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香包,快速地往前奔去。
“宋天逾。”蘇雨晴一邊跑着一邊叫着宋天逾的名字。
騎在馬上的宋天逾立馬回了頭,一看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嬌小人影。
“快去吧,這一仗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一邊的白煜弦挑眉來回看着宋天逾和蘇雨晴一邊出聲道。
宋天逾勒緊缰繩,兩腿一拍,馬兒飛快地跑了起來,飛奔至蘇雨晴跟前。軍隊裏其他的士兵看到這一幕有的吆喝着吹起了口哨,有的挑眉笑嘻嘻地看着這對難分難舍的戀人。
宋天逾□馬來,手上立馬多了個香包。
蘇雨晴伸手擦了擦宋天逾額頭上的汗,“給你的香包上繡着荷花,裏頭裝着荷花的花瓣,還記得荷月縣我們一起賞荷花麽?”
宋天逾緊緊抓着香包,無聲地點了點頭。
蘇雨晴揚起笑臉,附耳對宋天逾說了句:“當然,裏面還有,我們兩的第一次。這個香包就等于我在你身邊,一路陪着你。你可要藏好。”
宋天逾登時愣了下,随後笑出了聲,繼而将香包塞進自己的衣服裏。然後握起蘇雨晴的手,仔細檢查着“親自繡的?手上有沒有被針紮到?”
蘇雨晴抽回了手:“我哪有你想得這麽脆弱,軍隊在等着你,邊境在等着你。而我在這裏等着你。”
宋天逾點了點頭,心裏頭一陣陣顫動,“蘇雨晴,你在這等着我。我回來就娶你。”說道這裏,宋天逾看了眼蘇雨晴的肚子:“說不定我回來的時候,你還會賜給我一個小娃娃呢。”
蘇雨晴聽到宋天逾來了這麽一句,環視從後面陸陸續續走過來的士兵,頓時羞赧。“瞧你說的。”
“雨晴,我要走了。”宋天逾再次握住了蘇雨晴的手,渾然不顧四周的人群。
蘇雨晴點了點頭,随後,看着宋天逾上馬飛奔而去。他是為了天翔國的百姓,為了百姓的安居樂業,宋天逾,我在這等着你。隐隐地,眼角有了淚花。
看着龐大的軍隊消失在自己眼前,蘇雨晴默默地轉過了身,小猴子正蹲在自己身前。
“走吧,小猴子,他會安全回來的。”
小猴子循着來時的路把蘇雨晴帶回了家,随即不見了身影,任憑蘇雨晴如何尋找。蘇雨晴扯開嘴角一笑,真是只聰明古怪的猴子,來無影去無蹤,卻總是在自己需要的時候出現。搖了搖頭,蘇雨晴回了房。
接下來的幾天,天翔國內十分平靜,皇帝老頭兒的身子尚在調理之中,太子代為監國。雲貴妃以及雲家一方沒有提出任何異議。太子妃的肚子也一日日大了起來,約莫這個年底就要生産,算是給皇宮添上一樁喜事吧。
日子終究要起些小波瀾的,比如突然出現在蘇府廳堂裏的來自雲家的聘禮。京城有名的媒婆笑眯眯地握着蘇雨陌的手,說雲家大公子這個好那個好,蘇雨陌的臉蛋也是紅紅的。
媒婆走後,蘇正皺着眉,搖了搖頭,語重心長地說道:“雨陌,萬不可意氣用事。如今雲家的大公子,京城上下都知曉,病重未好,說不定就是這幾個月的事了。你可考慮好了?”
“爹爹,你莫用擔心。不管怎樣,我終是會嫁他,即使是守寡,我也無怨無悔。”蘇雨陌下意識地撫上了肚子。蘇雨晴看到了蘇雨陌一臉慈愛娘親的模樣,有自己心愛人的孩子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
雲家人做事情一向不拖拖拉拉,雷厲風行,況且雲家大公子的病拖不得,沖喜速度也必須要快。
聘禮下了約莫半個月,雲府的婚轎就已經停在了蘇府門外。少了騎在馬背胸膛上戴着大紅花的新郎,即使吹吹打打十裏紅妝,也抹除不了那股蕭瑟感。
蘇雨陌的閨房裏
劉大娘為蘇雨陌梳着頭發,嘴裏念念有詞:“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發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地,四梳梳到銀筍盡标齊。”
蘇雨晴看着穿着大紅色嫁衣,臉上塗抹着淡淡胭脂,嘴唇如同嬌豔欲滴的花朵似的蘇雨陌,心裏那抹高興勁一層層蕩漾開來。
劉大娘為蘇雨陌披上了紅蓋頭,交由蘇雨晴攙扶着,蘇雨晴看到了劉大娘眼裏隐隐的淚花。
“劉大娘,姐姐出嫁的日子,要高興呢。”
劉大娘嘴上滿滿說好,淚還是止不住地滾落下來。蘇雨晴嘆息一聲,摻着蓋着紅蓋頭的蘇雨陌走往大門。
蘇正早已站在了大門處,等候着兩個女兒。看着眼前熱熱鬧鬧的場面,蘇正臉上雖然笑嘻嘻的,可這心裏卻是酸澀無比,新郎沒能來迎親,雨陌以後在雲家的生活,哎。
“爹爹,莫要為女兒擔心,女兒定會好好的。爹爹,別哭。”蘇雨陌在踏上婚轎前對蘇正緩緩來了這麽一句。
蘇雨陌從沒有和蘇正說過如此的話,爹爹,別哭。輕聲輕氣的一句直接戳中蘇正心中軟軟的地方,自己一直放心的女兒,對于這大女兒,蘇正心裏是歉疚的。
迎親隊伍繼續吹吹打打,熱熱鬧鬧地走了。除卻挂在蘇府大門邊上的兩個紅燈籠以及蘇雨陌閨房貼着的喜字外,沒了迎親隊伍在府前吹打,蘇府立時變得冷清多了。
“爹爹。”
蘇正緩過神來,握着小女兒伸過來的手。
父女倆慢慢地走回府中。
在蘇雨陌嫁入雲家的隔天,宮中傳來了口谕,原是太子妃待在房中等待生産閑日子過得太過無聊。特地招召來蘇雨晴,給她解解悶。皇宮的人都知曉太子妃的妹妹晴郡主素來與蘇雨晴不和,對于太子妃拉近蘇雨晴的行為皆為不解。太子妃身懷龍種,孕婦的話豈能不聽。
于是乎,蘇雨晴就這麽再次進了宮。
作者有話要說:啦啦啦,蘇雨陌出嫁
第四十六回
蘇雨晴遠遠地就見着了肚子鼓得很高穿着大紅衣裳的太子妃,她的手搭在肚子上,肩上蓋了一件粉紅色的披肩用來遮擋些涼風。
“雨晴,你可來了。我都悶死了,這些個奴才這不準那不準的,煩都煩死了。”太子妃一把握住了蘇雨晴的手,柔柔地說着話。
蘇雨晴看着眼前笑地能滴出水來的女子,不能将話挑明,但總之,她是不會再向以前那樣看太子妃了。與太子妃莫要太親近,該有的禮數不能少。
蘇雨晴慢慢抽回了被太子妃握着的手,臉上帶着笑意,彎腰屈膝行禮,“民女蘇雨晴見過太子妃。”
一雙手伸了過來,将蘇雨晴給扶了起來,“雨晴,現在又沒有外人。莫要說這樣的話,我聽着心裏怪憋屈的。”
“太子妃,我對皇宮中的許多規矩都不甚熟悉。”蘇雨晴找出了個借口,希望太子妃就此罷休。她是宋天逾昔日喜歡的人,現在宋天逾喜歡上了自己。太子妃心中定是不好過,哪個女
人能承受住往日對自己百般好的情人現在對着其他女子噓寒問暖呢。
“雨晴,莫不是你上次挨了打。加上紫晴被聖上指給宋将軍,這兩件事讓你心裏不舒服了?”蘇雨晴就這樣望着太子妃,沒有吭聲,她不知道說什麽。她也不知道太子妃這次把她召進宮的意圖。
“哎,我也不好多說什麽。雨晴,能陪我到河邊的亭子裏坐坐麽?”太子妃柔聲問着,腳步卻是跨了出去。
“太子妃,您不能出去啊,外面風大。”太子妃往前走了幾步,後頭就有宮女追出來阻止。
“你下去,屋子裏太悶了。再說,不是有蘇二小姐在麽,有人陪着,還能出什麽事?別擾了我的興致。”
宮女眨巴着眼睛,為難地看向了蘇雨晴。希望,蘇雨晴能勸勸太子妃,現在是關鍵時期,太子妃肚子裏的孩子所有人都關心着,真弄出個什麽意外事,她們都活不成。
蘇雨晴對宮女笑了笑,随後看向太子妃。“外面風大,吹多了會受涼。我陪你到屋裏去聊聊怎樣?”看着亭子那邊的小河,蘇雨晴心裏還是不放心的。
誰知,太子妃不樂意了。柔柔的笑臉也搭拉了下來,手抓着手裏的帕子。“雨晴,你也這樣阻止我?就去一會會,我就是不想在屋裏呆了。”太子妃說完,誰的話也不聽,直接往亭子那邊走去。
懷着孩子的女人脾氣出奇地暴躁?蘇雨晴搖了搖頭,随即追了上去。後頭的宮女也追了上去。
太子妃到了亭子邊,頭向着風吹來的方向揚起,紅色的衣裙飄飄。手輕輕地撫在肚子上。隐隐約約地,蘇雨晴仿佛看到了太子妃眼角落下的淚。心裏頭一緊,太子妃真的哭了?
上前輕輕拍了拍太子妃的肩,蘇雨晴看到了太子妃的臉,一串淚珠挂在她的臉上,楚楚動人。
“你……”蘇雨晴有些驚訝,太子妃放下她應要保持的姿态。
蘇雨晴回過頭來對着趕來的宮女說道:“你先下去,這裏有我。”語氣裏面分外嚴肅,好不容易追來的宮女頓了□形,看了看雨晴,猶豫了下,随後退了下去。
“雨晴,我很苦。我心裏很苦,太子妃,明面上是高位上的人,可越是在高位,心裏頭越是苦。這其中滋味非常人能體會。”
“你心裏有郁結,想說什麽你就說吧。”蘇雨晴看着太子妃此番模樣,心中終是不忍的。有些事,宋天逾放下了不等同于兩方都放下。
“雨晴,我不想再瞞你了。我以前是好人,我一直以為我會是好人。可,在皇宮中呆久了,我就是壞人了,雨晴。我不想,是他們逼我的。”說道這裏,太子妃已經是泣不成聲。
蘇雨晴伸手擦了擦太子妃臉上的淚珠,“都說你是天翔國最美的人,哭花了臉可不好看。”
“美有什麽用,再美的人都有老去的時候。”太子妃轉過頭,重新看着蕩起波層的河面。
蘇雨晴沒有出聲,太子妃還有話要說。要不然她不會非得到這裏來,屋子裏都是太後或者又是其他的人,說白了。身邊照顧她的人沒有一個是她貼心的,沒有一個是能說心裏話的。這種生活,很悲哀。
過了不多久,太子妃再次開口:“蘇雨晴,你知道嗎?我羨慕你,我嫉妒你,我恨你。不,更确切地說,我更恨我自己。”太子妃附在肚子上的手移至身側抓緊,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着:“我和宋天逾原本是很相愛的戀人,都以為對方會陪自己到老。殊不知一道聖旨下來,将我指給了太子,而我那時沒有勇氣。選擇了躲避,這一躲,我悲哀的生活就此開始。”
說道這裏,太子妃突然一回頭,盯着蘇雨晴:“你搶走了他,蘇雨晴,你知道你有多讨厭麽。我想你死,可是,我發現我現在下不了手了。你早已發覺了吧,要不然你怎會如此疏離我。呵呵。”
“你清醒一點,肚子裏懷着孩子,這樣對孩子不好。”
循着蘇雨晴的話,太子妃低頭看向了肚子,無奈地笑了出來:“孩子......我不愛太子,太子也不愛我。兩個不愛的人卻偏偏有了孩子,這個孩子是不會幸福的。”
蘇雨晴心裏酸澀了下,放棄自己愛的人,嫁給自己不愛的人。得不到呵護,一個弱女子在深宮中存活着,應付這些複雜的禮節。
太子妃的手突然緊緊抓了下肚子,随即往亭子邊上站了去,蘇雨晴感覺到太子妃此時的情緒很不穩定。伸手就要将太子妃拉過來,誰知太子妃利落地打飛蘇雨晴伸過來的手。
“既然孩子以後不會幸福,那幹脆和我一起下地獄吧。”在蘇雨晴的大叫聲中,紅裙飄飛,人已經落入河中,饒是最快的速度,也只能扯下太子妃衣角的一片紅布。
“來人啊,來人啊。太子妃落水了。”蘇雨晴朝亭子外面大叫着,自己不會游水,只能叫着幹着急。
侍衛聞訊而來,匆忙地跳入水中。蘇雨晴眼睛仿佛要冒了火,緊緊盯着河水,太子妃是個可憐的女人,她現在的情緒一點都不穩定,幹出此等傻事。
太後趕到的時候,太子妃剛剛被撈出來。看着昏迷不醒的太子妃,太後發怒了,瞪着蘇雨晴怒吼了出來:“你是不是很記仇?上次被打了一頓,這次就來害人。來人,給我拉出去打死。”
蘇雨晴一駭,剛想解釋,剛到喉嚨口的話又咽了回去,總不能說太子妃是自殺?
“太後,太子妃還有救。肚子裏的孩子有望保住,事情的原因,望太後仔細斟酌。”一旁穿着太醫服的男子适時出聲。
蘇雨晴擡眼望去,原來是雲霄。
“哼,哀家自會治你。到浣衣局去,嘗嘗苦頭。”
蘇雨晴立刻被侍衛給押去了浣衣局。
搓着手裏的太監服,蘇雨晴看着幾天下來已經磨破皮的手,秋天夜裏的風冷。而衣服又多,通常是下午送來,晚上免不了洗。風吹着手,手又浸泡在冷水裏。蘇雨晴嘆了口氣,就這般洗着。
發覺自己不像以前那般大大咧咧,什麽話都往外說,心裏不藏心事的個性。現在,學會了唉聲嘆氣,真像個怨婦。還好,聽到太子妃那邊一切安全,肚子裏的孩子也安全,這下,蘇雨晴也放心了。
太子妃畢竟是個可憐人,擡頭看着月亮,這皇宮是折磨人的地方,亦是能讓人變得心境開闊的地方啊。
“你倒挺會自娛自樂的。”一道男聲突然想起。
原來是雲霄。
“這衣服洗得真夠難受的,不自娛自樂,還要不要人活了?”
雲霄扯了下嘴角,随手抛給蘇雨晴一個瓷瓶,“裏頭是藥膏,每天洗完衣服擦抹一下。”
蘇雨晴順手接過,“謝謝你喽。”
雲霄看着蘇雨晴含笑的臉,疑惑地問出:“為什麽不解釋?”
“有些事,解釋了又如何?況且解釋了只會将事情越弄越糊塗。”
雲霄蹲身下來,最後坐在了地上,手放在膝蓋上。轉頭看着蘇雨晴:“每次見你,你都有不同。”
“哦?怎地個不同法?”
“第一次,感覺你是什麽都不懂的小丫頭。第二次見,感覺你是護內的人。第三次,則是感覺你很笨。這次見,不錯,變聰明,變成熟了。”
“謝謝你的誇獎。”
雲霄砸吧了幾下嘴:“但還是很笨,太後那番話下來,你一聲不吭的。倘若我真不在,你豈不是要被打死了。宋天逾在戰場上好好的,回來看到的卻是你的屍體。”
蘇雨晴心裏一頓,随即笑出了聲:“我蘇雨晴福大命大,你就剛好在場,剛好出聲救我。這些都是冥冥中注定的。”
“是是,冥冥中注定。我可是救了你好幾次,你幾世都償還不了了。”雲霄擡頭看着月空,笑着說了出來。沒過一會,站起了身,“我得走了,被人發現我在這裏。官職不保哦。”
“行了,你走吧。”
雲霄看着蘇雨晴低下頭再次搓洗着衣裳,哎了一聲,随即走了。
第四十七回
蘇雨晴就在皇宮中的浣衣局裏面呆着,一呆就呆了兩個多月。太子妃和肚子裏的孩子都安全無事,消息早已經傳來,可是太子妃卻沒有為自己說話也沒有來浣衣局看過自己。
蘇雨晴她不知道太子妃是怎樣和衆人解釋她落入河裏這件事的。自己就像在皇宮中的野花一樣存在着,所有人幾乎都忘記了蘇雨晴這號人物。太後也沒有下更狠的招來懲罰蘇雨晴也沒有下令讓她出浣衣局回家。
現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秋天雖然沒有過去,可是風吹得越發大了,夜裏洗衣裳的時候冷得洗幾下就要搓手。這幾天身子也不是太舒服,容易疲累,剛開始的頭一個月沒有食欲,看到些浣衣局的其他宮女偷吃油膩的肉,她都止不住地想吐,聞着那味道就難聞。
後來的一個月,這種症狀慢慢消失,變成十分想吃東西,每次她都吃不飽。有好幾次都拜托雲霄為自己帶吃的。雲霄都被自己的食量給吓到了,說自己在這皇宮中被人給整治慘了,吃東西就和餓死鬼投胎一樣。
晚上,蘇雨晴剛洗完衣裳倒完水,就看到了雲霄拿着一個大食盒,站在了自個兒的前面。看着那紅色的大食盒,蘇雨晴肚子咕嚕一響。洗衣裳前,匆匆忙忙吃了晚膳。勞動了這麽久,還真別說,餓了。
蘇雨晴和雲霄來到浣衣局後面的一棵大樹下,靠着大樹坐下。雲霄打開食盒,裏面有着各式各樣的糕點還有一小碗玉米磨成的面條。蘇雨晴有些微的驚訝,從前幾次帶東西可沒有帶這麽多啊,今天雲霄是不是碰着什麽喜事了。
“多吃點,懷着孩子的人了都。”雲霄的一句話讓蘇雨晴半天沒反應過來。
雲霄卻是一笑,“當初發現你食量突然變大,我就感覺有些不對勁了。那時也不是特別肯定,所以偷偷地趁你不注意把了你的脈,結果發現懷孕一月,現在估摸着已經有兩個月了。”雲霄淡淡地一五一十地道來。
“真的?!”蘇雨晴震驚了,視線立馬從各色糕點移至自己的腹部,手自動自發地輕輕附了上去。肚子還沒有鼓起來,手附在上面有一種很奇妙很微妙的感覺。
“雲霄,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蘇雨晴暗自埋怨着自己,這麽大的事情,虧自己還是懂些醫術的。懷了孩子兩個多月竟然一點都不知曉。懷孕頭三個月是關鍵時期,出了什麽事這孩子就……想着自己頭兩個月裏沒日沒夜地洗着衣裳,真是苦了肚子裏的孩子。
“現在兩個多月了,孩子暫時是在你肚子裏生根了。我怕你知道你懷有身孕之後,整天就七想八想的,還不如等穩定了身子再告訴你。反正我這段日子不是一直在好吃好喝地供着你麽,沒看到過些個時日膳食就會有所改變麽?”雲霄沒好氣地看着蘇雨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和蘇雨晴說着話毫無壓力,不需要一點戒備,感覺很輕松。
“呵呵,我沒有怪你。我是在說我自己,宋天逾在外面打仗,為了雲翔國,他出生入死。我可得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他回來時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蘇雨晴喜上眉梢,整顆心仿似飄了起來。
“趕快吃吧,這下知道有了孩子。還不趕快讓肚子裏的孩子吃飯,讓他跟着你一起挨餓,可是不厚道的。”雲霄将食盒整個放在蘇雨晴的面前。
蘇雨晴撓了撓頭發,嘿嘿一笑,就着雲霄遞過來的方巾擦了擦手,而後手抓起了糕點。真的是餓了,熟人面前,蘇雨晴肆無忌憚地吃了起來。
期間,雲霄一直看着蘇雨晴狂吃猛吃,直到蘇雨晴吃飽了打了個響嗝表示再也吃不下了。雲霄才收拾食盒準備起身離去。蘇雨晴吃完了就開始犯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準備洗漱洗漱睡覺。
躺在木板拼成的床上,即使這木板床硬硬的睡得十分不舒服,蘇雨晴還是甜蜜蜜地睡着了。月光灑入,睡在床上的女子嘴角幸福地上揚着。
接下來的日子,蘇雨晴十分小心翼翼,蹲下來洗衣裳時都輕輕地。蹲了一會就起身站着歇一會。看管浣衣局的老太監看到蘇雨晴這般模樣,趾高氣昂地教訓着蘇雨晴說她偷懶。
蘇雨晴沒有辦法将頭上為數不多的簪子給了老太監。老太監嘴上依舊嘀嘀咕咕還是伸出了手立馬将簪子塞在了寬大的衣袖裏。從此之後的很多天都沒有任何不滿的言語。雖然自個兒的首飾本就不多,為了自己和宋天逾的孩子,給了那個老太監就給了,省去那些不必要的麻煩。
今天的比昨天暖和了些,休養了很多天的太陽今天也露了個臉,曬在人的身上,別提有多舒服了,曬得蘇雨晴都閉上了眼睛。本是陽光明媚,氣溫适宜的一天,卻因一個消息徹底變了顏色。
軍隊行至邊境,不到三個月,就已經發揮了天翔國的雄威。大辰國已經撤兵近日不會有大動作。軍隊的前鋒隊已經行至京城,由白侍郎帶領着。龐大的前鋒隊,唯獨不見了宋天逾,只看到白侍郎手裏捧着個深棕色的骨灰盒。
蘇雨晴的腦子嗡嗡嗡地直響着,白侍郎就是白煜弦,他已經到了京城,現在肯定是在皇宮的議事大殿之中。她要過去探個究竟,那些嘴碎的宮女太監說的話不可信。她只相信自己的眼角自己的耳朵。
不管宮女太監或是疑惑或是驚訝或是同情的目光,蘇雨晴直接奔向議事大殿。議事大殿的兩扇紅棕色大門此時關着,兩旁也沒有了侍衛,蘇雨晴便上前想要推開門。正在此時一道男音傳來。
“宋将軍身經百戰,英勇無敵。現今為國捐軀,不幸遇難,不是老夫狠心。但是,老夫的長女已經嫁入宮中,小女兒老夫想多留些時日。”
“晴郡王,這麽說來,是想退婚?”一道冷冷的聲音傳入蘇雨晴耳中,她認識這個聲音,是白煜弦的。
“老夫……”
“既然如此,朕就遂了你的願。撤回将晴郡主賜給宋将軍的旨。白愛卿,将宋天逾的骨灰盒帶至将軍府,呈上朕的哀思。賜錦緞百匹……”皇上未出口的話被突然推門闖入的蘇雨晴給打斷。
白煜弦看到了蘇雨晴,起初的驚訝變為慚愧最後是深深的悲痛。
“皇上……”蘇雨晴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頭往地上狠狠磕了下。
坐在金黃色龍椅上的皇帝頓時不知蘇雨晴想幹嘛。
“請皇上将民女賜予宋将軍,即日完婚。”不卑不亢的聲音充斥着整個議事大殿。白煜弦悲苦地看着此時跪在地上的蘇雨晴。
“哎,你這又是何苦?”皇上嘆了一口氣,看到蘇雨晴斬釘截鐵的眼神時,心為之一顫。随即點了點頭,恩準蘇雨晴嫁給宋天逾,即日完婚。
蘇雨晴謝主隆恩後,起身,手伸向白煜弦,“讓我來帶宋天逾回家。”
白煜弦猶豫了下,看着臉上沒有絲毫淚意的蘇雨晴,最終緩慢地将骨灰盒遞了出去。蘇雨晴沉重地接了過去。喃喃地說道:“我說過,我會在這裏一直等你,我沒有食言。我先将你帶回去,你若是舍不得我了,就快快回來。我才不相信你死了。”蘇雨晴一邊說着一邊慢慢走了出去。
白煜弦看着蘇雨晴悲涼孤獨的背影,一直奉行男子有淚不輕彈的白煜弦眼裏也隐約有了淚意。蘇雨晴莫不是被打擊過了頭,變得傻傻的了?前頭幾句仿似已經承認宋天逾已經死的事實後頭幾句又仿佛是在執拗地欺騙自己。而,宋天逾,他白煜弦的摯友,确實死了。他親眼看到宋天逾被一箭穿心自己卻又無能為力,那箭是瀾宇射出的。
當時的情況很危急,自己被部下給硬拉着回去。而後自己等戰事過後,去認領宋天逾,卻發現了一具冰冷的屍體。屍體會腐爛,為了不讓京城裏的老将軍老将軍夫人傷心,自己做主将宋天逾的屍體給燒了。
這破釜沉舟的一戰,失去的代價不止幾萬士兵,更是一個文韬武略英勇無敵的大将軍。
隔日,雲翔國的街道沸騰了,百姓們都停業來哀悼宋将軍的亡逝。等了許久,等來的不是十裏白帳,而是一頂鮮紅奪目的花轎,花轎後面跟着穿着铠甲雄赳赳氣昂昂的士兵。天翔國的百姓活了這麽久,都沒有看過如此場面,于是,一路尾随着花轎到将軍府。
只見轎子裏走下一位身姿優美的女子,此女子沒有帶頭蓋,臉上上了淡紅色的妝。頭上僅是插着一個紅色的簪子,手裏緊緊捧着一個深棕色的骨灰盒,那小心的模樣仿佛當那骨灰盒是天下的至寶,心肝裏的寶貝。
好幾個婦人都已經低下了頭,就着粗布衣袖擦着淚。一些硬漢子一邊罵着自個兒的婆娘宋将軍的大喜日子哭什麽哭一邊卻是移開了視線,怕那襲紅裝晃動了自己的眼。
一旁的喜婆想上前攙扶蘇雨晴,卻被她揮退了下去。“宋天逾,我們回家了。不需要任何人,我帶你進去,這次,我光明正大地跟着你進去。”
輕輕的一句話如風般傳入人們的耳朵,後面跟着的一群從戰場上回來的士兵動容,分明有很多人流下了淚。
殊不知哪一個士兵在人群裏吆喝了一句話讓場面沸騰了起來。“宋将軍,媳婦終于進門了。”
第四十八回
将軍府的大廳堂挂滿了大紅色的喜布,老将軍和老将軍夫人坐在正座上,看着自己兒子新娶的媳婦。臉上透着喜色也有化不盡的哀思。
蘇雨晴捧着骨灰盒緩緩朝兩位坐在上首的老人跪拜了下來,連磕了四個頭。“爹,娘。”柔柔的聲音傳到廳內每一個人的耳裏。将軍府的為數不多的丫鬟小厮看着新進的将軍夫人,那不卑不亢的表情,明明是一個女子,歡喜的人說沒了就沒了,到底需要怎樣的力量才能從悲痛中走出,才能支撐起以後的日子。
“快起,快起。”将軍老夫人連忙站起身,淚水在眼眶裏打轉。這個昔日的巾帼女英雄一夜之間變得蒼老許多。
坐在上首的老将軍咳嗽了一聲,緊接着用着以往将軍的威儀對着來客說着:“大家為我兒的婚事操勞了,将軍府今日擺酒設宴,大家不醉不歸。”
随着老将軍的話音落下,廳堂裏一陣轟動,大家大聲應和了起來。本應是哭啼的喪事硬是成了熱鬧的喜事。蘇雨晴被将軍府一位上了年紀的大嬸扶進喜房,那骨灰盒一刻都沒有離開過蘇雨晴的手。
入夜,外面依舊十分熱鬧。尋常人家到了一定時候總歸會鬧一鬧洞房,可惜只有一人的洞房如何鬧得起來,徒增傷心罷了。遂以,丫鬟早就端來點心,給蘇雨晴墊墊肚子。
桌子上的點心冷了又給換了熱的,蘇雨晴笑着囑咐丫鬟不要再換點心了,減少不必要的浪費。丫鬟只是狐疑地瞅着蘇雨晴,沒有辦法,蘇雨晴将骨灰盒放在桌子上,拿起筷子吃了起來。丫鬟一直看着蘇雨晴,直到蘇雨晴吃飽,才将點心撤了下去,輕輕關上門。
屋子裏再次剩下蘇雨晴一個人,右手慢慢地撫摸着骨灰盒,左手撫着腹部。再過個兩三個月,這肚子就要大起來了吧。宋天逾,你可知曉我肚子裏壞了你的孩子?淚水無聲滑落,順着臉頰滑入脖頸。
伸手擦幹淚水,擡起頭,讓淚水倒回到眼眶。“蘇雨晴,不哭。宋天逾沒有死,總有一天他會回來的。說好的白頭到老,宋天逾,你怎能說話不算話?”
接下來的幾天,骨灰盒一直伴着蘇雨晴,并沒有入土,蘇雨晴就像癡傻了一般。有時對着骨灰盒笑,有時對着天拖着下巴發呆,有時卻又是低着頭看着肚子輕輕笑着。老将軍夫人看到這樣的蘇雨晴,憶起從前滿面春光分外活潑的蘇雨晴,無奈地搖了搖頭,也許有一天她可以走出來,即使自己也沒有從兒子的死中走出來。
“雨晴姐姐,這幾天你一直悶在屋子裏,出去走動走動吧。”一只手拍了拍蘇雨晴的肩膀,葉子笑眯眯地看着蘇雨晴。
蘇雨晴對着葉子笑了一下,随後繼續看着擺在桌子上的骨灰盒。葉子就着蘇雨晴的身子蹲了下來,“雨晴姐姐,振作起來吧,将軍不希望看到你這番模樣。”
“葉子,噓,小聲點。我和你說,宋天逾會回來的。”
葉子搖了搖頭,若是真相信将軍沒死,雨晴姐姐你又何必整天對着骨灰盒看着,終日與骨灰盒為伴呢?
“葉子,出去走走是不?好,出去透透氣。”蘇雨晴拍了拍骨灰盒,随後轉身踏步離去。葉子看着蘇雨晴的纖瘦的背影,雨晴姐姐這些日子一直陰晴不定,好些人都說新進的将軍夫人傻了。
蘇雨晴慢慢地走在街上,環視着熱鬧的街道,葉子在後面不緊不慢地跟着。
“來瞅瞅,來看看。剛捏的泥人,還有縫制的美麗的布娃娃。”一小販在街道上大聲吆喝着,
蘇雨晴循着聲音看到了那些色彩斑斓的泥人和十分可愛的布娃娃,腳步就這麽走上了前。
伸手拿起一個穿着粉色衣裙的女布娃娃,臉上露出笑意。
“夫人,要買一個不?”小販看着站在面前的女子梳着婦人發髻,看她年紀不大,約莫是剛剛嫁人的。想到剛剛嫁人的女子,前不久蘇二小姐自願嫁給宋将軍,傳遍了整個京城,好多人都跑去看了。不過,那蘇二小姐他只瞧到一個背影,可憐的女子,下輩子生生守寡。但她的勇氣,大家都佩服地緊,男女老少,無一例外。
“多少錢?”蘇雨晴眼睛依舊看着手上拿的布娃娃。
“不貴不貴,今天你是第一個客人,我收你少一點。本來五文錢,現在三文錢。”
蘇雨晴回頭眨巴着眼睛瞧了瞧葉子,葉子從腰間取出荷包掏出三文錢給了小販。于是,蘇雨晴拿着小巧的布娃娃繼續往前走着。
葉子不明白為什麽雨晴姐姐突然想買布娃娃,這些日子,雨晴姐姐的心思又是幾個人能猜透的。
蘇雨晴手裏拿着布娃娃繼續走着,街道上的行人越來越多,突然一輛馬車就這麽直沖直撞了過來。蘇雨晴趕忙撫着肚子急急往旁邊閃去,馬車是躲了過去,可是腳步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