
他伸出手,動作緩慢地勾了勾脖子上的黑色choker,皮帶彈回的一瞬間,發出鞭撻的輕響,雪白的皮膚迅速泛起一小片紅色。
像是無聲的邀請。
他的行為毫無疑問取悅到了居高臨下望着他的黑發男人,對方的輕笑聲再次出現在耳畔。
男人的視線在西川绫人的脖頸處反複流連,好像無形的手掌在輕輕觸碰,撫摸着那片紅色,又順着頸側上滑,格外偏愛他輕微泛紅的耳垂,欲拒還迎。
随後男人擡起了手放到唇邊,遠遠地向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噓。”
“你聽。”
話音剛落,一聲槍響炸裂在宴會廳裏。
短暫的靜默之後,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在宴會廳裏響起,人群瞬間亂了起來。
衆人循着槍聲看去,就見一個穿着西裝的瘦弱男人喘着粗氣,滿頭冷汗,打着發膠的頭發此時亂糟糟的,瞳孔放大,眼底的慌亂幾乎要滿溢出來。
他手中拿着一把制式手-槍,此刻拿着槍,胡亂地指向周遭的人群。
嘴裏厲聲喝道:“都別動!別過來,誰過來我打死他!”
聲音嘶啞,帶着窮途末路的絕望,像是将死之人最後的瘋狂。
帶着輕微硝煙的槍口暴露在衆人視線裏,随着對方手臂的擺動,槍口每指向一處,那處的人群便立刻顫抖着向後退去。
但誰也不想賭這個男人會不會再次開槍,是以,離得較近的人腳下灌了鉛一樣連逃命的勇氣都沒有。
而幾米之外的地方,被幾人攙扶着的宴會主人捂着腹部上不斷流血的傷口,臉色十分蒼白,疼得皺眉,冷汗直流。
身邊的人慌亂地說着什麽,嘴巴開開合合,聲音略低,在一片嘩然裏讓人聽不真切。
而傷者立在原地,剛剛身受槍擊的人神情居然分外冷靜,看起來比身邊擔憂的人們還多了幾分從容,謝絕了外人攙扶之後,側身對着身邊的保镖耳語幾句。
除了西川绫人,幾乎沒有人注意到藏在暗處的人流逐漸向那個持槍兇手靠近,甚至有穿着黑西裝的男人迅速封鎖了現場。
于是當遠離射擊範圍的外圍人群腳下慌亂地向逃生通道退去時,他們并不知道自己注定是這場鬧劇的見證者,沒有離開的可能。
人們朝着逃生通道退去,而二樓長廊處的人卻擡步走下了身側的樓梯。
他帶着玩味的話語傳到西川绫人耳中。
“很有趣對吧。”
“人在死亡面前永遠都是畏懼的,而明确知道自己死期的人,更是如此。”
“承諾在死亡面前不值一提,哪怕重于千金。”
黑發男人輕聲說着,一步一步,逆着身邊的人流,向西川绫人緩步走來。
身側的人群臉上帶着慌亂和恐懼,耳邊是賓客想要離開宴會廳的哀求聲,混亂的現場,唯有不斷在向彼此靠近的兩人,面上是從容不迫的微笑,好像身處的地方沒有成為什麽謀殺現場,還是那個平平靜靜的上流宴會。
看着那人緩步走到近前,西川绫人心髒的鼓噪聲幾乎無法克制,但他仍然把自己的欲望收斂得極好,甚至優雅地向對方行了一個執事禮,“很遺憾,如果沒有發生這種糟糕的事情,我很想邀請您共舞,我的雇主先生。”
但他得到了那人的一聲嗤笑。
他笑着,那笑容裏帶着幾分戲谑,微微探身,輕聲耳語。
“如果你繼續對我發/情,我或許會更高興。”
作者有話說:
西川:孔雀開屏.jpg
不用懷疑,雇主是陀總噠!
這裏是存稿君3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