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異地
第75章 異地
三年後
“你那個F大學生會長男友呢？”剛結束的期末考場裏，監考老師還在臺上收拾着卷子，底下的學生已經一副散漫的放假姿态，許青與坐在位置上收拾東西，他的舍友王良，在身側伸長脖子張望着問，“考研結束那天沒見人，期末結束了也不見人，你們分了？”
“前，會長。去年換屆了。”許青與糾正道，他知曉王良就是這麽個碎嘴個性，也不計較，“沒，他忙。”
“創業嘛，是挺忙的。”王良感嘆，“之前看他在制游幹得那麽賣力，我還以為他畢業就會直接正式入職呢，畢竟實習生身份幹到小組長，這種牛人我也就聽說一個……話說你們真沒分手嗎？”
他起承轉合問分手，許青與收好東西，擡眼道：“沒必要這麽，關心吧？”
王良舉手笑道：“吃人嘴短，幫人打探消息。”
許青與便懂了，大學幾年，黃煜身邊試探的愛慕者就沒少過，不乏有觀念先鋒的男男女女試圖橫插一足，就算是有道德感一些的，也可能在一旁巴巴盼着兩人分手，好及時出動。
但很可惜地是，這段被人虎視眈眈且不被看好的戀情，仍是穩定地維持了三年多，直到今日。
許青與把包甩上後背，擡腳向門口走去：“告訴他我們感情很好，別擔心。”
“喂待會宿舍可能有聚餐啊，你去哪？”王良沖着他的背影叫道。
“我有事，幫我和小李和舍長道歉，聚餐不去了。”許青與人已經消失在門口，只剩聲音隔着牆板傳來。
“着急着忙的便宜樣子，誰看都知道是去找誰……”王良笑罵一句，随機仰天哀嚎道，“啊，我也想談戀愛啊——”
他叫完，立刻引來教室裏其他人鄙夷的視線，王良誇張地四面鞠躬，道歉後繼續收東西，自言自語道：“不過這樣的戀愛就算了，看着都累。”
在王良還未收拾完東西時，許青與已經坐上了公交。或許是期末周結束的原因，車上有不少約着去市中心聚餐游玩的學生，許青與的目的地和他們不大一樣，他要坐到離終點站還剩兩站時下車，換成地鐵再往高新科技區趕，制游公司在那裏，而黃煜則在其中實習。
黃煜已經在制游公司實習了兩年多，從大一暑假開始，他每個假期都會抽至少一個月的時間進行實習，他甚至在大二時提前修完了大三的學分，從而把半個大三也泡在了實習工作裏。黃煜在大學期間如此熱衷實習工作的行為也引發争議，F大有不少人酸溜溜地傳，制游公司是黃煜家裏的企業，他去那不是幹活，就純屬當太子爺，這樣的人上人生活當然比留在學校發呆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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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青與總忍不住因為這樣的言論惱火，因為那些什麽都不了解的人完全在胡扯，作為黃煜的男友，許青與知曉制游公司确實一開始給了黃煜一個管理崗，但那個被黃煜稱為“哄小孩過家家玩”的職位，沒過兩天就被抛棄了，黃煜自主申請了調崗，去到客戶端，和其他實習生一起，當起了辛勞的代碼奴隸。
許青與在初中時就做出過判斷，當黃煜想做一件事時，他一定會取得成功，而現在他看到了黃煜成功的過程——毫不保留地付出，即便是無趣無用的努力也沒關系。
大一升大二暑期實習的第一周，許青與淩晨三點趁許靜睡着後，給黃煜打去視頻，那時黃煜才剛剛下班，哈欠連天地往宿舍走，他的黑眼圈前所未有地重，軟軟地和許青與撒嬌，卻不提工作辛苦，只說小眼鏡這條路好黑，我幽閉恐懼症要犯了好害怕……
但實際那時他累得連眼睛都睜不大開，腳步也虛浮，看起來比起害怕更像是虛脫了，或說是因為虛脫都沒工夫害怕，許青與心疼壞了，一時間甚至自責地問是不是自己和他戀愛的事被發現了，他父母為了懲罰他才把他扔去那種地方當苦力……
然後他的話語便成功逗樂了黃煜，黃煜揉着眼睛低低笑兩聲：“沒有啦小眼鏡，我自己選擇去的……雖然可能看不出來，但我其實挺開心的。”
為什麽這麽勞累還會開心，許青與一直到大三開始準備考研都理解不了，但他至少因為備考擁有了和黃煜一樣的作息時間，在某階段緊張的熬夜中，許青與帶着耳機坐在圖書館裏，玻璃外漆黑一片，玻璃內燈火通明，許青與完成每日階段性複習任務，在計劃本上打個勾，伸個懶腰趴下。
“老規矩，一小時後叫你？”他耳機裏傳來失真的聲音，面前擺着的手機正維持着和某人視頻連線的狀态，屏幕把正在加班工作的黃煜攏入其中，許青與在圖書館不方便說話，便輕輕用指甲敲下耳機話筒，黃煜了然地接收，叮咚一聲，懶懶說：“您的人形鬧鐘已上線。”
許青與安心地趴下了，耳機裏是紅軸機械鍵盤不規則的、直上直下的清脆聲響，這個音效伴是絕佳的背景音，伴随了許青與整個後半程的複習，而他的流量也因此月月爆表，最後不得已開通不限流套餐，以便每晚和黃煜視頻。
那段日子，無論是許青與還是黃煜都覺得辛苦，分明在一座城卻因為學業工作很難見面，看不完的書和無休止的工作任務，考研壓力和上司無厘頭的指責……但即便這樣的日子，許青與和黃煜也安穩度過下來，按理說過風雨後見彩虹總該令人欣慰，但歷史無數次證明，比起共苦，同甘似乎總要難一些。
至少現在，考研筆試結束，期末考也結束的許青與，開始閑餘出心思，誕生一些憂愁和不滿了。他首先想到自己和黃煜間的距離，黃煜在實習公司邊租房，鮮少回大學城區，兩人間面對面的相處時間不多，雖然電話和視頻常有，但對許青與來說，如果牽不到、抱不到、親不到，那戀愛的實感就很飄渺。而令他更不安地是，好像是從大一升大二的那個暑期起，黃煜忽然提出想低調點戀愛，至少在假期回家時不要讓身邊人覺察戀情，許青與知道這是合理的建議，因為黃煜那個混蛋哥哥顯然已經盯上這側，虎視眈眈要抓出黃煜的把柄，所以許青與點頭答應了地下戀的建議，但在黃煜換掉情頭，朋友圈設置三天可見，對初高中同學表現得好像兩人是普通朋友時，許青與還是難免失落起來。
許青與握着公交把手，心思紊亂，對即将到來的暑假都提不起興致，對于他來說，在學校雖然異地，但也像身處伊甸園一般，這裏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和黃煜的戀情，許青與很不齒地承認，自己非常享受，甚至很依賴那小小一點被他人承認戀情的虛榮感。但他又覺得自己這樣想有些對不起黃煜，因為黃煜作為男朋友并非不合格，他每個節日紀念日都會給自己準備驚喜，加班加到天亮也不會忘記視頻，當自己去公司找他，哪怕那時他手上有再多的活，也會暫時停下來，陪自己出去吃飯或者看場電影。
黃煜是個很好的戀愛對象，他只是……沒有許青與喜歡他那樣，那麽不顧一切地喜歡許青與。
許青與輕輕摩挲下手機，是自己太敏感了，不是黃煜的問題。
下了公交又轉過地鐵，許青與終于到了制游公司門口，他給黃煜發【到了】，黃煜回複【馬上下來】，莫約五分鐘後，黃煜從電梯裏出來，刷開門禁。
他身着羊羔絨的外套，綠黑交加的土色在他身上顯得格外時尚，這位看起來像模特的實習生快步走到許青與身邊，自然地牽起他的手，眼睛彎彎地抱怨說：“為了等你我還沒吃飯，來得好晚哦小眼鏡。”
手被握住，許青與心中的情緒被輕輕撫平，他反手握回去：“考試，結束得晚，過來就這個點了。”
黃煜當然沒有真怪罪他的意思，帶着人往外走，笑道：“走吧，因禍得福，這個點應該不用排隊了。”
兩人在制游公司邊上一家牛肉火鍋店坐下，因為過了飯點，無論黃煜還是許青與都很餓，便先吃個半飽，才開始又心思開始對話。
“你這個假期，不回去嗎？”許青與有些吃驚地問，“但是……過年，你要一個人過嗎？”
“要籌備搞工作室的事，回去就有點忙不過來了，至于過年……我會來視頻騷擾你的小眼鏡，別擔心。”
許青與聞言，手上筷子一停。
黃煜并不打算畢業後入職制游，他和幾個同學、朋友、同事，會一起籌劃一個游戲工作室，選址就在大學城邊上的區域……
許青與對這件事存有私心，他研究生報考的學校要回初高中所在的城市，如果黃煜的工作室選址在這邊，那兩人鐵定就要開啓一段，下限三年、上限無窮的異地戀。
“已經定了嗎，地點？”片刻後，許青與放下筷子問。
“基本上吧。”黃煜說，“找到間不錯的公寓，交通租金地理位置都很好，等幾個合夥人都看過，過幾天就可以去簽合同了，然後還要去裝修、采購……”
他說得輕快，興致盎然的态度，嘴角揚起的弧度像初中時許青與第一次去黃煜家，他介紹自己制作的游戲時那般生動。許青與承認黃煜專注于自己熱愛事務時的樣子實在迷人，但也很令人挫敗。
黃煜是那麽地躊躇滿志，以至于許青與心底的想要出口的勸說和低落的情緒都顯得不值一提，他甚至連“你要考慮過改下工作室選址嗎？”這樣嘗試性的提問都不太能問出口。
最後，許青與看着黃煜神采奕奕的雙眼，無奈地彎了彎嘴角，代替“這樣我們會異地很久的吧”，只輕輕說：“那聽起來，很不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