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要以貌取人哦

奧賽那天,許青與跟着七中的校巴去往考場,考場還封閉着,學生們便站在路旁樹蔭下等待,許青與帶着耳機貼在欄杆邊,心中默默回顧幾種題型的套路解法,距離入場還有十五分鐘時,一輛邁巴赫緩緩停在路旁,車門打開,黃煜套着件亮眼的橙黃色外披,從上面下來。

忽然登場的豪華商務車很吸睛,黃煜無視各類目光,環顧一周找到七中位置,過來熟稔地和認識的學生打過招呼,再到許青與身邊,也靠着牆,放松地打個哈欠:“在聽什麽?”

“英…英語聽力。”許青與摘下一邊耳機,“沒…沒休息好嗎?”

“這個點一般是我的睡覺時間。”黃煜懶懶笑下,“馬上要開始的是奧數考試吧,怎麽聽英語,這麽自信?”

“我…考試前,都會聽,能靜心。”

“哦。”黃煜又是個哈欠,也靠上欄杆,閉上眼含糊說,“哦,那你加油。”

黃煜在級上人緣不錯,但和七中的奧賽生卻不是很熟,年輕氣盛的尖子生容易瞧不起人,他們反感“關系戶”,尤其這位關系戶還因為外貌深受女生青睐,便更讓人嫉恨了。

黃煜由私家豪車接送登場的異類行為點起了部分奧賽生的不滿,一時間,竊竊的惡語四起。

“這麽特立獨行,裝什麽呢。”

“家裏有錢就是好啊。”

“話說他爸不會直接給他買個獎吧,那他還來幹什麽,惡心我們嗎?”

“總要來做做樣子的啦……”

議論瑣碎但音量不低,許青與戴着半邊耳機都聽見了,他輕輕皺眉,不贊同這種考前破壞別人心态的做法,擔心地偏過頭去看閉眼靠着欄杆的黃煜,從其唇邊細微的冷笑猜測也聽見了議論。

幾個學生見黃煜不反駁,更是變本加厲地說起閑話來,許青與再聽一會忍不住,輕拍下黃煜肩膀問:“你要聽…聽下這個嗎?”

“英語聽力?”黃煜閉着眼說,“聽起來不是個很有趣的建議。”

雖然這麽說,但他左手卻伸出來,攤開做讨要姿态,許青與便把半邊耳機分給他,黃煜戴好,被線限制,偏頭往許青與那側挪了挪。

Advertisement

許青與用的是老版的mp3,音質并不好,他往裏面填充了很多英語名言,死板的念句伴随着電流的沙沙聲,給聽的人一種沙塵暴時躲在木屋裏聽不穩定廣播電臺一般的幻覺。

兩人靠着杆子,共享着同一片沙塵暴裏的電波,直到考場鈴聲大作,門口有老師組織入場。

黃煜睜眼摘下耳機,笑道:“下次可以加點歌,這玩意聽着太無聊了。”

下次再有奧賽,就要是高中了,許青與不知道那時他們還是不是同學,也不知道黃煜會不會繼續參加奧賽考試,但點頭說:“下次,我加點。”

又補充:“加…加油。”

黃煜彎下眼,随口回:“加油。”

數學類考試時的時間總顯得流逝迅速,常有參賽學生一擡頭看鐘,就驚覺時間不夠的情況出現。這次奧賽也不例外,牆上的鐘表指針越往後轉,學生們的擡頭頻率就愈發增加,下筆的速度也愈發倉促。在緊張的氣氛裏,許青與顯得與衆不同,他的筆速始終如一,維持着工整有條理的答題字跡,他早在無數次模拟和練習中養成了良好的時間分配習慣,每十分鐘或十五分鐘,他都會不慌不忙地擡頭确認一眼時間,再低頭對答題策略做出調整。

他的冷靜鎮靜,和周圍人緊鎖的眉頭形成強烈對比。監考老師站在講臺上,審視着所有學生,多年的經驗和直覺讓他即便只看神情都能辨別出哪些學生會取得成績,哪些又将遺憾陪跑。老師眼神反複在幾個快速書寫但從容不迫的學生上停留,其中許青與被關照最多。

另一邊教室裏,黃煜靠在椅背上,有一搭沒一搭轉着手裏的水筆。

他盯着空白的試卷,不答題也不寫草稿,神色十分輕松,好似不是來考試而是去郊游。

此番悠閑模樣和其他學生格格不入,監考老師警告地看了他好幾眼,确認他沒有作弊的舉動後才移開視線。

因為題目太難選擇放棄的學生每年都有,雖然作為教育者很不推崇這種未到盡頭就放棄的行為,但作為監考者,老師除了漠視也沒別的選擇。

時間近半,黃煜忽然動了。他将水筆最後在手中轉一圈,捏住,拔開筆帽,伸個懶腰坐直,在答題紙上寫下一串串潦草利落的算式。

一直幹坐的學生忽然動筆,監考老師意外地再次投來視線,看了十幾秒後,他驚訝地發現這個學生答題的速度太快了,像不用思考一樣。

或者他已經在先前完成思考這個過程了,現在要做的就是把答案從大腦謄寫到答題紙上而已。

領悟這一點,監考老師又變了個臉色看黃煜了,年年奧賽出天才,今年沒想着這麽巧,就出在自己監考的考場裏。

考試結束後,許青與在門口等了會,沒等到大巴,倒是等到幾位老同學。

“喂,許青與!”

許青與聽見後方有人叫自己,愣一下回頭,神色微變。

墨綠色的寬版校服,三十八中。許青與轉學來的學校。

幾名三十八中的學生朝他走來,許青與以前也是競賽班的,和他們都認識,但關系并不好。

在校園暴力是常态的三十八中裏,競賽生雖然不似混混們一樣對許青與動辄拳打腳踢,但言語譏諷和排擠也并不少。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我們的結巴天才。”領頭的高個齊劉海學生過來,許青與記得他叫張武,和自己不是一個班的,除了補課外毫無接觸,便也不知曉為什麽他對自己抱有那麽大的敵意。

“聽說你轉學到七中了,過得怎樣,七中可是有名的有錢學生聚集地,那些富人家的小孩肯定沒少瞧不起你這窮酸的讨厭鬼吧。”很顯然雖然轉走了,張武對許青與的厭惡并沒有因此消退,他讨厭許青與在三十八中時裝模作樣的嘴臉,違紀偷懶的事一點不做,襯得其他優生都顯得沒那麽值得誇獎了。

張武的想法并不是個例,他剛說完,身旁的學生便七嘴八舌接上。

“欸七中嗎,那個以關系戶多著稱的學校嗎?聽說連這次奧賽都來個關系戶,真的假的?”

“你就轉去了這麽個學校啊?”又一位三十八中的學生接着嘲諷,“以為靠關系去到有錢人多的學校就能變成人上人了?”

許青與被舊同學包圍,或許是因為在新學校的生活還不錯,他意外沒像以往被圍住時那麽局促緊張,只是沉默地站着,不太想回話。

“喂怎麽不說話?”許青與無視的行為惹得張武不爽,他一腳踹飛腳邊的石頭,進一步譏諷道,“結巴說話就是費勁啊,大概是瞧不上我們這些下等人,一個詞都懶得給。”

許青與還是沒開口,三十八中的學生被他這種罵不還口的行為整無趣了,冷場兩秒,一個學生換個話題:“喂,你最後一題算了多少。”

“我,沒做到。”提到考試相關的話題,許青與終于回答。

“哈?這麽簡單的題都沒做。”張武找到機會,猛開一波嘲諷,“你轉學是去幹嘛的,光忙着舔有錢人家小孩的鞋底了嗎?”

三番五次被擠兌,即便是泥人也會被激起幾分火氣,許青與皺下眉,剛想開口反駁,忽然肩膀被拍下,有人輕快在耳邊說:“HI!”

黃煜攬過他,從身後過來,沒看見眼前一堆人似的和許青與打招呼:“怎麽不回去?”

“等…等車。”

“校車嗎?校車已經開走了。”

“啊?!”許青與眼睛睜圓些,生氣都忘了。

“我剛看着校巴過去了。”黃煜毫不留情地嘲笑道,“好倒黴呀小眼鏡,被留下了呢。”

許青與立刻瞪他,用目光默默譴責他這種落井下石的行為,一旁張武見自己被忽視,不爽開口:“喂——”

他話沒說完,黃煜已經轉眼看過去,眼尾輕輕挑一下,打斷道:“啊,是你啊,好久不見。”

“我們見過?”張武愣了,上下打量黃煜,并不記得自己認識這麽一號輕佻人物。

“我們同一個考場。”黃煜笑着說“你還評價了我的穿着來着,我記得是什麽‘一身名牌,花孔雀一樣生怕別人不知道是個草包’。

他愉快地說着讓人沒法接的話,張武被噎一瞬,也想起考場裏是有個人不穿校服,自己便也說了幾句,沒想到被聽見了。

背後嘴人畢竟不是什麽光榮的事,張武理虧地閉嘴,黃煜卻還再繼續說

“考完我本來想叫住你的認識一下的,結果你走太快了,沒來得及。”

“為什麽要叫我?”張武臉色不好看,“我不覺得和校服都不穿的人有認識的必要。”

“不要以貌取人啊好學生。”黃煜笑了,“只是交卷時,我不小心瞥到了你最後一題的解法,覺得很新穎,就單純想認識一下而已。”他語調輕松,淚痣明晃晃亮在下彎的眼尾,顯得陽光又真摯,“畢竟這麽愚蠢又白費力氣的解法,實在是太有趣了,我還是第一次見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