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前男友
第98章 前男友
發酒瘋歸發酒瘋,許青與第二日醒來,喝了醒酒茶,依舊老老實實去上班,工作、下班,而這一日下來,黃煜甚至都沒出現過在他腦子裏一秒。
過去就是過去了,許青與覺得自己也未必是真對黃煜念念不忘,只是在一起時确實有過一段明媚快活的時光,即便最後一地雞毛,回憶起來還是有東西可以懷念的。
許青與在那日工作結束,回家和夏迎聯系被調侃昨夜罪狀時,才又想起了黃煜。
聽夏迎的描述,許青與有些咂舌地臉紅,但也覺無傷大雅,酒的存在,不就是給人機會合理發瘋嗎,瘋子說的話怎麽能算數呢?
許青與想,就算黃煜現在出現在自己面前,提出複合,自己也——
自己也……
許青與卡殼了,他停頓兩秒,很快放過這個話題。
何必糾結不可能的事,浪費人生。
許青與的的工作很快穩定了下,而他的生活也由此變得很平靜,他每天上午八點十分從家裏出發,晚上七點左右回來,月末季中年底加班,但他所在的公司企業文化比較輕松,年輕人居多,老板也是年輕人,不推崇加班文化,出于上份工作的遺留習慣,許青與多加了點班,便被同事老板齊齊驚嘆,又被暗戳戳埋怨幾句內卷後,許青與就把工作帶回家裏,換個地方加班了。
許青與工作一年後,被升為了副組長,他還挺意外的,畢竟自己雖然業務能力不錯,但也沒到出類拔萃的水平,頂多是比常人稍好一些,在一些項目裏多做一些準備罷了……然而他的上司就看重他穩重勤勞,同事也喜歡這種不作妖還能給自己兜底的人,綜合考量下來,許青與的升遷倒是很合理了。
許青與向來是那種不會辜負別人期望的性子,升職之後,他對新老同事的态度和以往一樣平和,工作卻更拿出十二分努力,更認真地對待了。
“小許你簡直像機器人一樣,坐在電腦前七八個小時不用動的。”當時的組長總這麽調侃他,“這麽認真,上學時一定是老師最喜歡的那類型優等生吧。”
“沒有,我上學時就是很普通的學生。”許青與說。
“欸,你看這小子還謙虛呢!”組長噓他,指着許青與笑,財務組的組長便也看着許青與,笑着調侃:“我要是老師,就肯定最喜歡你這種努力又勤勉的學生。”
許青與也跟着他們笑,心裏想,其實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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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孩子确實讓人看着舒服,但最讨喜的通常不是那種安安靜靜的書呆子,老師偏愛的,大部分時候還是……
他腦海裏閃過一些陽光明媚的下午,自己抱着作業走進辦公室,黃煜像偶爾會做的那樣,跟着自己一塊來,進門就和各科老師打招呼,走時手裏兜裏滿滿當當,都塞的小零食和糖果,自己沾了光,跟着拿到幾個……
往事不堪回首,許青與垂下眼,低聲笑着說句:“別揶揄我了。”把那些畫面遣散。
又過了半年,組長被派往分公司了,走前推薦了許青與填補自己的空缺,許青與便順理成章地再次升職,成為了宣傳組的組長。
工作不到兩年連升兩次,許青與的在公司小出名一把,被各種前輩拿出來給新人畫餅,而許青與本人則仍是兩點一線兢兢業業,只在每月末看一眼賬戶,在愈發充盈的存款激勵下滿足地睡去。
許青與是個知足的人,然而許靜不是,許青與的工作穩定下來後,她便開始急着操心戀愛的事,基本每次電話都要叨叨兩句哪家的女兒和許青與同齡,長得清秀教養又好……甚至有時直接拽着不知情的許青與去有女兒的人家做客,推銷似地把許青與吹捧一番……至于相親,那更不用說了,許靜每個月都忙着張羅,盡管許青與次次用工作推脫,但她仍不氣餒,甚至愈發埋怨許青與不懂自己苦心。
一次,許青與實在被惹煩了,就幹脆和許靜攤牌,說自己就是同性戀,除非法律修改,不然這輩子應該是沒機會結婚,讓她別費那個力氣。
許靜聽後自然是大怒,再次放言要和許青與斷絕親子關系。然而許青與已經對這招免疫,他知曉許靜不可能真狠心不和自己來往,就算真鬧絕了,自己又不是不知道許靜賬戶,每月把錢打過去也不是不行。
他出此決策,看起來絕情,實際也是無奈之舉,性向這東西是天生的,就算他自己樂意隐瞞,也不能騙人,害了無辜的人不是。
攤牌說開後,許靜好長一段時間氣得沒聯系許青與,但在過年時,許青與拎着水果年貨,在門口站了大半日後,她還是放許青與進來了,兩人母子關系就此修複,而許靜也再沒提過相親的事。
時間過得很快,好似這邊新年鐘聲剛響,日子一冷一熱再冷,來年的鐘聲便又在耳側了。又一年大年夜,許青與仍是和許靜一起過的,許靜在大年夜裏掃眼屋子,分明那麽狹窄,但還是顯得那麽冷清。
“你還是要找個人陪着你。”她沉默許久,最後嘆氣道,“不然以後老了一個人孤零零的,死了都沒人收屍。”
“我不是說過嗎,我不喜歡女生。”許青與平淡地說。
于是許靜又沉默了,莫約幾十秒過去,她用幾乎不可聞的聲音低低道:“找個男孩,也行吧。”
許青與眼睑一擡,有些詫異,但他畢竟過了年,虛歲就到27了,怎麽也不是咋咋呼呼的小孩,便只輕輕哼了聲,算知道了。
雖然應答了許靜,但要找個人談戀愛,哪裏是那麽簡單的事,許青與上一段戀情還在校園,談得離奇又單純,開始到結束關鍵詞都連着喜歡,不參雜一點功利因素。但現在步入社會,再要談戀愛,便不得不考慮許多現實因素。
過完年,許靜又催了幾次,許青與本着答應了就得做點行動的原則,找夏迎要了幾個同性交友群的加入方式,夏迎詫異一向無欲無求的許青與怎麽忽然開竅,聽說是被家裏催促後啞然失笑。
“如果你真急着談,可以考慮下我。”夏迎半開玩笑半認真說。
“算了。”許青與搖頭,“我朋友不多,少一個都心疼。”
“分了還能做朋友吧。”夏迎說,“對我這麽沒信心?”
“我對自己沒信心。”許青與坦誠,他斤斤計較小肚雞腸,沒肚量和前男友和和睦睦相處。
夏迎便也沒堅持,他雖說對許青與有點好感,但成年人的世界,好感并非能開啓戀情的關鍵因素。
許青與去了一次同性交友聚會就沒再去了,他不大能融入那裏,大家都很放得開,便顯得在角落坐着幹喝水的自己很奇怪。如果是以前,許青與可能還會嘗試着硬容一下,但年齡長幾歲,他性子也懶了許多,融不進去就不湊合了,一杯檸檬水喝完,再點杯波本可樂,喝了一半,剩下半杯裝保溫杯裏打包帶走,回家倒出來塞冰箱,打算哪天情緒不好再摸出來喝了,一醉了之。
時間越往後走,許青與的性格就越平和,雖然才二十來歲,但他的人生似乎已經能一眼望到頭,一份能保證溫飽的工作,過幾年去郊區買個小戶型的房子,然後還他個六七十年房貸,直到還盡或者累死。
聽起來好像有些平淡甚至悲慘,但這就是絕大部分普通人的一生,而許青與早在高中就認清了,自己就是平凡的芸芸衆生中的一員。
而在他認為生活就像一潭死水一半毫無波瀾時,黃煜又如天降隕石,狠狠砸進他那不寬闊的池子裏,濺起的水花倒是不大,就是很惱人。
在大屏幕上、手機裏看到黃煜,其實還算尋常,黃煜本就是這樣耀眼的、該出現在大衆視野裏的人,許青與不是不知道,只是每次眼睛瞥見那個人影,就會下意識地愣一愣,平時還好,要在開會或者談項目,那就确實不應該了。
而在看見黃煜出事的新聞後,許青與熄滅手機,改了十來分鐘策劃案,終歸是起身,去洗手間沖了把臉,坐回去又是勤勤懇懇的許組長,心無旁骛地工作了。
至于之後,在街上撿到黃煜,那便是徹底的意外了。
黃煜出了車禍,不好好待醫院,跑出來被自己撿回去,好不容易聯系上黃家的人,臨走前,他還忽地抽風,抓住自己手腕,來了句莫名其妙的“你很讨厭我”。
在那一瞬,許青與差點沒掩飾住自己的詫異,他不理解黃煜為何如此篤定,畢竟他自覺自己性情溫和,和黃煜分開雖然鬧得不好看,但也沒糾纏诋毀對方,算個合格前任,反觀黃煜,自己照顧不好自己把腦子撞壞了,還跑到自己面前,沒頭沒尾來一句“你很讨厭我”。
想到這,許青與忽地又有點惱火了,黃煜憑什麽說自己讨厭他啊,他是什麽很特別的人嗎,一個分手了三年沒聯系的前男友,早就形同陌路了,自己又怎麽會讨厭一個陌生人。
許青與幾乎要皺起眉來,他垂眸掩飾了自己的情緒:“你該……走了,再見。”
送走黃煜,許青與在門關處站了許久,他忽地想起那杯一直沒時間喝的波本可樂,從冰箱裏拿出來,沒什麽想法地全喝了,味道沒嘗出多少,只是有點酸,又好像很苦。或許過時的東西,總是這麽不盡如人意。
因為喝了酒,許青與做了一晚上噩夢,其實也不算噩夢,就是過去的人生經歷在夢裏走馬燈般飛過,只是許青與的過去不好、不幸福,所以也可以說是噩夢。
但夢裏有很多黃煜,所以也說不準,到底是不是噩夢。
但夢歸夢,醒來後,許青與揉揉發脹的腦袋,也不糾結太多。他看一眼手機,上面有許靜的消息。
許靜給他在今天安排了個相親,和朋友的兒子,許青與本來不想浪費時間去,但抵不住她軟磨硬泡,應下了。她本該昨晚打電話時順便就提醒許青與記得準備的,但她這兩年記性差了不少,給忘了。
許青與回複了許靜,從衣櫃裏掏出白T牛仔褲換上,簡單洗漱下,早餐也懶得吃,就背上雙肩包準備出門。
他把反鎖解開,擰下把手一推,卻在門開了一條縫時就受阻,許青與以為是快遞擋住,低頭一看,一雙嶄新雪白的球鞋卻兀然出現在眼前,他順着那鞋往上看,視線途經藍白邊的運動褲,與褲同款的限量版的運動白T,最後落在那鞋主人臉上。
昨晚剛送走的人,兀然又出現在門口。黃煜雙手抱胸,肩膀抵在牆邊,腦袋也抵在牆邊,發絲被拱出個不大的弧度,露出底下的繃帶,他閉着眼,眉心蹙着,纖長的睫毛時不時顫動,像是在做什麽噩夢。
許青與茫然地盯着他看了兩秒,沒能立刻接受,自己大清早被睡着的壞腦子前男友堵了大門這一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