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得真相

第39章 得真相

到了中午,溫客行、周子舒和賀尋總算離開了藏書閣。

這位顧老确實火眼金睛,不過對江湖也是真得知之甚少。和兩位外來人交談了幾句,竟然深覺這兩位也是被雕琢歪了的好苗子,盛情推薦了一長條書目給他們。

只是他們臨走前,這位老人家也嘆了一句:“周公子不說,我瞧溫公子心有戾氣,不知由何而來。阿春的性子,想來你也清楚,倘若他知道這些事,怕是心裏要為難。”

溫客行沉默了片刻,終于在出門後問周子舒:“阿絮,你也不贊同我的做法麽?”

周子舒略一猶豫,見賀尋已知機地停住腳轉身說要回藏書閣請教顧老一些事情,緩緩道:“我既然是從天窗中走出來的,手上自然也沒少沾無辜者的鮮血。但阿春是怎麽想的,難道你看不出來麽?”

自然是看得出來的。

溫客行輕聲道:“阿絮,你也說過,我爹爹當年聖手濟世,救過不知多少江湖人。我全家落難時,只見正道追殺;除開秦莊主和龍前輩,竟然無人出手相助。我不該恨嗎?”

周子舒只是問他:“你為什麽不問問阿春?”

“我不敢問他。”溫客行說,“我想了這麽多年,準備了那麽多年。他若是不同意,我怕我真的就此放棄。”

他的神情有些沉郁。

與其說是害怕石凍春開口後自己會立刻放棄,不如說他此刻其實已經前所未有的動搖。自鬼谷出來後,他瞧見了這個人間,瞧見了那些披着人皮的惡鬼,也瞧見了周子舒、瞧見了石凍春。

原來天底下也有這樣的人。

原來……他其實還有別的選擇。

周子舒察覺到他的遲疑,開口建議:“你要不要問問陸姑娘?我觀陸姑娘和阿春行事作風大有相似之處,說不定她能說出些道理來。”

陸明琅這會兒正在做菜。

她除開想到身在南疆的景北淵,還想到了如今就在太吾村的武力值巅峰葉白衣。考慮到這兩日相處下來已經确定對方是個不折不扣的大胃王吃貨,她迅速把人請來,蹲進廚房開始薅自己的菜單準備午餐。

有外人在,石凍春也不好意思擺出先前的鹹魚模樣,正正經經挪了高背椅來,把陸明琅收拾好的棋子和棋盤端過來陪葉白衣打發時間。

葉白衣似笑非笑盯着他看了會兒,倒也很給面子地伸手摸了顆黑色的雲子。

一邊下棋,他一邊順口問:“石小子,你知道溫客行那小蠢貨的身份麽?”

石凍春遲疑了片刻:“您是指……他其實姓甄麽?”

葉白衣被噎了噎:“我是說,他是青崖山鬼主。”

石凍春“噢”了一聲:“我知道。”

“我看你和秦懷章的徒弟不一樣,是個不喜歡見血的,怎麽竟也和那小蠢貨厮混在一起?”

石凍春的手指一頓,不确定葉白衣“厮混”一詞到底是什麽意思,于是悄悄擡眼去看,就見他臉上的神情全是戲谑。

——這大概就是猜到了,但好像沒有厭惡的意思。

雖然知道古代人對好南風一事看得不嚴重,但他還是在心底松了口氣,而後說:“溫兄他……當初淪落鬼谷,也不是自己所願。他在那種地方成長為如今的模樣,已經很了不起了。”

葉白衣一挑眉:“也對,你還不知道。”

“什麽?”

“我當年曾經立下誓言。倘若鬼谷禍亂江湖,我便蕩平青崖山。如今外界種種,皆因他縱群鬼出山而致,你覺得我該不該殺他?”

石凍春悚然一驚,直覺葉白衣這句話并不完全是在說笑。

“鬼谷之事,也不能全部算在溫兄身上。”他趕緊替溫客行辯解,“當夜鏡湖派之事我也在場,出手的那些鬼面人見了溫兄和阿湘也沒有退讓之意,要麽不是鬼,要麽就是不聽溫兄的命令的;鬼谷除開有真正的惡人,還有薄情司,她們雖然作風偏激,但世間女子可憐,若無喜喪鬼,如今天底下只怕要死更多的姑娘。”

他猶疑了片刻,繼續說下去:“而且說到底,當年甄大俠一家乃是因為容炫前輩的事情才遭逢大難。若是沒有武庫,他如今便是神醫谷弟子,承聖手之名,濟世救人。”

“就是。”陸明琅端着白切雞走近了放下,“要論追根溯源,那葉前輩你也有錯啊?說實話,一切的開頭難道不是你沒教好你徒弟嗎?”

“陸姐!”石凍春看着葉白衣神情不悅,趕緊喊了一聲。

“想說什麽便說,我還不至于對一個小丫頭出手。”

陸明琅吐槽得太順口,這會兒也想起來這位才是甲方,趕緊露出個笑容:“咳,葉前輩,您別聽我的,吃雞,吃雞哈。”

葉白衣卻抱起手臂來:“小丫頭,想說什麽就說出來,遮遮掩掩的像什麽樣子。”

陸明琅:“……這可是你要我說的。”

她将雙手插在圍裙兜裏,謹慎地掃了一眼葉白衣背上的龍背劍,退了一步留出(自以為)足夠遠的距離,方才開口:“我一直在想啊:容炫他們搞的那個武庫,為什麽要去偷去搶別人家的秘籍,人家欠他的嗎?後來天底下各大門派都想開武庫,當然有人是觊觎裏頭的好東西,但也是容炫做錯在先,他們有貪欲在後。那容炫為什麽會這麽做?誰教他的?自然是身邊的長輩教他的。他當時偷盜六合心法下山,你為什麽不把他追回來?養不教,父之過。一味溺愛把人教成這個樣子,你難道沒錯嗎?”

一通嘴炮放出來,她痛快地吐了一口氣:“說真的,我是真的沒法理解他的一系列騷操作。容炫有病,岳鳳兒有病,陪他一起偷書的人我覺得也都有病。孔乙己嗎?是不是還要跟我說一句’竊書不能算偷‘啊?當然,龍大爺說了,他初衷是好的,奈何眼瞎,認識了趙敬這麽個稱號菜人品壞的傻逼。成王敗寇,容炫輸了,所以如今被挂在恥辱牆上人人都要搶他的遺産。他怎麽落到這地步上的?追根溯源,難道不就是家長沒教好?”

石凍春聽得一頭冷汗:“陸姐,差不多一點……”

他看葉白衣的臉色越來越黑,額頭上青筋都跳起來了。

這可是長明山劍仙!一怒之下拔了劍,他這會兒就算開戰前把能吃的料理都吃一遍也還是送菜的那種!

陸明琅忏悔:“……對不起,沒收住。我堂堂一個鍵盤俠幾百年沒開嘴炮,嘴癢了。”

他們兩個這邊氣氛緊張,葉白衣卻仿佛抓住了華點的盲生:“……你說,趙敬?”

“對啊。”陸明琅破罐子破摔,“雖然沒證據給你,但當初應該就是趙敬在高崇劍上下毒害的容炫,也應該就是趙敬勾結鬼谷追殺甄大——”

石凍春猛然站起身去捂陸明琅的嘴,但已經來不及了。

他看向站在門口的溫客行和周子舒,心裏覺得這個時機實在糟糕。

溫客行按住了腦袋。

最一開始,他其實沒聽懂陸明琅的話。

聲音傳入耳中,大腦卻不解其意。

而後,便是如針紮似的頭疼。

趙敬……引來鬼谷……

他的眼前仿佛出現當日的幻象:年幼的孩童們被呵斥離開,有一雙靴子走近。

他按住自己的頭顱:“陸、陸姑娘……你剛才,說什麽?”

石凍春顧不得陸明琅,三步并做兩步走到溫客行面前,伸手去探溫客行的額頭:“怎麽了,頭疼嗎?”

溫客行甩開石凍春的手,提高了聲音:“告訴我!”

周子舒在後頭替溫客行穩住身形,臉上的神色也很鄭重:“陸姑娘所說之事,可是真的?”

陸明琅看出不對,立刻翻開系統,就看到溫客行身上多了一條負面特性。

三焦逆亂:內息:-30%※-30,內息紊亂:+200.0,水性:-15。

再一看,這人身上的毒質除開前不久靠藥物下降了一些的幻毒,郁毒又開始緩緩上漲。

郁毒是幻毒的衍生毒——這是溫客行身上的幻毒在發揮作用。

先前石凍春從醫室拿來的藥還在她外衣口袋裏,但這些藥兩天之內是沒辦法起作用的。

“阿春,你試試驅散。”她說。

石凍春立刻站到溫客行的身後,一只手抵在他後心口,養心訣的內力順着溫客行的經脈透入,只感覺這人此時內息狂亂,心神俱裂。

三法人脈具備驅散兩個負面狀态的效果,但陸明琅這會兒裝模作樣地把脈看系統,沉聲道:“不行,他身上的幻毒太厲害了。”

她話音剛落,溫客行渾身一震,一口血噴了出來。

“草。”陸明琅眼見着溫客行身上的內傷條倏地狂飙竄了半條,底下還多了一條“心神·失魂”的明細,深覺棘手,“他這樣不行,能不能打暈他讓他別繼續胡思亂想來着?”

周子舒當機立斷,一個手刀下去,溫客行總算癱軟在他懷裏沒了聲息。

“見鬼了。”

看着周子舒把溫客行抱進石凍春的屋子裏,陸明琅眉頭緊鎖。

如果這會兒受傷的是石凍春,那好辦,給同道治病不需要冷卻時間,她直接上手就行;但這會兒受到心神內傷致命傷的是溫客行,他身上本就有阻礙內傷治療的幻毒和發作時會引動內傷加劇的郁毒,太吾繪卷的醫術又是純靠藥物治療不涉及別的方面,她一時半會兒竟然束手無策。

葉白衣皺了皺眉,反應很快:“孟婆湯?”

“葉前輩,你知道這是什麽毒?”

葉白衣凝視着溫客行吐出來的那一口血,神情有些奇異:“孟婆湯,是以昆州的忘憂草為主,輔以七種毒蟲而成的毒藥,喝下去之後,就會忘卻心頭最執迷之事。鬼谷建立之初,第一代鬼主從古籍中翻到了這條方子,便立下規矩,但凡要入鬼谷的惡人,都必須飲下孟婆湯,才能進入鬼蜮。”

“這是什麽道理?”陸明琅吐槽,“各種故事裏一般都說的是轉世投胎才要喝孟婆湯,誰說下個黃泉就得忘卻此生之事了?”

葉白衣沒有回答她,只是忽然長嘆一聲,竟轉身就走。

陸明琅頭大,但這會兒也顧不得這位外挂老大爺,急匆匆進了石凍春那屋子,就見周子舒正點起一支香來。

看到陸明琅,周子舒解釋:“這是醉生夢死。是我當年從古籍上改良出來的方子,能暫且安撫老溫的狀況。”

陸明琅接口:“如今他的狀況應該還是幻毒發作。葉前輩剛說了,這是進鬼谷之後必須喝的孟婆湯作祟。我猜我剛剛說的話觸動了他本已經忘記的東西,所以傷病發作了。孟婆湯的毒怎麽解我暫且沒空去研究,不過它既然是幻毒,那當幻毒解就行,再五天就夠。讓他睡幾日吧。”

三個人看溫客行這會兒沉沉睡去,也不打擾他,默契地出了門,而後兩兩對視。

“趙敬的事——”

“關于趙敬——”

“當年的事——”

陸明琅閉上嘴,周子舒看向石凍春。後者按了按太陽穴:“本來想之後再和你們說的,沒想到溫兄會突然聽到這件事。”

“——雖然沒有證據,但當年害死容炫前輩、甄大俠夫婦的,應當便是趙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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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明琅放了大招。

沒想到葉白衣閃避點得太高,于是不小心放倒了自己人。

心神·失魂:心神、內傷、致命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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