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亂想與醋意
第93章 亂想與醋意
黃煜的腦袋如被火燒着一般疼。莫約兩小時前,他剛從包廂出來時,實在站不住,便沖去洗手間抱着馬桶吐了一番。張父是個不心疼小輩的,說十杯酒,便是一杯、一口都不寬恕,盡管張穎在黃煜第七杯喝完時看見他面容和唇色都一片慘白,忍不住鬧起來叫停,但張父仍不松口,只冷道現在放棄也可以,張家也并非硬要求一個和黃家合作的結果。
黃煜對張黃兩家合作沒半點興趣,但如果合作真的破碎,他手裏就沒一點能讓黃有為、讓黃家對自己放手的籌碼,于是他撩了撩眼皮,叫停勸阻的張穎,咬牙把剩下三杯給灌了。
那十杯酒下肚子,饒是黃煜這半年跑應酬練出不小酒量,也覺得天旋地轉,胃裏翻江倒海,極其不舒服。
黃煜從昨日中午開始,就沒吃什麽東西,抱着馬桶吐了個昏天黑地,也就不過倒出些胃酸,把喉嚨也燒得疼痛不以。他的胃也如同有人拿刀攪一般疼,但內心卻是滿足的、得意的、甚至雀躍的。
幾分疼痛換天高海闊黃家管不着,黃煜真情實感地覺得自己賺了。
他走出隔間,到洗手池那,埋頭沖了會冷水,再擡頭,從鏡子裏看見自己病态的面色,以及不知什麽時候進來的黃有為。
黃有為的面色黑如鍋底,他沉聲說:“你現在出去和你張叔道個歉,收回那些沖動言語,我就還有理由接你回黃家做事。”
黃煜腦袋遲鈍地轉動,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他所說的“沖動言語”怕不是指自己不會和張穎聯姻,也不會參與兩家合作那幾句。
了然後,黃煜幾乎感到荒謬,黃有為居然還妄想讓自己“回頭”,在自己把話說得決絕,喝了十杯烈酒之後。
“我怎麽道歉?”黃煜扶着洗手池,譏諷道,“再喝十杯,然後你去急診室或幹脆太平間接我?”
“黃煜!”黃有為惱了,喝道,“別犯渾!”
黃煜懶得再費口舌,也沒力氣再和這自負又自私的爹繼續辯論,他提出的那三個條件,張父保證了一條,聯姻那條暫且也妥當了,至于和許青與相關的那條……
都鬧上熱搜了,也沒必要再從黃有為這得到什麽擔保。
“手機還我。”黃煜回身,攤手道。
“你究竟想幹什麽?”黃有為見他“執迷不悟”,惱火道,“還想着你那同性情人?別犯蠢了,人家就是圖錢圖前途來的,你也不看看你現在這個不體面的樣子,真以為脫離了‘黃家少爺’的身份,誰還會沒腦子的跟着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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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有為叽裏呱啦說一大堆,噪音似地難聽,黃煜只總結出兩點內容——一,他不可能拿回自己手機了;二,他要自行打算,接下來要幹什麽。
接下來要幹什麽……
要去找許青與。
想到這,黃煜精神一振、恍然大悟,他被酒精麻痹的大腦一瞬清晰起來,因為醉酒而朦胧的眼神也清明了。
我要去找許青與。
他在心中輕輕重複一遍,唇邊也帶上些笑。他不再搭理跳腳公雞一般的黃有為,在其憤怒又匪夷所思的眼神裏大步走出洗手間,急迫地往外面沖去。
黃煜身上豪無分文,而黃家的司機當然不可能再聽他指令,最後黃煜只得攔下正要離開的張穎,向她借了錢,然後打上出租車離去。
黃煜知曉自己被抓回去肯定會被搜身,所以幹脆就沒帶鑰匙,他先回了一趟公司,從自己辦公室拿上鑰匙,再匆匆趕回租屋。
黃煜想象過很多推開門的情景,他想許青與看到自己,可能會很生氣,可能會很冷淡,甚至可能會讓自己滾,說不想見到自己……因為在生日這天玩失蹤确實很過分,更何況還有網上那些流言……
黃煜在出租車上想着,揉了揉疼痛的胃和發脹的太陽穴,網上的事他當然會想辦法平息,而許青與那……只能先借着身體情況賣下慘,把人先哄住了,再一點點慢慢解釋。
黃煜想得很好,但當他推開門,面對一片黑暗時,一切計劃都落了空。黃煜以為許青與休息了,但兩個房間裏都沒有人。黃煜又猜許青與會不會在加班,但他想到網上的輿論,又想許青與應該不願意留下像猴一樣被人指指點點。
黃煜想着,暈眩和胃疼讓他有些站不住,他扶着沙發坐下,絞着眉思索片刻,決定把許青與可能去的地方找一遍。
但是,許青與會去哪裏呢?
黃煜一瞬茫然,許青與的愛好不多,甚至可以說沒有,黃煜知道他經常借書,但這個點圖書館肯定閉館了……黃煜想了想,最終又回了趟工作室。
他剛才去時風風火火,誰也沒打招呼,現在仔細轉一圈,問了幾個加班的同事,也沒找到許青與的痕跡,就在他有些失望地要離開時,卻又撞上沖咖啡回來的林越之。
林越之看見他,眼睛睜大些許,顯然是被黃煜狼狽糟糕的狀态驚住了。
黃煜看見林越之,倒是生出些希望,上前問:“有見過許青與嗎?”
林越之一愣,恢複平常神色,低聲說:“有。”
果然找到公司來了,黃煜眼前一亮,但又莫名有些心慌:“他……還好嗎?禮物他還喜歡嗎?”
“挺好的。”林越之說,“心情看起來還不錯,聽說你不在也沒說什麽。就是他走得太快了,禮物還沒來得及給。”
雖然黃煜擔心了一路許青與的狀況,但如今聽說許青與過于平靜的反應,他在擔心之餘,也升起幾絲微妙的情緒——許青與如此冷淡,是不是其實也沒那麽在意自己放他生日鴿子的事。
林越之說着,嗅到濃厚酒精味,又看黃煜臉頰和耳尖的紅,愕然道:“是不是許…嫂子生你氣,你們吵架了。也不能喝這麽多吧,要解酒茶嗎?”
“不用。”看他一副要翻箱倒櫃的樣子,黃煜回神打住,他還急着找許青與,便匆匆道,“那個禮物你放我桌上吧,我回頭給他。”
然後又問:“許青與有說他去哪嗎?”
“沒有。”林越之說,“他昨天來的,說兩句就走了,今天沒再過來。”
這便又是令黃煜意外的回答了,他默認就算許青與再生氣,也會在今日下班後來工作室确認下自己的行蹤,但許青與卻幹脆沒出現,這是否說明他其實沒那麽生氣,還是……
他其實也沒那麽在意自己。
黃煜皺了皺眉,腦海裏不自覺回響起黃有為氣急敗壞的話語,他說“脫離黃家少爺的身份,誰會喜歡你?”,被酒精把持住的大腦立刻開始發散思維,黃煜想,自己最近這段時間,确實很不“黃家少爺”,忙碌狼狽不富裕,雖然在許青與面前裝得很輕松自如,但許青與又不是傻子,他可能已經發現了自己的力不從心,然後……
黃煜腦袋亂糟糟的,他強行把思維打住,沖林越之敷衍地點了個頭,然後便轉身,離開了工作室。
黃煜随後又趕去了宏盒,感謝加班文化,這個點辦公室裏還有不少人,他在那很輕易地問到了許青與的工位,雖然許青與此刻并不在位置上,但旁邊的同桌盯着黃煜看了又看,主動搭話:“你是黃煜嗎,熱搜上那位?”
黃煜心中一沉,網上的輿論看起來比想象中更嚴重,他說:“我是。”
他注意到自己承認後,同桌的眼神變得耐人尋味了許多,但黃煜沒時間也沒精力管其他,只又問:“你知道許青與去哪了嗎?”
他其實也就順口一問,許青與的內向他是知道的,和同事估計也就半生不熟,怎麽會告知去向,但令他意外的是,那同桌居然還真知道。
“許青與和夏組長一起走了。”
黃煜目光一凝,他腦海中一閃而過夏迎之前送許青與回家的場景,許青與從車上下來,仰頭沖夏迎笑……黃煜問:“去哪了?”
“回家了吧。”那人吐出個黃煜不想聽到的答案,又探尋地打量黃煜幾下,沒忍住八卦,“你和許青與……”
黃煜沒時間滿足外人的好奇心,敷衍地點頭道謝,離開了。
黃煜沒手機沒網,但好在之前冷戰那一個月他沒閑着,順手把夏迎的信息給查了,其中就有夏迎目前的居所。黃煜想自己現在過去找許青與,就會暴露他随便查別人個人信息的事,那許青與肯定會更生氣……但是管他呢,在許青與生氣之前,黃煜已經不大開心了。
黃煜坐在出租車上,擺脫黃有為控制的興奮,與急于找到許青與的焦急褪去後,醉酒的失控浮上來。他無法抑制地亂想,許青與為什麽會去夏迎家?為什麽是夏迎?他們一起過的生日嗎?約好了嗎?
僅存的理智告訴黃煜,許青與被放鴿子,又看到網上那些消息,再聯系不上自己,肯定情緒低落,這個時候有朋友陪着他,實際是件好事,人在生活灰暗的時候,總會無比渴望去抓一些光明的東西……就像之前,許青與會對自己有好感,不就是因為自己在他最痛苦的時候,伸手拉了他一下嗎?
但是,所以,黃煜更生氣了,或者說,他不承認地慌張了。許青與既然能對拉起他的自己心動,那為什麽不能對其他在困難時主動示好的人産生好感呢?
出租車一個急轉,黃煜的胃又絞着疼起來,而疼痛把他從混亂的思緒中喚醒,他揉揉太陽穴,冷靜些。
許青與不會是那種人,他那麽喜歡自己,他道德感和原則那麽強,猜忌中的情況,怎麽可能發生,自己現在生氣,不過是喝醉了,沒道理地胡思亂想而已。
這麽想着,黃煜暫且安定些,然而他這幾分脆弱的冷靜,很快就如初秋針葉上的白霜,風一吹就呼啦啦全碎裂了。
黃煜來到夏迎居所樓下,小區進出門要刷卡,這個點鮮少有人路過,黃煜正思索着是等待有緣人來開門,還是幹脆翻牆進去時,忽地被人從背後一撞。
黃煜現在身體狀況很不樂觀,腳步虛浮,這一撞讓他往前倒,險些一頭磕在鐵門上,他好不容易站穩,條件反射回頭,看見幾個學生模樣的年輕人說笑着遠去。
來不及計較這些學生撞到人連道歉都沒有的無禮行為,黃煜的眼神一掃越過他們,兀地定在某地,一瞬凝住了。
不遠處,一高一矮兩個男性親密地依偎着,高挑那個手搭在稍矮的那人腰上,低頭似乎在說什麽悄悄話,矮那個只漏個額頭,以及一點眼鏡邊。
黃煜熟悉那眼鏡,是高二時,自己送許青與的,大學四年來,許青與度數增了換了鏡片,卻沒舍得把鏡框也換掉。
或許是酒喝多了,黃煜一下沒反應過來,只納悶為什麽許青與的眼鏡,會出現在別人身上。
他轉過身,身體先頭腦一步緊繃起來。
下一秒,那“別人”擡頭,露出一雙比眼鏡更讓黃煜熟悉的眼睛。
黃煜的面色,便如他的血液一般,一點點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