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陳歲雲在春景班坐了一會兒就要走,秋鎖雲道:“不留下吃個飯?”
陳歲雲擺擺手,“不留了。”
秋鎖雲想了想,推着金戈到他面前,“把金戈也帶去玩罷。”
他想叫陳歲雲跟金戈培養培養感情,最好能因為金戈下定決心跟韓齡春斷了。
陳霜華瞧見金戈,“喲,哪來的小姑娘。”
秋鎖雲道:“陳歲雲他徒弟。”
陳歲雲啧了一聲,“八字還沒一撇呢。”
陳霜華很驚奇,撺掇陳歲雲道:“帶着吧,帶回去玩玩。”
小金戈也不說話,穿着紅夾襖,梳着小辮子,乖乖站在陳歲雲身邊。
陳歲雲摸了摸小姑娘的頭,“好罷。”
他叫陳玉華抱着金戈坐在前頭,他們仍照舊坐車回去。
回到書寓,所有人都對這個小女孩充滿了好奇。
陳歲雲房裏,小姑娘坐在大椅子上,腳都碰不到地。她坐得板板正正,腰背挺得直直的。
阿金拿來瓜果點心,小姑娘并不伸手。陳蘭華拿了個橙子給她,她看看陳歲雲,才把橙子握在手裏。
“這麽大點的孩子正是狗都嫌的時候,她倒乖巧。”陳霜華看了眼陳歲雲,“真是你徒弟?”
“還沒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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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有什麽好想的,”陳霜華道:“這麽乖巧的小姑娘,你好好調教,以後讓她替你唱戲,也算另一種圓夢了。”
“人家也不是白給我一個徒弟,”陳歲雲給自己倒了杯熱茶,“我師弟希望我能贖身,離開長三堂。”
陳霜華眉頭漸漸皺起來,他大概想說什麽,卻顧忌着小姑娘,最後只道:“咱們這裏有那麽不好麽?你也在這兒待了十年了,換別的地方未必會比現在過得好。”
“倒不是為這個。”陳歲雲皺着眉,有些拿不定主意。
陳霜華很快明白過來,“那想必是為了韓老板。”
“什麽為了韓老板?”門外忽然傳來一道女聲,衆人看去,只見韓齡春與韓璧君一道走進門。
陳歲雲有些驚訝,道:“你們怎麽來了?”
“我聽說,你新得了個徒弟,所以過來看看。”韓齡春道。
陳歲雲眉心微動,他請韓齡春與韓璧君坐下,一邊端茶一邊看着韓齡春,“這才多會兒的功夫,就傳到你耳朵裏了。”
韓齡春神色自若,只當沒聽見。
陳霜華等人站在一邊,互相對了個眼神,誰也沒有說話。
韓齡春端起茶抿了一口,目光鎖定人群中的金戈。
“這就是那個小姑娘?”他放下茶盞,沖她招手,“過來。”
金戈看了看陳歲雲,慢慢走到韓齡春身邊。
“叫什麽名字?”韓齡春溫聲問道。
“金戈。”小姑娘的聲音清脆,态度也不怯弱,很大方。
“金戈,”韓齡春念了兩遍,對陳歲雲笑道:“好名字,聽着就像你徒弟。”
金戈這名字與凜字一樣,都要有一股肅殺之意。
陳歲雲笑笑,道:“只是說笑罷了,她還不是我徒弟。”
“也就差個拜師茶。”韓齡春道,他從自己衣服下摘下一串白玉五事,挂在小姑娘衣服上,道:“送給你,做見面禮。”
小姑娘看看陳歲雲,陳歲雲道:“拿着吧。”
小姑娘這才轉過頭,看着韓齡春,認真道:“謝謝叔叔。”
韓齡春一下子笑起來,他看向陳歲雲,冷不丁道:“我想收她做幹女兒。”
陳歲雲愣住,不止他,所有人都驚了一下。
“你別開玩笑。”陳歲雲道。
“我沒有開玩笑,”韓齡春道:“給我做女兒,我給她改姓,上族譜。”
韓璧君驚的茶水都撒出來了,“爹還沒死呢,族譜是你說添人就添人的?”
韓齡春不為所動,只看向小姑娘,笑問:“你願意給我做女兒嗎,有吃不完的美食佳肴,穿不完的錦衣華服。”
小姑娘搖搖頭,“我只想唱戲。”
“唱戲?”韓齡春溫聲道:“那更好了,讓你師父教你唱戲。等你長大了,我給你修最好的戲臺,叫所有人都來聽你唱戲好不好?”
陳歲雲猶疑地看着韓齡春,“你怎麽會想收她做幹女兒。”
“我與她投緣啊。”韓齡春漫不經心地回答。
陳霜華等人也摸不着頭腦,只見了一面,就喜歡的要認做女兒了?
韓齡春幾乎是一意孤行。他看着這個小姑娘,心裏卻在想,秋鎖雲真聰明啊,他找的這個小姑娘,唱戲的天分那麽好,又和白海棠相似。韓齡春一看陳歲雲的模樣,就知道他舍不得。
既然陳歲雲舍不得,那他就把這小姑娘要過來。
韓齡春面上的笑意仍舊完美無缺,他摸了摸小姑娘的頭發,看着陳歲雲,笑道:“你的徒弟,我的女兒,這才是咱們三個人的緣分。”
陳歲雲沒有聽出韓齡春的意有所指,他只是在想,如果金戈成了韓齡春的女兒,那以後的路必然是光明大道。可是韓齡春為什麽呢?他是商人,可從不會做虧本的買賣。
“我得跟我師弟商量商量。”陳歲雲道。
韓齡春點點頭,十分有耐心的樣子。事實上,他想要辦的事,沒有辦不成的。
陳霜華圍觀了全程,雖然也是一頭霧水,但就是覺得心裏毛毛的。他低聲對陳蘭華道:“真有這樣天上掉餡餅的事?”
陳蘭華搖搖頭,沒說話。
下午陳歲雲把金戈帶回了韓公館。韓齡春顯然是臨時推掉了所有的事,陪着金戈在韓公館玩了一下午。
他帶金戈去三樓的花房看冬天裏也嬌豔的花朵,得知金戈喜歡海棠花,他就将花房裏那株垂絲海棠送給了金戈。
“可是,”金戈有些為難,“我沒有地方養,離了花房,它會凍死的。”
“不怕,”韓齡春俯下身,平視着金戈,道:“就養在我這裏,你什麽時候想看都可以。”
金戈想了想,到:“班主很忙,不能經常帶我來。”
韓齡春便笑了,“你可以去找你師父,你對你師父說你想看花,你師父會帶你來的。”
客廳裏,陳歲雲坐在一張單人沙發上,席上平鋪着一本雜志。金戈飛奔到陳歲雲身邊,回頭看了看韓齡春,又抓着陳歲雲的手道:“師父,樓上有我的海棠花。”
陳歲雲疑惑,“什麽?”
韓齡春施施然走過來,“我送了她一盆海棠花,不過她沒有地方養,暫時先放在樓上花房。她什麽時候想看,你就帶她過來看。”
金戈抓着陳歲雲的手臂,眼睛期待的看着他。陳歲雲只好道:“好,你想什麽時候看都可以。”
金戈眼裏瞬間溢出笑意,歡喜的情緒不加掩飾。
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小姑娘對韓齡春的态度肉眼可見的親近起來。韓齡春是語言的天才,他寥寥幾句話,就能引動人們的情緒,勾起心裏的向往與期待。
陳歲雲心不在焉地翻着雜志,看着韓齡春帶金戈擺弄唱片機,心裏越發疑惑。
韓璧君端着杯咖啡過來,酸溜溜道:“瞧他那樣子,好像這小姑娘是他親生的一樣。我作為他親妹妹,都沒這個待遇。”
陳歲雲若有所思,“可他越是和顏悅色的,我就越是覺得……”
“他心懷不軌。”韓璧君對陳歲雲對視一眼,眼中都是肯定。
晚上的餐桌上,韓齡春叫人加了一把小椅子給金戈,就放在他身邊。他明明是第一次照顧小孩子,做起事來卻那麽得心應手。
“不要給她吃太辣的東西,“陳歲雲到:“她嗓子受不了。”
“我知道。”韓齡春頭也不擡,耐心地陪小姑娘吃飯。
韓璧君要酸死了,跟陳歲雲說,“你看他這樣子,多虛僞。”
陳歲雲看着韓齡春這麽喜歡小姑娘的樣子,提醒道:“她就跟我玩一天,今天晚上就得送回春景班去。”
韓齡春擡起頭,給金戈盛了碗湯,道:“不要忘了跟你師弟提一提這件事。”
陳歲雲抿了抿嘴,應下。
吃過晚飯,陳歲雲送金戈回春景班。他牽着小姑娘的手敲開春景班的大門,秋鎖雲從正房走出來,笑道:“是不是很喜歡這個小姑娘,這麽晚了才給送回來。”
“先帶她去休息罷,跑了一天了。”
秋鎖雲叫徒弟把金戈帶去休息,與陳歲雲一塊進了正房。
陳歲雲與他提起這件事,“韓齡春想收金戈做幹女兒,不只是個名頭,要改姓上族譜。”
秋鎖雲勃然大怒,“不行!”
陳歲雲安撫道:“你先別着急,金戈就是做了韓家小姐,也一樣能唱戲。況且有韓齡春庇佑,以後萬事不愁啊。”
“你往日的聰明勁兒都去哪兒了!”秋鎖雲道:“韓齡春那是想收她做女兒嗎?那明明是沖着你去的。你的徒弟成了他閨女,你們兩個以後不是更拉扯不清?”
陳歲雲豁然開朗,總算想明白了其中關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