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一日

第110章 一日

17歲的第一天,黃煜興致很高地拉着許青與,在城區漫無目的地逛着。

當然“逛着”,是許青與對此行的定義。

如果你問黃煜,他則會眉尖一挑,輕快篤定地把這稱之為“約會”。

黃煜對G市熟門熟路,無論是高樓矗立的新興區,還是縱橫交錯的小巷,這幾個月他似乎騎着單車踩着滑板逛遍了,去哪都熟門熟路和回家一樣。

許青與跟着他一路眼花缭亂的逛過去,只覺得自己在這座城市白待了二十年。不過想來也正常,許青與的人生總是緊巴巴的,學校和家的兩點一線、教室和宿舍的兩點一線,公司和租房的兩點一線,他沒那麽時間可以揮霍,沒那麽資本可以四處停留。

他的人生光是做到精準的兩點一線都精疲力竭了,不應當走走停停,甚至好奇地探頭往歧路上看。

但是現在黃煜推着他,哄着他,把他帶得遠離了去公司的路。

許青與記得這個月項目特別多,每天忙得連軸轉都不一定能達到預期,他理應回絕黃煜突發奇想的“約會”提議,不,那都有些遲了,他就應該在黃煜提出“送自己初戀當生日禮物”時,就幹脆利落地搖頭拒絕。

許青與被黃煜領着,心不在焉地往前走,他不理解自己昨晚是如何鬼迷心竅,居然點頭答應了黃煜如此離譜的要求。

說什麽要把初戀當生日禮物,但仔細想想,無論是自己還是黃煜,誰又還保留着初戀資格呢?

自己的初戀早就幻滅破碎了,而黃煜的初戀則是高中時的校花同學。

但……

對上黃煜彎成月牙的眼眸,許青與就什麽冷漠回絕的話都說不出來,如果黃煜現在的記憶停留在17,那他确實還是沒談過戀愛,而許青與,被觸動高中時心境的許青與,也确實沒辦法拒絕,成為黃煜初戀的機會。

盡管這不過是車禍撞出來的一場鏡花水月,遲早會破碎的,什麽也算不得,但許青與還是舍不得,還是想要。

就當圓高中時自己一個不可及的夢好了。

“你想去哪裏逛逛,或吃點什麽嗎?”黃煜忽地偏回頭,笑着打斷許青與的亂想。

其實都行。

以往在一起時,去哪裏,做什麽,買什麽紀念品,都是黃煜興致勃勃地提議,許青與毫無主見地點頭。

他不在意細枝末節,和黃煜待在一起,無論做什麽都是高興的。

那種單純但開心的時光,似乎也過去許久了。

許青與恍惚一瞬,腦海裏閃過幾個畫面,口中醞釀的“随便”到底沒說出,他說:“想吃冰糖葫蘆。”

“南方的冰糖葫蘆味道一般。”黃煜挑眉道,“冬天去北方,找個下雪的天氣在胡同裏買那種老字號手藝人店的糖葫蘆,再往冰天雪地裏一身,沾着冰霜吃,味道才最好。”

他說得生動,黃少爺不挑食,但懂享受,許青與不懷疑他甚至可以為了單饞一串地道的糖葫蘆飛三四個小時跑一趟,也見過其在準高三時的一周多點假期也執拗往京城跑,不知是饞糖葫蘆還是念人。

許青與聽着黃煜描繪,唇邊的笑淡淡的,只在他說完堅持:“可是我現在想吃,怎麽辦?”

“那就去吃。”黃煜眉尖一挑,一點都不在意被駁了面子,“我記得這塊有家點心鋪有賣,走吧!”

句末,他牽起許青與的手,動作自然地仿佛兩人是談了不少日子的早戀小情侶,但他掌心的力道又收得有點沉,似乎随時做好被甩開再握回來的準備,所以也沒那麽自然。

黃煜回頭沖許青與笑笑,狡黠得像在得意自己輕而易舉騙到了牽手,卻又在許青與回握時表情一瞬愣了下,似乎有點不适應許青與的主動。

“走吧。”許青與輕輕捏一下黃煜的手掌,催促其出發,黃煜這才又恢複了陽光神色,兩人牽着手上路。

或許是受寵若驚這個詞太少時刻和黃煜匹配,在買到糖葫蘆咬了一口,酸甜味在口中蔓延開時,許青與還在品味黃煜那一瞬間的表情失控。

好像和鄭以晴在一起時,黃煜也總是游刃有餘的,許青與回憶起兩人站在一起的畫面,沒找到任何一個黃煜不自在的時刻。

他因此有些開心,但又立刻嘲弄自己和16、7的小女生比較,隔着十年時空吃悶醋,實在丢人。

“你這個好吃嗎?”黃煜買葫蘆時說吃膩了山楂的,挑了個草莓,現在沒咬兩口,又回頭眼饞許青與手上的經典款,他問着糖葫蘆味道,視線卻專注落在許青與臉上,“在想什麽呢小眼鏡?約會還走神啊。”

“在想,你也會問鄭以晴這個問題嗎?”許青與并不避諱,坦誠自己的思緒。

這便把難回答的問題傳回給黃煜了,黃煜不顯着地一頓,面上神色卻不變:“我們約會,提別人幹嘛?”

“不幹嘛,清算一下前任。”許青與低頭把一顆山楂咬出串,含糊說。

這個時候就有很多選擇了,下策是一撇嘴,說你真計較,中策是幹脆裝傻,眼一轉理直氣壯道鄭以晴是誰不認識,良策是裝委屈,使用生日特權撒嬌讓許青與別胡思亂想。

許青與把黃煜可能的反應列個一二三,且細致打上分數,但黃煜向來不按常理出牌,他湊過來,直接兔口奪食,從許青與唇邊咬走了一半的山楂。然後他叼着那山楂沖許青與輕輕眨下眼,咀嚼幾下道:“好酸。”

又笑:“他們家冰糖葫蘆放醋嗎?”

他動作過于迅猛大膽,路邊乘涼的大爺目睹一切,倒吸一口涼氣,扇子都不扇了,睜着一雙眼睛痛心疾首地搖頭:“現在的年輕人!傷風化!”

許青與被大爺這一嗓子嚎出些羞恥,他涼飕飕地瞥黃煜:“說你呢,注意點。”

黃煜笑眯眯的,腮幫子頂着含糊說:“第一次戀愛,不太懂規矩,多擔待吧小眼鏡。”

許青與再看他,他已經用草莓把腮幫子塞滿,眯着眼笑得像個被蜜蜂叮了臉頰的狐貍,許青與和他對視片刻,移開視線,不得不承認,他到底還是在一堆千奇百怪的彎繞中做出了最佳選擇。

吃完糖葫蘆,兩人進了路邊一家小電影院,那影廳窄得驚人,有點像家庭影院,許青與進門前短暫地猶豫了下,買票時也幽幽盯着那前臺,總覺得他有可能下一秒就開始推銷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他把那年齡不大的小哥盯得渾身發毛,直到黃煜擋過來,咳嗽着示意自己不滿,許青與才收回視線。

電影是部很無聊的動畫片,但應該很下飯,至少黃煜看着,把一桶爆米花吃見了底,他買的小份,許青與沒伸幾次手,就觸不到粗糙的米花了,取而代之是黃煜的手,一碰就握住,再沒放開。

許青與嗅着爆米花若有若無的糖漿味,要偏頭看黃煜,又被戳了下臉抵着轉回來,再偏頭過去,唇上便柔軟地一觸,爆米花的甜味到了齒間。

電影看完,兩人坐兩站地鐵,去地下商城吃了網上很火的分米雞,然後便轉身進了電子游戲城,黃煜好勝心和游戲天賦都很好,帶着許青與一個槍都端不穩的新手都能打通關,他又順帶刷了兩臺投籃機的記錄,沖着頂端嶄新的分數揚揚下巴,大有孔雀開屏求誇的意思,許青與被那視線逼着,開口道:“厲害。”

“我在球場上更厲害。”黃煜笑道,“周末看我打球吧,就在家邊上體育館。”

許青與當然知道他在球場上厲害,沒有人比許青與看過更多次黃煜打球的模樣了,高中時暗戀黃煜三年的女生也必須甘拜下風。黃煜一提起,許青與腦海裏便自動浮現黃煜帶球過人流暢潇灑的模樣,在反應過來前已經點頭,應下了。

黃煜于是笑得更開心,轉頭把娃娃機裏差不多夾空,然後在工作人員看怪物一般的視線裏把玩偶分給圍觀的小孩,只留下個表情很嚣張的貓,說什麽也不給出去。

“拿走小狗吧。”黃煜對着讨要貓咪玩偶的小孩笑道,“這個貓是那個哥哥喜歡的,不能給。”

許青與被他一指,才想起來自己開始好像是多看了這個玩偶一眼,說它很特別。

黃煜送走玩偶群和小孩,站直了把貓遞過來:“你很喜歡貓嗎?”

許青與接過說:“長得和你好像。”

于是黃煜笑得更開心了:“你很喜歡我嗎?”

許青與擡眸:“我沒說喜歡。”

黃煜搖頭嘆氣,說:“好吧。”

又問:“吃棉花糖嗎?”

許青與掃見不遠處的棉花糖機,知曉是黃煜嘴饞了,但也點頭。黃煜嘴甜,把纏糖絲的阿姨哄得合不攏嘴,遞來的棉花糖都比旁人大一圈。

黃煜自然地把大棉花遞給許青與,又從上面扯下一塊糖絲,塞到嘴裏含糊說:“為什麽不喜歡我?”

許青與說:“我說不喜歡貓。”

黃煜含着糖,帶着笑瞥他,似乎揶揄許青與也學會答非所問,含糊其辭。

但黃煜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便換個問法:“那為什麽不喜歡他了?”

許青與反應了一秒“他”是誰,也撕一塊棉花糖放嘴裏,含糊說:“現在說這些,幹嘛?”

“不幹嘛。”黃煜笑下,有樣學樣,“清算一下前任。”

“也引以為戒一下。”他輕輕撚下手指上的糖絲,好似随口般說,“我才不要像他那樣被你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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