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門軸轉動發出“吱呀”一聲輕響, 小野禦河看着空蕩蕩的病房,了然地聳了聳肩。

“果然,他不是坐以待斃的傻子。”藍發青年小聲吐槽着, 動作輕快地走進病房內, 伸手摸了摸床鋪,還有些餘溫。

很好,我們的傀儡師先生現在還是剛死沒多久、新鮮熱乎的狀态。

似乎發現自己的同僚有些消極怠工, 人前黑-手-黨-教父, 人後唯唯諾諾首領的彭格列十代不由得出聲提醒:“恕我直言,君度,你現在的任務是順藤摸瓜找出黑衣組織boss的所在地。”

而不是在這裏看戲。雖然知道他可以全身而退, 但對方在危險邊緣瘋狂蹦迪的行為還是讓首領先生捏一把汗。腦子裏瞬間已經腦補到同僚被抓然後門外顧問先生重金前去撈人,最後他這個做首領的被收拾, 一條龍服務,想想就覺得前途一片昏暗。

小野禦河一臉稀奇, “我以為你會讓我去解決這個爛攤子呢, 首領大人。”

被自家同僚陰陽怪氣的首領大人無奈道:“如果你都沒辦法解決的話,這件事已經超出我們的能力範疇之內了。異能特務科和軍警也不是什麽草包。”

小野禦河走到病房的窗戶前站定,忽然擰了擰眉, 就見幾十米之外的街道上,那個拿着水果刀的中年婦女舉起了利刃,暗處幾個尚在觀察的軍警見狀立刻沖了出來。

水果刀的刀尖并不鋒銳, 但金屬在月光下閃着銀光卻莫名令人膽寒。弱者抽刀向更弱者, 就在小野禦河以為對方下一步要砍向自己的同伴時,水果刀深深刺進了中年婦女的自己的肩膀。

鮮血噴湧而出, 中年婦女中了一刀, 動作卻沒有半點猶豫, 拔出刀尖後就要再刺,被上前的軍警奪下了水果刀。

然而,這個身先士卒的傀儡仿佛釋放了某種信號,身後的其他人開始用手裏的兇器對準了自己。

軍警這些人手完全攔不住這麽多自殘的人,深夜裏月光大亮,傾灑後投射出的卻是死亡籠罩的陰影。

傀儡對自己下手毫不猶豫,沒有任何技巧可言,除了兇器和要害碰撞的聲音,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精神受到操縱,無法感知疼痛;雙眼失去視野,無法目視死亡。

怪不得這些傀儡沒有尋找更有殺傷力的武器,原來不僅僅是因為條件所限,更是因為他們要威脅的不是別人的生命——而是自己的。

好籌謀。

不過這麽快就對自己的傀儡下手了,是已經被發現了嗎?

“天臺上有人?”小野禦河問道:“軍警還是異能特務科?”

反應真快,不管是哪一邊,做為相關部門,反應這麽快都值得贊賞。不過小野禦河認為,這多少也有自己的功勞,要不是異能特務科發布了對自己的通緝令,就單是守着直江庸介的這幾個歪瓜裂棗,等出了事都沒人發現。

教父先生詭異地停頓了一下,“是哪邊都無所謂吧?”

“當然不一樣,這影響我要不要去看戲,畢竟這種以生命作為燃料的異能到底要怎麽解除,我也非常感興趣。”小野禦河玩味道。

教父先生笑了笑,表示理解萬歲,“好吧,如果你執意要這樣的話。順便提醒你一下,如果暗殺任務失敗,你只能自己找港口mafia合作了,報酬自理。”

小野禦河:“……”

誰出錢誰是爹。

下有一堆小崽子要看顧的小野禦河只能忍痛放棄。

他像那絕望的街景又瞥了一眼,猛然發現了件怪事。

“下雪了?”

窗外,天空中突然突兀地飄起了雪花。

長野縣河鹿村。

一言不發的拉斯科爾扶着比自己完全打了一個size的救命恩人在鄉間小路上緩慢行進。

完全換了一副面孔的小實習生完全沒有管上司死活的意思,大步走在前面,還不耐煩地數次回頭催促。

這讓受了重傷的西川先生不由得直呼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看得井野(的異能)相當人性化地嘴角抽搐。

你能不能看看你旁邊兢兢業業的小少年再說話?

對自己胸口下手捅刀子的時候毫不猶豫,這會兒又在這賣慘,誰知道這個男人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呢?

井野看了看那個一身髒污的小少年,對方黑發紅眸,神情有些呆愣,和第一個層幻覺裏活靈活現的模樣完全不一樣。

他的視線在西川绫人和黑發少年之間徘徊,游移不定,總覺得這兩個人之間有什麽貓膩他還不知道。可是他全程監視着西川绫人的一舉一動,對方應該沒和黑發少年有什麽私下交易才對。

西川绫人對外人的視線極為敏感,他猛地一擡頭跟井野來了個四目相對,“想現在殺我就趕快動手,再過一會兒你恐怕就沒有這麽好的機會了。”

井野勾唇給了他一個職業假笑,“你誤會了西川先生,我怎麽會想對自己的上司下手呢?”

呸。真會說好話,也不知道是誰拿着手-槍威脅上司的。

西川绫人有氣無力,盡管他的恢複力十分強悍,也擋不住這麽嚴重的傷。但再嚴重的傷也擋不住他心情好時候的嘴貧,他對着身旁的小少年就開始唠叨:“拉斯科爾,看到前面那個男人了嗎?不知道多少歲的老妖怪還裝大學生,以後別管他叫叔叔。”

拉斯科爾看了看井野,又看了看西川绫人,随後重重地點了點頭:“嗯。”

井野忍無可忍:“別血口噴人,我是正經的大學剛畢業!”說着腳下步伐又加快了幾分,但腳步裏總透着一股子心虛。

由于西川先生的磨磨蹭蹭,三人花了一段時間才走回了死域的入口。

一出咒術師的“帳”就受到了圍觀,西川先生作為傷員自然是把交接的事都扔給了井野。

關于拉斯科爾的歸屬問題出乎西川绫人意料的簡單,但只花了十分鐘就擺平全部扯皮的井野在回橫濱的路上告訴他,咒術界完全沒有把拉斯科爾這個唯一幸存者帶走的意思,畢竟養一個人就要花一份錢。

彼時靠着後排車窗躺屍的西川绫人看了看坐在副駕駛的黑發少年,愉快道:“是嗎……那拉斯科爾現在就是我的了。”

井野皺了皺眉頭,似乎對這種把人看做交易物品的行徑并不贊同,開口給西川先生添堵:“很抱歉,還要進行很漫長的審核流程。”

“但你們沒有選擇,你們根本不敢和咒術界交惡,想拉一個咒術師進來會和咒術界翻臉,種田長官肯定舍不得做這種虧本生意,把拉斯科爾交給我才是最優解。”西川绫人篤定道。

井野一言不發,他不得不承認西川绫人說的完全正确,只能咬了咬牙悶頭開車。

西川绫人舒展着身體,他注意到拉斯科爾正扒着車窗,看着車窗外倒退的風景,紅眸裏帶着些懵懂,看起來,就像一個初到人世的嬰孩。

他沒有和任何說過,他第一眼看到拉斯科爾的時候,對方身上的靈魂的色彩對他來說并不是非黑即白,而是幾乎要看不到的灰蒙。

這種顏色西川绫人只在一個人身上看到過,那位用異能力把自己變成吸血鬼的伯爵先生。

——似人非人。

西川绫人确信拉斯科爾是人類,但同時也是幻境造物,是那片死域的始作俑者,他會随着幻境中人的想象改變。

所以在第一層幻境中,他的本體和直江庸介的模樣非常相似。

而最終讓西川绫人決定将這個半人生物帶走的,是對方接受了自己的示好,他在幻想中給對方勾勒了另一幅皮囊、另一種人生。

但凡一個見過高野建死而複生模樣的人看到剛出現幻境破碎後的死域中的拉斯科爾,都會發現,對方的身體狀态和呼吸頻率和那個只知道呼吸的死屍完全沒有任何區別。

可拉斯科爾與生俱來的模仿能力讓他很快又變成了人樣,他估計就是靠着這個本領在河鹿村活了很多年。

直江庸介帶着他死而複生的母親來到河鹿村讓他發生了改變。

西川绫人無法想象拉斯科爾和直江庸介的母親産生了怎樣的共鳴,這世界就是這麽奇妙,兩個類人生物共同造就了這片死域。

至于高野建屍體的離開,西川绫人不想深究其中過程,因為無論從事情的結果還是受益方來看,西川先生都可以篤定這是費奧多爾的手筆。

他在第一次見到直江庸介,對方提起兩人曾經見過的時候,他就有了這種預感。

西川绫人的記憶非常強大,足夠他将遇見過的所有人放進記憶宮殿裏,但他肯定自己關于直江庸介的記憶,那就只有一種可能,對方是死在他手上的人,他從來不會花心思記住已死之人,就像一個人不會記得自己吃了多少片面包。

在這一點上,他和琴酒很有共同語言。

可一個已死之人真的會重新出現嗎?

西川绫人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白色的身影。

沒等他細想,接了一個聯絡電話的井野突然一腳踩住了剎車,輪胎剮蹭地面拉出長長的尾音。

西川绫人差點一頭撞上車窗,還沒緩過神來,前排的井野再度将手-槍-槍-口對準了他的眉心。

面色陰沉的井野看起來情緒非常不穩定,讓西川绫人覺得對方會扣下扳機當走火,直接将他這個上司人道毀滅了。

“西川先生,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直江庸介異能力暴走,引導無數傀儡上街自殘,橫濱霧區裏的白麒麟暴走,異能特務科已經決定将二者擊斃,換言之,我失去了和哥哥見面的最後一次機會。你現在最好把知道的都告訴我,否則我沒辦法保證你能活着到達基地。”

作者有話說: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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