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先招惹我的,你要負責
許青與被黃煜的異常吓住了,小聲叫着他的名字,一動不敢動。
前面的男生們還擠在按鈕處摸索着緊急按鍵,混亂的情況持續幾秒,電梯頂燈閃兩下,率先亮了,許青與只覺得眼前一白,擠成一團的男生們的狼狽模樣剛暴露,手腕就一松,沒了束縛。
許青與扭頭,眯着眼适應光線,來不及看清黃煜表情,恢複正常運行的電梯已經到達四樓,叮一聲開門,經歷過驚魂時刻的男生們嘩啦一下都湧出去,黃煜也往外走,許青與連忙跟上。
出了電梯,許青與終于能看清東西,幾個男生已經在前面鬧着互相嘲諷對方剛才在電梯裏的慫樣,他找到黃煜,卻發現黃煜的神色已經恢複如初,平日習慣性的淺笑又挂上唇角,嘴更是不閑着地開始跟着大部隊嘲弄半天摸不到緊急按鈕的梁邦名。末了還輕飄飄加上一句說了就該走上去,哪個掃把星提的坐電梯,晦氣。
這一下便是範圍傷害了,男生們紛紛轉火,猛然批判起黃煜剛才一點忙都不幫,躲後面看戲的行為。
然而黃煜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眼眸一彎,笑出尖尖的虎牙,愉快承認道:“畢竟看你們手忙腳亂是很有趣。”
“操!”
熊卓和梁邦名臉黑成鍋底,接下來一路都在炮火緊密地對黃煜進行言語攻擊,黃煜則一直笑眯眯的,以四兩撥千斤的方式回擊,把幾人氣得跳腳。
許青與站在隊伍後方不作聲地看着面前的亂戰,黃煜已經完全恢複正常,語氣輕快又嘲弄,像往日一樣肆無忌憚展示自己開朗且惡劣的性格。
和剛才那個在電梯裏,死死扣住自己手腕面色慘白的家夥判若兩人。
等到了游戲館,男生們的注意力被各類游戲機吸引走,沖上去搶機子時,許青與終于走到黃煜身邊:“你沒…沒事吧?”
“嗯。”黃煜像是早料到他要過來,雙手插兜站在原地等着,“現在沒事了。”
“剛才…”
“剛才我幽閉恐懼犯了。”黃煜很快地承認了電梯內的失态。
“啊,那是….什麽?”許青與沒聽過這個名詞。
“一種病症,感冒發燒一樣的,雖然聽起來比較奇特,但不嚴重。”黃煜笑着偏過頭,壓低聲音道,“但是我不想讓別人知道,幫忙保下密呗小眼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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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這話時聲音低低的,尾音拖很長,許青與沒有不答應理由。
“我不…不會告訴別人的。”
“嗯哼。”答應那一刻,黃煜笑得更燦爛了,眼尾的淚痣亮一下,“謝謝。”
“不過……”許青與猶豫半秒,再次開口,提及另一個話題,“你…你決定去奧賽了嗎?”
“這是威脅嗎小眼鏡?”黃煜很默契地明了他的心思——既然我幫你保密,那你也得做些什麽交換吧。
“不,不是,問一下。”許青與心虛地摸下鼻子,不承認指控。
“去一下也沒損失。”黃煜又笑一下,“那就這麽決定了,我去奧賽,你別告訴別人。”
“成,成交。”許青與毫不猶豫地說。
終于成功将黃煜拖上奧賽的考場後,春游過後,許青與便開始毫不掩飾地催促黃煜進行考試的複習。他将近幾年的典型題例挑出來,以自己不會為借口詢問黃煜他的解題思維。許青與是典型的努力型優生,他堅信即便在奧數這個極需天賦的領域,擁有優異數學思維但疏忽練習的學生也可能會陰溝翻船。然而他過于頻繁且熱誠的“詢問”,很快惹得黃煜叛逆,眼一閉胡說八道或者幹脆說自己是笨蛋看不出來,有時甚至會假惺惺抹着虛無的眼淚譴責許青與一個年級前十拿難題羞辱自己,太欺負人……
面對這種消極怠工的舉動,許青與毫無辦法,但也毫不動搖,他會在黃煜拒絕作答時默默收回紙張,寫上思路再推回去,盡管黃煜閉着眼搖頭道不聽不聽王八念經,許青與這只王八依舊會勤勤懇懇繼續進行自己的幫助複習計劃。
三番四次下來,黃煜也乏了,在又一次亂答題目被許青與如唐僧念經般灌輸解題思路後,黃煜趴在桌上,嗯啊敷衍過去,看着許青與收起筆記本,翻頁又是幾道大題。
黃煜頭疼又慵懶地看着他用心的神态,有點後悔和許青與做的交換承諾了,他撐起腦袋裝作随意地說:“說實話,就算我去,也不會認真做題的。這麽努力沒必要。”
“那也…也應該要去。”許青與以為黃煜後悔答應,要毀約,連忙勸說,“報名費,都交了。認不認真,是…是你自己的選擇。”
“那去不去不也該我自己選嗎?”
這一下把許青與問住了,他努力思考下反駁的話語,很快因為想不出來洩了氣,但還是堅持:“我希望你…你能去。”
“我就算去也不一定拿成績。”黃煜很燦爛地笑下,“別忘了我期中數學只有7分,小眼鏡。”
“拿,不拿成績,不…不重要。”許青與說,“但我希望你,你能認真考。”
黃煜收起笑意,沒什麽表情地看了許青與兩秒,側頭打個哈欠,趴下懶散道:“你希望的太多了。”
許青與沒說話,只默默在例題本上再圈兩道題,用邊角輕輕戳下黃煜手臂:“這兩、兩題,我沒有思路,你睡醒能…能給我講一下嗎?”
黃煜沒有動靜,呼吸平穩得好像已經睡着了,許青與等了會兒,幾乎要失望地收回時,黃煜頭也不擡地伸出兩根手指,夾過本子塞進了櫃桶。
黃煜睡醒是下個課間的事了,許青與給的題難度不高但有陷阱,黃煜難得多看兩眼題目,給許青與講過後,被梁邦名慫恿,決定去操場動動。
“你…你的手?”許青與很不贊同地看眼他未完全痊愈的右手。
“足球。”黃煜輕巧地把包扔上肩,走時随手順走許青與的眼鏡。
“喂!”許青與抗議地眯起眼,“還我,我…看不見。”
“看不見挺好。”黃煜半是壞心眼半真摯地說,“你學了五六個小時,該休息了。”
許青與起身要去搶回眼鏡,黃煜眼一個舉高,後撤步閃過,狡黠笑着溜到門口,遙遙留下一句:“十五分鐘後來操場拿吧,光學習不運動可不是什麽好習慣。”
許青與搶不過他,只能無奈地看着黃煜模糊的身影一閃出教室,不見了。
他在座位上努力一會兒,遺憾地發現沒了眼鏡自己确實什麽都看不清,便幹脆起身,站到走廊邊,展開一個望遠放松的動作。
十五分鐘後,許青與成功拿回眼鏡,他意外地發現自己的注意力比之前更集中一點,便默默把理性休息加入每日的計劃清單。
黃煜今天踢了不到一小時的球就和朋友告別了,今晚他爸難得回家,全家人要一起吃飯,不好晚到。或許對于其他家庭來說,聚一起吃飯是在平常不過的日常,但對黃煜來說,他從有記憶開始,一家人就沒怎麽坐在一張桌子上聚餐過,所以才顯得每次團聚都很重要。
不過再重要,黃煜也不喜歡,每次家庭聚餐,便意味着又要看黃輝在父母面前賣蠢……今天也不例外,一家人剛圍着桌子坐下,黃輝就開始大談特談他上個周末去了賽車場,還上場開了幾局,話語間得意好似絲毫不記得一個月前自己剛酒駕弄出人命。
他說着話鋒一轉,開始提自己看上某輛跑車,但是手裏閑錢不夠。
大兒子伸手要錢的次數不少,作為母親的俞金已經很習慣了,她一邊嗔着“怎麽又沒錢了啊”,一邊笑着問“看上哪輛車了,給我也看看”,黃輝順水推舟摸出手機,和她湊一起開始對跑車進行探讨。一時間飯桌的上的氛圍居然能算其樂融融,像個正常家庭。
然而作為一家之主,黃有為卻是最不在意家庭的,只要兩個兒子的別惹出大事來,他都不會插手家庭事務,但是如果兩兒子真的不争氣到惹出大禍端,例如黃輝酒駕撞出人命……從他雖然大罵一頓還動手打了黃輝,但還是找關系撈人可以看出,就算兒子們犯了大事,他也沒那麽有所謂。
黃煜冷眼旁觀黃輝為了買新車而對父母撒潑打滾的行為,近二十來歲的人動作難看得像個巨嬰。
黃煜看一會兒垂下眸,像往常一樣不理睬地處理自己盤子裏的食物,凡是黃輝碰過的菜都不再動一口。
大概是小兒子太沉默,黃有為也有意識維護下表面和諧,便在半飽後放下筷子,像個一家之主一樣威嚴地發問:“黃煜,你有什麽事要說嗎?”
往日,黃煜都會很利落地說沒有,因為他确實沒什麽事,就算有,相比黃輝那些闖出來的禍事,也不值得在這“和諧溫馨”的家庭聚餐上說出來。
但今天,他不同往常地開口:“我下周參加奧賽,周末要用司機。”
“好,我讓張叔準備,你好好準備考試。”黃有為很滿意,他一向對孩子的學習成績不關心,黃煜小升初時他想找點關系送進好學校,意外發現小兒子居然自己考上了重點初中的重點班,便沒再多動心思。後續也沒關注小兒子在學校的表現,因為成績跳水式下滑而打來的教師電話,也都被轉接到秘書那,敷衍地被處理了。,
所以此刻黃有為根本不清楚黃煜的學習情況,只覺得小兒子能去奧賽優秀,轉頭一看還拉着妻子百般讨要錢財的大兒子,便立刻對比出不舒服來。
“黃輝!”黃有為面色一冷,喝道,“你看看你弟,再看看你,一天到晚游手好閑就在家裏混吃等死,還好意思伸手要錢!”
黃輝聞言僵住,坐直不再言語,他狠狠瞪一眼對面安靜吃飯的黃煜,心裏把這個晦氣的弟弟罵了一萬遍,表面卻乖順地低頭。
俞金見狀,心疼極了,埋怨丈夫:“怎麽這麽說孩子呢?小煜是你優秀的兒子,小輝就不是你兒子,不優秀了嗎?”
黃有為冷哼一聲,指着黃輝氣道:“就是因為有你這樣當媽的,他才這麽無法無天。我今天話就放這裏了,誰也別想拿我的錢去給這混小子買車。老子辛辛苦苦賺錢,兒子不體諒還揮霍,什麽玩意兒!”
眼看黃有為動怒,俞金也閉上嘴,四人在壓抑的氛圍下結束了晚飯。黃煜反倒更習慣這樣的沉悶場景,但習慣不意味着願意多看,他三兩下把湯喝完,率先說吃飽了起身。
他去儲物櫃的冰箱裏拿了盒雪糕做飯後甜點,路過電梯正巧遇見要上樓的黃輝。
黃輝站在電梯裏冷笑一聲,黃煜目不斜視地繼續往前走,很快被叫住。
“上電梯啊。”黃輝按着按鈕,陰陽怪氣道,“怎麽?還怕被鎖裏面出不來。”
黃輝從小就和黃煜不對付,血緣上的弟弟在學業外貌上穩壓自己一頭,從小就被稱為天才,被所有親戚朋友誇贊,而且還特別會裝,大人眼皮下就乖巧聽話,對自己則總嘲諷擠兌。在黃煜小學一年級就拿了奧數金獎回家時,黃輝終于壓不住自己心裏的嫉恨,趁着父母有事離家把黃煜騙進電梯後斷電,關住後就不管不問地出門和狐朋狗友玩去了,黃煜在毫無光線的電梯裏被關了兩天,周一做清潔工作的阿姨上班,才大驚失色發現6歲的小少爺被關在電梯裏,已經昏厥過去。黃煜被救出後,因為受驚又受涼直接燒到四十度,昏沉了一周才恢複過來,很長一段時間再沒坐過電梯,也不關燈睡覺。俞金知道這件事把黃輝大罵了一頓,但因為擔心大兒子挨打,她沒敢告訴黃有為真相,只說是黃煜貪玩,把自己不小心關電梯裏了。
這家夥怎麽當年沒被燒傻?
黃輝摁着電梯,笑容陰冷地盯着不遠處的黃煜。
“多少年前的事?”黃煜停下腳步,故作驚訝地說,“以哥你一本單詞就記兩個的記憶力,居然還能提起啊?”
“是呢,多少年前的事,你的心理也太脆弱了。”黃輝面色更黑,他最痛恨就是黃煜這副輕描淡寫的模樣,不管怎麽教訓他,都會被毫不猶豫的回擊過來。
“你不會真覺得去個奧賽很了不起吧。”黃輝輕蔑地說,“還在飯桌上說出來,是想在爸媽面前反襯我多垃圾嗎?”
“這麽關心我的考試啊,你是想開着新車去接我嗎?”黃煜笑下反問,擡腳離開。
他提到那個化為泡沫的新車,黃輝臉色更難看了,便最後對黃煜的背影譏諷道:“你以為這個家裏有誰真會關心你考得怎樣嗎,誰他媽有這個心思,只有你把自己當盤菜呢,沒人愛的蠢貨!”
嘲諷聲尖銳,黃煜腳步不停,轉過拐角上樓了。
黃煜回到房間,冰淇淋也沒心思吃了,扔在一旁直接打開電腦。他打了盤游戲很快也很慘烈地輸了,有點粗魯地摘下耳機扔到一旁,仰靠貼上座椅靠背,揉着太陽穴放空。
作業是不想寫的,游戲也沒那麽好玩,黃煜嘆口氣閉眼,手交叉放在額頭上,平息煩躁的情緒。
他靠着座椅沒一會,手機叮咚響了一聲,黃煜以為又是什麽匿名告白,摸過來敷衍睜開一只眼查看。卻意外發現發來消息的人是許青與。
許青與發來消息是為了告知黃煜,上午問的一道題,參考答案給錯了,盡管黃煜當時只想了思路根本懶得計算更沒看答案,許青與仍是一絲不茍地發來了正确答案,以及改正後的全篇做法。
他用的老人機,打字有局限,很多符號只能用文字表達,看起來很抽象。
黃煜兩只眼睛都睜開,看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看明白他打什麽,回複道。
黃煜【看不懂】
許青與【認真看】
黃煜坐直些,來了點找茬的興致。
黃煜【很認真了】
黃煜【為什麽今天下午不做快點和我說】
許青與【O-O……?】
黃煜頓一秒,笑了。他無師自通明白了許青與在表達對于自己搶走他眼鏡導致學習時間不足的不滿,接收到同桌暗戳戳的譴責,黃煜愉快地打字回複。
黃煜【明天再和我說一次吧】
許青與【明天我把手寫版給你,你自己再看一遍】
優等生委婉的拒絕被黃煜完全忽略,他快速在鍵盤上打字,很任性地回複。
黃煜【不要】
黃煜【要你再講一遍】
黃煜【你拉我去參賽的,你要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