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關心我,別關注別的
第46章 關心我,別關注別的
許青與說完,低下頭,最後道:“我…我回去收東西了。”
他沒再給黃煜開口的機會,轉身離開,黃煜看着他的背影皺起眉,心中隐隐覺得哪裏不對。
他推測許青與是因為被徐澤幫欺負和接到發言任務兩事弄得心情不好,但黃煜作為朋友,沒有理由也沒有辦法解決他的所有情緒。
或許主動去攬下交流任務是個方案,但可惜的是,在先前道別時,黃煜已經和鄭以晴約定好,24號會去看她表演,這條路便走不通了。
黃煜最後啧一聲,把心思轉到徐澤幫身上來。
一個欺負人和黃輝圈子走得近的二代……幾個雷點疊加起來,黃煜并不打算讓他繼續過那麽舒坦的高中生活。
收回視線,黃煜沒有返回教室,轉身往學生會辦事處的方向走去。
許青與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都很繁忙,二高競賽班大小考不斷很難給到學生喘息的機會,而真正帶來壓力更是交流會的發言任務,許青與從未有過在衆人面前代表集體發言的經歷,他接下任務後沒多久就打起退堂鼓,但請求換人又被老師為難地告知,24日班裏能擔事的班幹部大多都有學生會事物或者藝術節表演任務……
“如果實在為難,青與你可以自己找人代替發言。”老師最後說,“黃煜不是跟你關系好嗎,我看那天他好像沒什麽事……”
“謝謝,老師。”許青與低聲打斷,“我…我還是,自己去吧。”
寫稿子對許青與來說已經是一件難事,他沒經驗,不知道這種場合該說什麽,只能在計算機課上進行資料的查閱。但百科出來的稿件大多過時又誇張,許青與只能篩選參考着用,他連該寫多少字都拿不準,筋疲力盡才擠出三五百字。
許青與在瀕臨崩潰時有想過其實自己不用這麽辛苦,可以找有經驗的人幫忙,學生會的幹事,常年接觸到這類發言的學生……黃煜……
算了。
想到黃煜,許青與迅速放棄,坐直重新打起精神繼續磨稿子。黃煜肯定不會吝于出手幫忙,但許青與心中斂着股說不明的情緒,堵在他心口,逼迫他不去求人,至少肯定不能去求黃煜。
在反複的删減和修改後,許青與終于拼湊起一份還算合格的稿子,接下來就是讀的部分,相比于寫,這一部分甚至更加困難。那一周晚修前的自由活動時間,取代英語課文和單詞,許青與開始反複練習發言稿的朗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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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煜時常會出現,不經心地問需不需要幫助,被拒絕還是不在乎地坐下,糾正重複一些許青與發言不标準的詞彙,和卡殼的斷句。
許青與不得不敬佩黃煜對他人情緒的敏銳,黃煜也察覺到自己對其的疏遠,不樂意就此被推走,這才靠過來,遞出示好的橄榄枝。
換到黃煜的視角,許青與其實也心存愧疚,畢竟對黃煜來講,他沒做錯任何事,但好友莫名其妙就對自己冷淡起來,黃煜再聰明也猜不到其中原因,只能試圖通過主動接觸來緩和關系,這種姿态對他來說是難得的示弱和低頭,但還是無法阻止朋友的遠離。
許青與硬着心腸拒絕任何來自黃煜的好意,他最終看清兩人間的分歧在于自己不正當、不可行的喜歡,以及黃煜即将開展的校園戀情。黃煜當然有資格和任何人戀愛,許青與不打算也沒本事阻止,但他自認做不到以好友身份,在最近的視角,旁觀黃煜和別人談戀愛的全過程。
所以他垂下眼,目不斜視地看着稿子,對黃煜說最多的話是“不用”、“去忙吧”、“我沒問題”。
黃煜很快察覺到許青與的冷漠和排斥,也逐漸沉默,他的驕縱和自尊心無法容忍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低聲下氣,被敷衍幾次,也幹脆起身離開,再不來找不開心。
許青與自認為自己的處理很冷靜,但他沒想到剛過一周,周圍人都看出些不對勁來,甚至在交流會到來當天傍晚,張思瑜幹脆直白地問:“你和黃煜鬧掰了?”
“……”許青與正喝水,聞言差點被嗆到,放下水壺心虛道,“為什麽,這…這麽說?”
“感覺你們好久沒說話了。”張思瑜托着下巴若有所思,“不過也是,黃煜最近好像在追誰,見色忘友也正常。”
“追…追誰?”許青與揣着明白裝糊塗。
“具體是誰不知道,但級上都在傳有情況。”張思瑜忽然湊過來,小聲說,“今晚就知道了,聽黃煜的好哥們透露,他今晚定了一大束花,大概率是要表白。”
“哦。”許青與強迫自己做出個驚訝好奇的表情,“那…那挺,有趣的。”
“是吧,我真的快好奇瘋了,黃煜喜歡誰啊到底,為什麽一點風聲都沒有……”張思瑜還在八卦,許青與已經垂下眼去看稿。
他一點都不關心這些,黃煜喜歡誰和他沒關系,他現在于眼下的流言蜚語中,連黃煜的“好哥們”都不是。
他默念着稿子,希望張思瑜能就此閉嘴,但她顯然沒注意到許青與的興致缺缺,仍然喋喋不休地繼續八卦黃煜,許青與耳邊嗡嗡不停,覺得有些煩了,恰好這時有人敲桌:“班長,老師讓你去五樓第一間空置教室一趟。”
恰到好處的脫身理由,許青與感激不盡地起身,甚至沒問老師找自己幹嘛,直接悶頭往門外沖。
五樓的空置教室通常是好學生自習、社團開會、情侶戀愛的好去處,但因為快到晚上藝術節開幕時間,今日的空置教室格外冷清,許青與拉門進去,教室裏空無一人。
他不明所以地往前走幾步,身後傳來開門聲,回頭,徐澤幫假笑着進來。
“果然高分低能,說是老師叫你,就一點不懷疑地來了,班長你還真是典型的老師狗腿子。”
此話一出,擁有豐富被欺負經歷的許青與了然自己落入騙局,後門被徐澤幫堵着,他瞥一眼前門——距離有點遠,跑出去肯定會被攔住。
許青與不再想逃跑,轉身說:“有…有話就說,我馬上,馬上要去六校,交流會。”
他這話是提醒也是警告,交流會是重要場合,徐澤幫想幹什麽,也要掂量掂量如果二高交流會代表帶傷出場,會不會引起校領導重視然後追責。
許青與佯裝鎮定地看着徐澤幫,希望他別蠢到連自己話裏意思都聽不明白。
徐澤幫當然沒那麽蠢,但比想象中更壞。
聽完許青與的話,他面色突變,向前幾步抓住往後退的許青與,用力一拳垂在他肚子上:“他媽的還敢威脅人!”
許青與被打得眼前一黑,捂住肚子彎腰又感覺鼻梁上一空,眼鏡被劫走。
“還…還給我!”他努力直起身,伸手想去搶,卻立刻被用力推倒在地。
“四眼田雞變成兩眼田雞咯!”徐澤幫惡意嘲諷的聲音傳來,随後開關門聲一氣呵成地響起。
許青與擡頭,模糊的視線中,教室裏已無人影,他咬牙起身拉開門追上去,徐澤幫一路直進到廁所,許青與趕到時,見到他半個身子露在最裏側的隔間,随後沖水聲響起。
許青與腦中嗡一聲,沖過去拽住徐澤幫,用力掰開他的手。
但徐澤幫兩手空空,最壞的情況已經發生——他把眼鏡扔進了下水道。
許青與剛意識到這點,就被猛地甩開,背撞上沖水箱,扶着牆剛站穩,就見門已經關上,他撲過去要推,但卻怎麽也推不開,許青與再拽幾下,忽然想起五樓靠樓梯間男廁單間的門老早便時常被人吐槽,安門的師傅不知中了什麽邪,把鎖裝反了。
徐澤幫在外面上了鎖。
剛想明白這點,一桶水忽地從天而降,許青與只來及閉眼,嘩啦一聲伴随着徐澤幫猖狂的嘲笑響起,許青與渾身冰涼,衣服濕透了。
“就你那結巴樣還去交流會?”徐澤幫在門外輕蔑地說,“別給學校丢臉了,高分低能的廢物!”
他再在外面冷嘲熱諷幾句,大搖大擺離開了廁所,過一會兒,燈閃兩下也黑了——徐澤幫關的。
許青與在黑暗中不死心地回頭,一片黝黑讓他意識到自己不可能找回眼鏡了。他靠邊避開坑位,把濕透的劉海捋到腦後,頭一擡後腦輕輕磕上門板,莫名覺得有些荒謬地好笑。
扔眼鏡,潑水,自以為威風實際醜态百出的嘲諷。
許青與自嘲地想,自己的學生生涯,真是走哪都避不開這老套的校園暴力套餐。
多虧了徐澤幫的“複習”,許青與第一次察覺了自己的成長。要是初中的自己,在眼鏡被搶的那一刻就已經哭出來了吧,至于現在……許青與摸把臉上的水漬,只覺得這夏天是真熱,衣服還濕着,汗已經混着頭發上滴下來的水糊在臉上了。
在這狼狽又好笑的時刻,許青與不合時宜地想起了黃煜。
幸好徐澤幫報複的是自己,要是黃煜被關在這,徐澤幫又歪打正着關了燈,那幽閉恐懼肯定不會讓他好過。
但許青與很快又把這個可笑的想法逐出腦海。
如果是黃煜的話,估計在徐澤幫動手時就擋住打回去了,最多也就是鬧個兩敗俱傷,哪會一路被牽着鼻子走,最後被關進來。
許青與搖頭不再想黃煜,而是根據記憶,默默念起馬上要發言的稿子。
雖然被關在廁所裏,許青與仍不是很慌張,他想徐澤幫不至于那麽傻逼,交流會學生代表缺席,學校追究起來徐澤幫肯定逃不掉。
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晚修前十五分鐘的提醒音樂響起時,許青與開始急了,他了悟徐澤幫可能真就這麽傻逼,寧可冒着被處分的危險也要欺辱他人。
許青與不再念稿了,他喊兩聲試圖叫人,但臨近晚修的五樓實在是人煙稀少、無人回應。許青與便只能放棄求援,眯着已經适應黑暗的眼睛,摸兩下牆壁,想看看能不能踩着什麽凸起跳出去,但兩邊牆都很光滑,唯一可借力的地方就是扶手。
許青與對自己的運動細胞很沒信心,但他沒有選擇,他嘗試擡腿去踩住門把手,然而他的柔韌性并不支持他做出這種高難度動作,他忍着胯骨的疼痛試了一次又一次,在晚修鈴打響時才勉強夠着,又因為重心失衡往後摔,及時扶住牆才穩住沒摔下去。
許青與站穩,驚魂未定又被鈴聲激得更着急些,他正要開始下一次嘗試時,忽然聽見不清晰的腳步聲響起,随後有人喊:“許青與?你在裏面嗎?”
許青與立刻認出是黃煜的聲音,心中一喜,高聲回應:“我在!”
他喊完,又意識到洗手間的一片黑,連忙開口:“開…開關在進門,左手邊。”
一秒後,許青與聽見開關被摁下的清脆聲響,但燈沒有亮,他一愣,随後反應過來——徐澤幫這家夥,居然還嚴謹地拉了電閘!
許青與心中一慌,他正努力回想五樓的電閘在哪個位置,便聽黃煜低低罵了一句,随後腳步聲迫近,隔壁門哐當一聲被推開,黃煜竟已直接頂着一片漆黑沖了進來。
“最…最裏面那間!”許青與連忙提醒,“鎖,在外面。”
零點幾秒後,門鎖轉動的聲音響起,緊随其後的是開門聲,這兩下都又急又重,能聽出動作主人的粗魯莽撞。
“黃……”門開了,許青與還沒開口,手腕就被拽住。
黃煜快步往外走,許青與跌撞地跟着,一路被拉到走廊燈下,才停下
在黑暗中待了許久的眼睛适應不了光線,許青與閉眼再睜,模糊的視線裏,黃煜靠着牆深呼吸,手裏還捏着自己的手腕。
不輕的力道和耳邊急促的呼吸聲,讓許青與想起初中那次去科技館的電梯驚魂,他心中一抽,帶起細密的擔憂和疼,許青與想詢問關心他如何了,有沒有事……但開口說出的話卻違心地變成:“怎…怎麽沒去藝術節,已經,開…開始了吧?”
急促的呼吸聲一頓,随後是一聲很短促的,聽不出笑意的笑聲。
“別他媽關心藝術節了。”幾秒後,黃煜調整好呼吸,幽幽開口,他罕見地爆了粗口,不好的語氣讓人反推出剛才那一聲果然是冷笑。
“麻煩先關心下,剛把你從廁所救出來,現在因為幽閉恐懼直犯惡心的,你的前同桌、現同學吧。”
他沒提“朋友”,把“前”和“同學”,咬得很重,幾乎是咬牙切齒,氣惱極了,像被單獨抛在家裏關了十幾天氣急敗壞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