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你不能不喜歡我

第86章 你不能不喜歡我

【我家裏發現了】

黃煜收到張穎的消息時,正在确認給許青與的生日禮物。他捐贈了一筆錢給某個國外的航天研究機構,并以此換取了一顆星星的命名權。21世紀,星星也不過打着唬人旗號的新奇商品,一千出頭能買三顆,但黃煜是個挑剔的買家,他執拗地要求買許青與生日這天被發現的星星,并且要亮的,不用望遠鏡也能在地球上看見的。這倆條件一加,那一小塊隕石的價格就蹭蹭上去了,機構報出的數額最終是黃煜目前可動用個人財産的一大半,但黃煜還是痛快地下了單。落魄少爺也是少爺,在花錢上不會含糊,更何況他花這錢是為了給許青與準備生日禮物,那多破費點也無妨,錢包空了再賺就是。

黃煜正審視着購買合同有無問題,冷不丁瞥見消息,一頓,猛地坐直了。

他匆匆給張穎打去電話,但只收到忙音回複。于是黃煜神色冷下去,知曉不好解決了。

張穎是張氏集團掌舵人的獨生女,張氏和黃氏一樣,是國內老牌的地産企業,但比起只在南方地區繁盛的黃氏比,張氏的産業遍布全國,規模比黃氏大些,每年的排名也總穩壓黃氏一頭。

近幾年,南方地區的地産政策收緊,拿地難度越來越大,收益也不那麽可觀,黃有為便把目光投向幾個政策傾斜且市場相對不飽和的北方城市。但那些地方多得是企業虎視眈眈,黃氏又人生地不熟,黃有為不敢貿然進軍不熟悉的地域,便在權衡利弊後,把目光放向同樣對北方地區有想法,且熟門熟路的張氏身上。

一般來說,合作在地産界并不常見,一塊利潤巨大的蛋糕,能獨享為什麽偏要分外人一口?黃有為深谙其道,但不死心,他在地産峰會上找到張父,扯天扯地聊了幾句,終于扯上正題。

“我聽說貴千金和我小兒子同齡,都是今年畢業,要不找個時間讓兩個年輕人見見,交個朋友?”

張父沉吟片刻,豪門間聯姻常見,但年輕一代的資質屬實有些讓人不敢恭維,像黃輝一樣的吃喝嫖賭一項不落的纨绔比比皆是,但黃家的小兒子張父有點印象,當年考取名牌大學,慶賀時見過,長得高挑俊朗不說,小小年紀談吐都比同齡人得體大方,對比黃家那個不争氣的大兒子,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是個讓人眼前一亮的苗子。

黃家的産業,只要黃有為不發癫,最後肯定會交到他手裏。

張父有了判斷,也不猶豫,笑容滿面道:“好啊,約個時間讓孩子們見見,小穎後天回國,那就這周?”

“就這周。”黃有為知曉妥當,笑容更盛。

兩個中老年男人一來一去,把見面時間、地點都定了,絲毫沒顧及談話間的兩位主角,一個還在他城,一個還在國外。

未經商量的決定毫無疑問地引起小輩的極度反對,黃煜那時正跑場子找關系建工作室,面對黃有為的通知滿口敷衍,而張穎那邊也鴉雀無聲,沒任何反應,一場“喜結連理”的關系就此斷在開端,黃有為因此很是上火,但張家那邊沒再聯系,他也只好把情緒悶肚子裏,窩火地反複提醒催促黃煜。

黃有為威逼利誘,黃煜不動如山,黃有為畢竟也還拉不下臉去壓黃煜強行赴宴,讓外人看黃氏賣兒子的笑話,只得口頭責難幾句,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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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事快不了了之時,卻又意外出現轉機,黃煜和張穎,離奇地聯系上了,以甲乙方的身份。

因為工作室人手有限,一些游戲內的細化不得不外包處理,其中美工就是個重點問題。黃煜咨詢後約了家風評不錯的美術公司,而來談的人,就是兩家大人撮合,最終卻沒見着面的張穎。

黃煜來談合作卻見着張家大小姐,有些意外,公事公談完後回去淺查一下,發現這位千金也是個叛逆的性子,張家送她學畫,是想培養個古典派畫家,但張穎卻沖着原畫插畫動畫領域一去不複返,她因此和家裏鬧了不小矛盾,大學時甚至一度被停了生活費。但這位大小姐也是有脾氣有本事的,從家裏拿不到錢,她便幹脆拿起畫筆,當插畫師接起了企劃,她筆下,一張張露骨的作品看得張家人瞠目結舌,不理解也不想理解這種超前藝術,但生活費停了、手段使了,張穎仍我行我素,一點沒要向家裏低頭的模樣,張父拗不過來,只能在外人問起女兒專業,含糊說搞藝術的,至于什麽藝術,讓人自己琢磨去吧。

黃煜掃見張穎的作品集,也有些失語,但畢竟是高中時就接受過先鋒教育洗禮的,且愛畫什麽是人家自由,黃煜也對這位張家小姐沒什麽意見,一個合作方,業務能力夠格就行。

兩人見面幾次,默契地沒提家裏的撮合,都只談公事。黃煜本來以為這就是個生活中的小意外,不影響什麽,但在一次對接中,兩人恰巧撞上張父,黃煜見過這位地産大亨,本想禮貌點頭問好,但不想張父直愣愣過來,對着他就是一頓噓寒問暖,話語間俨然一副對準女婿的親切姿态,黃煜雲裏霧裏,再看張穎,一幅擡頭望天的心虛狀,便立刻在心中起了猜測,他敷衍走張父,坐下一問,才知道自己當了工具人。

同黃煜一樣,張穎現下的工作也不受家裏支持,在大學時被斷經濟來源,她可以不在意地自己接稿賺錢,但如今開着公司,養着一幫人,張家若是放話出去硬要搞事,她那小公司只有完蛋的份。在接到雙魚工作室訂單時,張穎和家裏的戰争已經鬧到白熱化,她不願放棄自己熱愛的事業,又想起張父提過和黃煜聯姻,便心思一動,撒謊稱兩人在接觸相處了,張父因此大喜,張穎的事業也才得以保存。

“你也是創業的,應該懂吧。”張穎苦笑,“拉你做擋箭牌對不住,但能否拜托你稍微配合下,我會給出相應補償的。”

黃煜理解她的心境,他本人也一直提防,擔心工作室被黃有為出手幹預,這才選擇把雙魚開在黃家關系網不太能夠到的城市。但面對張穎的請求,黃煜仍是搖頭拒絕。

“抱歉,我處在戀愛關系中,不想被誤會。”黃煜直接地說,“你還是盡早和家裏說明白,如果你父親再問到我眼前,我不會幫忙圓謊。”

他沒給回旋餘地,張穎只能接受。這事本來應該就此結束,但沒想就在黃煜義正言辭回絕後沒兩天,許青與忽地打電話過來,慌張無措地告知許靜得了腎癌,黃煜為此不得不動用黃家的勢力關系,惹得黃有為覺察,引出了之後的事。

那日,黃煜半夜三更飛回來安慰許青與,沒定酒店,他在許青與樓下見過了人後,只能回家過夜,然而他剛進門,破天荒見黃有為坐在沙發上,像恭候多時。

“聽說你用了二伯的私人飛機,什麽事這麽急着回來?”黃有為語氣平平,明知故問。

黃煜說:“急事。”

然後便往樓上走,不願多聊。

“你和那位高中同學——”黃有為在他身後道。

黃煜停下腳步。

“關系真不錯,他母親生病,跑上跑下找醫生通關系的倒是你。”黃有為聽不出情緒地說,“交朋友是好事,但人家的父母生病,你就沒必要越俎代庖去孝敬了,傳出去惹人笑話,今天晚了,明天是我幫你處理掉這些瑣事?還是你自己動手?”

黃煜站在樓梯上,太陽穴一下下跳着,他會都沒開完連夜趕回來安慰許青與,在路上也不忘四處聯系人找關系,現在心力交瘁,聽完黃有為的話,竟是胸口都有些發悶,眼前更是一陣陣發黑。

黃有為記着大一時黃輝的告密,警惕黃煜和他那位“男同學”的關系,但黃煜在家裏能監視到的範圍都默默和許青與保持距離,黃有為的懷疑便始終落不實,現在許靜生病,黃煜雖然對這個控制欲強的女人沒什麽好感,但還是被許青與電話裏顫着聲線的一句“黃煜”弄得揪緊心髒,避嫌也顧不上了,不僅動用家裏的關系,還着急着忙飛回來,這才一下被黃有為抓住把柄。

如今黃有為雖然語調平平,黃煜卻知道他明日一定會取消自己今天給許靜做的所有安排,黃煜更知道許青與的家庭情況,那本就不殷實的家底哪裏能接受疾病的透支,想起半小時前在許青與家底下,許青與撲過來時眼底的血絲和慘白的臉色,黃煜臉色又難看幾分。

在那之前,黃煜本來還因為大動幹戈找人找關系而有些悔意,覺得自己可能沖動了,但看到許青與狀态如此糟糕,他又立刻下定決心——這事自己得幫,而且得悄聲無息萬無一失地幫下來。

臺階上,黃煜心思湧動,他在心裏計算着黃有為心裏已經猜測到哪一步,以及相應的解決方法。

他很快找到了。

“這事爸你能別管嗎?我好不容易拜托張穎,還欠她人情要還。”黃煜在臺階上,冷靜地和黃有為對視,“要是忽然反悔……我不想給人留下出爾反爾沒人情的壞印象。”

他真假話混着一起說,拜托張穎是假的,不想反悔是真的,不想給“人”留壞印象,不想讓“人”失望,也是真的。

就連“好不容易”的用詞,也有兩種解讀意味,到底是為幫同學“好不容易”,還是為找話題,為接近張穎“好不容易”……黃煜沒點名,留着空間給人誤解。

黃有為也确實誤解了,他神色一動,問:“張家的女兒?你們有聯系?”

“工作碰上了,挺有緣。”黃煜神色平淡,仍是用真話伴着謊往外說,“爸你不會連我和哪家姑娘交往都要管吧?”

張羅半天,自家兒子倒是自覺和張家的閨女搭上線了,黃有為只覺驚喜,立刻把黃煜給“同學”母親找關系就醫的事忘了,和顏悅色地道:“你們年輕的人的事,我當然管不着,不早了,去休息吧,記得多感謝張小姐,別光嘴上說,帶禮物過去,家裏給你報銷,這種事,就別省着。”

黃煜“嗯”一聲,上樓了。他用一個模糊的謊言蓋住了真相,後果就是第二日張穎直接殺上門,質問他幹了什麽,為什麽一早兩家人已經開始商量訂婚的事……

黃煜扶額,謊已經撒出去了,只有被拆穿和圓過去兩條路。他和張穎最後達成共識,對兩家家長稱正在接觸,先拖着,等真要認真談起聯姻,就說不合适分開了。

雖然一開始就有這個想法,但真正落實了,張穎還是沒忍住冷飕飕怼一句:“現在不怕你女友誤會了?”

“他不會知道。”黃煜說。

黃煜不打算告訴許青與他和張穎的約定,畢竟這事追溯原因,是為了遮掩自己與他的同性戀情,也為了順理成章幫許靜解決手術問題……許青與沒必要知道這些,徒增煩惱。

而且,因為擔憂家裏發現而“假戀愛”,雖說算無可奈何,但終歸是無能、無用的做法,黃煜自認算厚臉皮,創業時也能摒棄黃家少爺身份,點頭哈腰只為一點點注資、幾個gg位,畢竟從頭開始做生意,哪有資格做到體體面面掙錢。

但在許青與面前,黃煜連創業時遇到的苦楚都不願提,應酬被人灌得抱着馬桶一路吐空胃袋,臉笑得僵硬還沒拉到投資反被嘲諷……這些七七八八的事,許青與沒必要知道,黃煜也不想、不願讓許青與知道。

他希望自己在許青與那,是不論什麽情況,都能冷靜說“別急有我”的救世主,是永遠無所不能,氣定神閑的天才。他希望自己是許青與的伊甸園,因為伊甸園是完美的,是不會想讓人逃離的。

他看着許青與加入學生會,被各種任務壓得喘不過氣,便想起自己高中時在社團學生會裏連軸轉,糟心事不間斷地令人頭昏眼花……許青與沮喪地問他你也這樣嗎,他卻只笑着說“想多了,你累只是因為你好欺負。”

他又看着許青與被迫提前踏入職場,被這個與象牙塔完全不同的環境逼得步步後退、沮喪崩潰,便想起自己上門推銷,作品集被人直接不耐地揚地上,尖酸譏諷這種垃圾就別拿出來丢人現眼的窩火情景……他想得好多,但當許青與無精打采,嘟囔“為什麽這麽難啊”時,黃煜又只拍拍他腦袋,說“歡迎來到精疲力竭的成人世界。”

黃煜并非許青與想象的那麽從容、完美、無所不能,他只是總比許青與快半步,在許青與看不到的地方先摸爬滾打一番,然後站定,佯裝輕松地拍幹淨身上的塵土,回身等着許青與跌跌撞撞跟上。

他會順手填平一些路上的水坑,會伸手把摔倒的許青與扶起,會幫忙指明最短的路。

他會等許青與撞進自己懷裏,擡頭羨慕真摯地說:“好累,好難,你怎麽做到的啊?”

然後他會笑,燦爛得仿佛他真的是這麽輕而易舉做到了一切一般。

“因為你男朋友是無所不能的天才。”他輕快地說前半句。

所以你不能不喜歡我。

他從不說後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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