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礙眼你怎麽不把你眼挖了!陳歲雲心裏破口大罵,面上繃着一張臉,走上二樓。

二樓已經一片狼藉,陳歲雲的房間裏,容祯坐過的椅子,容祯用過的茶盞,容祯躺過的床都不見了,連容祯站過的地板都給掀了,煙塵一陣又一陣,聲音叮叮咣咣叫人心煩。

陳歲雲要氣死了,他轉過身看着陳霜華,“他們要砸你們就讓他砸?這可都是我的家當!”

“韓老板講要替你把這房子重新裝修呢,”陳霜華道:“我哪知道他們是來砸房子的。”

比起陳蘭華的不安,陳霜華倒還淡定些,“而且,我們房間裏的東西都打包好挪出來了,只有你房間被砸了。這桌椅板凳也不是多值錢的東西,古董擺件麽,韓老板說原樣賠你。”

陳歲雲都給氣笑了,“這是我的地方,他不經過我同意就砸了我的房子,我還得謝謝他了!”

陳蘭華忙勸道:“霜華不是這個意思,”

房間裏只剩下四面光禿禿的板壁,陳歲雲看着眼疼,喊道:“行了行了,別砸了!”

工人們看了看樓下的韓齡春,這才停住了動作。

陳歲雲扶着欄杆,胸口劇烈的起伏。客堂裏,韓齡春交疊着雙腿坐在圈椅裏,淡淡地擡起眼,看着氣急敗壞的陳歲雲。

陳歲雲擡起下巴,冷冷盯着韓齡春。

“你現在滿意了?”陳歲雲道。

韓齡春擡起眼皮子看他,聲音并不高,卻足夠讓陳歲雲清楚的聽到,“并沒有。”

陳歲雲倒吸一口冷氣,陳霜華連忙攔住他,“別生氣,別生氣,你們要在這裏鬧,不知道還以為韓老板是來捉奸的,叫別人看笑話。”

陳歲雲冷笑一聲,“他可不就是來捉奸的。”

韓齡春終于站起身,起身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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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川上來請陳歲雲,道:“陳老板,走罷。”

“去哪兒?”陳歲雲冷聲問道。

五川道:“書寓現在在裝修,先生請陳老板先住到韓公館,您的東西已經搬過去了。”

陳歲雲看着韓齡春的背影,“我這次過去了,還有能回來的時候麽?”

五川連句客套話都沒有,“這得看先生的意思。”

陳霜華面色微微一變,陳歲雲卻毫不驚訝,冷笑一聲大步下樓。

陳蘭華走到陳霜華身邊,道:“那咱們怎麽辦?”

陳霜華看了看屋裏的工人,道:“繼續砸罷。”

陳蘭華拉了拉他的衣袖。

陳霜華道:“砸罷,都這個樣子了,不砸怎麽辦,留給咱們一個爛攤子啊?”

傍晚時分,客廳的壁爐燒得正旺,跳動的火焰映在壁爐邊的兩個人身上。韓齡春與陳歲雲各自坐在一張單人沙發上,韓齡春在看報紙,陳歲雲在翻雜志,誰也不說話,誰也不看誰。連下人都不敢在這裏多待,放下茶點就走了。

陳歲雲端起細瓷杯碟,喝了一口便抿起了嘴,這是英式茶點,祁門紅茶中加了濃郁的牛奶。若是別的地方陳歲雲不喜歡也喝得下去,可在自己的地方還要喝不喜歡的茶,那他的心情就很不好了。

“我不喜歡喝這個茶。”陳歲雲道。

韓齡春端起茶杯,“我喜歡。”

陳歲雲冷笑一聲,“哦,現在是寄人籬下了,連杯茶也喝不得。”

韓齡春擡眼看他,“茶有什麽要緊,最重要人不是你想看到的,自然什麽都不好。”

“你——”陳歲雲話沒說完,韓璧君就回來,她穿了件酒紅色的絲絨長裙,像一團火一樣沖進客廳,完全沒有察覺兩人的暗潮洶湧。

“我今天盤下了一個茶樓,”韓璧君靠着陳歲雲,興高采烈道:“我打算把這個茶樓送給陳玉華,這樣即使我走了,他也能靠經營這個茶樓生活。”

陳歲雲神色淡淡的,“他不會做生意, 我跟他說好了,以後去春景班學拉琴。”

韓璧君皺起眉,“給人當學徒多辛苦啊,舒舒服服當老板不好麽。”

陳歲雲擡眼看着韓璧君,“陳玉華喜歡聽戲,也願意拉琴,春景班是個不錯的去處。韓大小姐,你偶爾也問問陳玉華的意思罷。”

韓璧君一臉懵,“我,我怎麽了。”

韓齡春抖了抖報紙,“這話說的真叫人心寒,韓璧君忙前忙後為他做那麽多,他看也不看棄之如敝履,叫人家心裏什麽滋味。”

韓璧君驚奇地看着韓齡春,什麽時候韓齡春也會替自己說話了。

陳歲雲看着韓齡春,“你什麽意思,是陳玉華不識時務了?”

“不敢妄加揣測,”韓齡春漫不經心道:“或許人家有更好的打算也說不定。”

陳歲雲“啪”地一聲把雜志扔到桌上,“你這話,是說陳玉華打算攀別的高枝兒了?韓老板,您太傲慢了罷!”

韓齡春放下報紙,直視着陳歲雲,“你敢說你沒有別的打算麽?”

陳歲雲像是被刺痛了一樣,倏地繃緊了身子。

“韓齡春,是你砸了我的書寓!”

韓齡春定定地看着陳歲雲,片刻後收回目光,“我說了會替你重新裝修的。”

“誰稀罕你重新裝修,”陳歲雲冷笑,“我一聲不吭燒了韓公館,你心裏怎麽想。”

韓齡春甚至對他笑了笑,“你開心就好。”

“虛僞!”陳歲雲罵他。

“你不虛僞,”韓齡春翻着報紙,“口口聲聲說跟容祯沒關系,卻讓他留宿,臨走時還難舍難分的。”

“你親眼看見了?”陳歲雲質問道:“昨晚我睡的是客房,我跟他什麽都沒有。”

“我不在乎你們有沒有,”韓齡春看着陳歲雲,“我只問你,你讓他留宿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陳歲雲啞然,韓齡春站起身,“你明知道我會不高興,但你根本不在乎。”

韓齡春走了,陳歲雲扔下雜志也走了。躲在一邊看戲的韓璧君這會兒才走出來,她坐到沙發邊,給陳玉華打電話。

“……你要是喜歡拉琴你就去拉琴,這茶樓不用你多費心,你就記得按時收錢就可以了。”韓璧君道:“先前是我考慮不周,沒有問問你的想法,但我絕不是專制的人,你想怎麽樣,都可以跟我說的。”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韓璧君笑了起來,“你沒意見就好,我們回頭見面聊。”

她美滋滋地挂掉電話,心說自己跟陳玉華,才不像韓齡春跟陳歲雲一樣呢。

姚嘉上門是在一個慵懶的午後,他穿着打扮倒還得體,只是眼下一圈青黑,是掩不住的憔悴。

韓齡春一如既往的周到,請他落座,又吩咐人上茶,像是全然看不到他怨憤的目光。

“韓老板,好計謀。”姚嘉冷笑道:“我革了職,容祯離開了上海,明日韓老板的人就該在監管局走馬上任了罷。”

韓齡春端着茶,交疊着雙腿坐在沙發中,笑道:“這話我就聽不懂了,您二位的事,與我有何關系?”

“少在這裏裝模作樣,”姚嘉道:“韓齡春,你可真下得了手啊。好歹咱們也算兄弟,你算計我,就這麽毫不留情。”

韓齡春笑了,“你拉我下水的時候,也沒見你手下留情。”

“說起來你在外頭欠了多少錢來着?”韓齡春一手支着下巴,“那些錢是不少,但你要是實話實說來找我,或許我也願意幫你還上。可你看不上這點小錢,你想要我所有的産業。”

韓齡春笑道:“不要再擺出一副受害者的樣子,如果今天贏的人是你,我想你見都不會再見我一面。”

姚嘉面色瞬間陰沉下來,他死死盯着韓齡春,“你等着罷,我不會叫你過得這麽舒坦的。”

姚嘉離開的時候碰見韓璧君從外面回來,韓璧君原本興高采烈的,看見姚嘉,神色倏地淡了淡。

姚嘉看着韓璧君,眸子暗了暗,到底沒說什麽。擦身而過的一瞬間,姚嘉低聲道:“你們韓家人,真是一個賽一個的狼心狗肺。”

姚嘉走了,韓璧君的心情瞬間變得很不好,她把包扔在沙發上,道:“姚嘉不該記恨我,這筆賬,該算在你頭上才是。”

韓齡春沒說話,韓璧君心想自己還是不如韓齡春,沒到那種做壞事都能理所當然毫不心虛的地步。

韓齡春在想姚嘉最後放下的狠話,他摩挲着茶杯,忽然問道:“陳歲雲呢?”

“陳歲雲,”韓璧君攏着頭發,“他一早就出門了,外頭這麽冷的天他能去哪裏?想必是回了陳家書寓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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