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金主責任
牛奶有助眠效果,但不多。
回到房間後,又輾轉反側許久,葉語辰終于睡了過去,只是天才剛剛亮,他便被海鷗的叫聲給吵醒了。
海鷗叫得厲害,不是有大風,就是有大雨。
葉語辰打開智能窗簾,來到陽臺的推拉門邊往外看了看,只見外面烏雲密布,白色風車轉動得厲害。
不多時,天空下起了淅瀝瀝的小雨,草坪被染成墨綠色,公路被浸濕成深灰色,外面的風景就像是一副冷色調的油畫。
不過得益于山頂開闊的視野,葉語辰能看到幾公裏開外的地方仍然是陽光明媚,和被小雨籠罩的島嶼形成了鮮明對比。
這樣的景象在城市裏可不多見。
葉語辰在門邊看了一會兒,這時,他突然聽到隔壁響起了打開推拉門的聲音。
陽臺沒有封窗,只有屋檐可以淺淺擋一下雨,因此下雨的時候葉語辰不會去陽臺上。
但隔壁的人不一樣,他似乎很少見到這樣的景象,還特地“置身其中”去感受。
從葉語辰的視角看去,他能看到禹修在屋檐下伸出了手,任由雨滴落在他的掌心。就這麽靜靜感受了片刻後,他又走出屋檐,迎着小雨,仰面朝上做起了深呼吸。
看到禹修這麽自在的模樣,有那麽一瞬間,葉語辰也想走到陽臺上去,感受感受被雨水沖刷過的空氣。
但想想還是算了。
外面的雨确實不大,但故意淋雨,實在是不像這個年紀的葉語辰會做的事。
這時,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偷窺者”的視線,禹修突然毫無預兆地轉過頭來,看向了葉語辰的房間。
盡管中間隔着一扇玻璃門,葉語辰的位置還很昏暗,但兩人的視線還是對上了。
禹修回到屋檐下,雙手撐在陽臺圍欄上,對葉語辰說了什麽。屋裏的葉語辰沒聽見聲音,但從禹修的嘴型來看,他說的應該是:出來。
葉語辰猶豫了一瞬,還是打開門來到了屋外。
他沒有走很出去,有屋檐遮擋,只有少量的雨珠打在身上,不痛不癢。空氣果然清新,仿佛被草木味的洗衣液洗過一般。
“這麽早就醒了嗎?”禹修問。
“習慣了。”葉語辰的語速很慢,帶着大清早特有的慵懶,“你不也一樣嗎?”
“剛董叔給我來了個奪命連環CALL,想不醒都難。”
“董叔?”這叫法已經很多年沒聽過了,葉語辰在新聞裏看到的都是禹修的助理董尤。
“還記得嗎?”禹修問。
“記得。”葉語辰說,“他找你什麽事?”
“沒什麽大事。”禹修說,“又有人爆料我是同性戀,還是說得言之鑿鑿。”
“什麽?”葉語辰皺了皺眉,回屋裏拿起手機打開了微博,只見“禹修 同性戀”的詞條已經排在了熱搜第一。
“這還不是什麽大事嗎?”他回到屋檐下,語速不由變快了起來。
禹修不甚在意地聳了聳肩:“反正都被封殺了。”
又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葉語辰簡直不想搭理禹修,浏覽起了詞條下的內容。
有營銷號爆料,禹修最近沒有在公衆場合出現,是在某座島上會金主。金主性別為男,經營一家高檔山莊,或已包養禹修多年。
葉語辰的眼神徹底冷了下來。
以往有關禹修的爆料,大多都是捕風捉影,但這次不同,有人甚至挑明了“金主”的身份。
他突然明白禹修為什麽不着急了。
因為問題明顯出在葉語辰身邊,就算禹修不管,葉語辰也一定會去解決。
“你是不是太有恃無恐了點?”葉語辰收起手機,說,“等你回到公衆視野,這種事也會成為你的污點。”
“會嗎?”禹修仍舊不怎麽在意,“大不了轉行就是了。”
他的語氣非常輕描淡寫,就好像毀掉積累多年的事業也沒什麽所謂似的。
明明他擁有葉語辰想要的人生,卻是這麽不珍惜,搞得葉語辰莫名有些火大。
“所以這就是你報複我的方式是嗎?”葉語辰皺起了眉頭,“我不當演員了,你現在也給我擺爛。”
“報複?”禹修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表情有些意外,“你為什麽會覺得我是在報複你?”
葉語辰立馬意識到他剛才的話說得有些不妥。
因為只有還在意對方,才會想要去報複,而他默認禹修想要報複他,等于是默認禹修還在意他。
可他憑什麽去揣測禹修還在不在意?
“算了。”葉語辰呼出一口氣,“是我多管閑事。”
說完這句,葉語辰回到了房間中,他打開通訊錄,開始思考需要聯系哪些人來解決這事,而就在這時,門邊響起了“砰砰”的敲門聲。
“開門。”禹修的聲音隔着門板傳來,似乎在不滿葉語辰的擅自離開。
葉語辰本不想理,但他确實不喜歡別墅裏有噪音的存在,因此還是走到門邊,打開房門,沒好氣地問:“幹嗎?”
“你覺得我在報複你。”禹修說。
“不然呢?”葉語辰反問。他也确實無法理解,八年都不聯系,現在突然來撩他是要怎樣?
“或者你給我一個理由,”他又說,“為什麽要我包養你,你別說是想跟我複合。”
提起複合兩個字,連葉語辰自己都覺得荒唐。
他實在太了解禹修了,跟他鬧起別扭來,一定要他親自哄才能哄好。更別說分手這種事早已超出了鬧別扭的範疇,他都還沒有哄過禹修,禹修怎麽可能自己就好了?
要真好了,也不至于這麽狠心地拉黑他八年。
禹修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些什麽,但他又繃緊了下颌線,好一會兒後,才開口道:“……我就是閑得慌。”
“我看你就是閑。”葉語辰也不想再跟禹修置氣,沒轍地嘆了一口氣,“随你吧,你想怎麽樣我都奉陪。我現在還有事,待會兒七點吃早餐,你自己來餐廳。”
在葉語辰的預想當中,禹修肯定會直接甩臉離開。
但他沒想到的是,某位大明星竟然沒有生氣,恢複淡淡的表情說:“好,七點見。”
禹修的洗漱用品在山下的別墅裏,他在一樓的玄關處拿了一把雨傘,身影很快沒入了綿綿細雨之中。
雨傘是亮眼的橙色,冷色調的油畫突然變得溫暖起來,讓葉語辰不由得看了好久。
等禹修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盡頭後,他這才收回視線,撥通了一個老熟人的電話。
“宮醫生,是我,葉語辰。”
“知道,小葉。”
盡管這會兒還不到七點,但葉語辰知道宮凜有晨跑的習慣,現在肯定已經起了。
電話那頭也确實傳來了喘息聲,并漸漸平複了下來,應是從跑步改為了慢走。
“怎麽了,”宮凜問,“是身體出問題了嗎?”
“沒有。”葉語辰說,“我需要一個新的理療師。”
“又換?”宮凜有些詫異,“新來的又不想幹了嗎?”
“算是吧。”葉語辰沒有細說,不過他這三個字的信息量還是挺大的。
算是——說明對方沒有明說不想幹,但葉語辰認為他是不想幹了。
“他惹到你了嗎?”宮凜随口問了一句,又說,“你知道有經驗的理療師都拖家帶口,沒人願意去島上,年輕一些的确實會有些不懂事,你要不再考慮——”
“我不考慮了,宮醫生。”葉語辰說,“麻煩您再幫我找一找。”
“好吧。”宮凜應了下來,“這個你先用着,我盡快給你找。”
葉語辰沒有說他并不打算繼續用下去。
他雖然很依賴理療師,但也不是沒理療師就無法生活了,因為他還有止痛藥可以吃。
挂掉電話之後,葉語辰把展揚叫來了別墅裏。
展揚以為葉語辰一大早就腰疼,已經做好了給他做理療的準備,但葉語辰只是坐在餐桌邊,看着手中的平板,淡淡道:“看微博了嗎?”
展揚站在一旁,微微蜷了蜷手指:“沒有,怎麽了嗎?葉老師。”
葉語辰沒打算繞彎子,他從平板上擡起視線,一輛平靜地看着展揚說:“有人爆料禹修是同性戀。”
“這樣啊。”展揚移開了視線,“那是真的嗎?”
“你說呢?”葉語辰問。
“……我?”
“你上島之後簽過保密協議,”葉語辰點開一份文件,把平板遞到桌邊,讓展揚自己看,“你不能向任何人透露我的身份和我的病情,現在你已經違約了,我可以按照你年薪的三倍要求賠償。”
“我、我沒有違約啊?”展揚一下慌了起來,“我哪裏違約了?”
“禹修的金主在經營一家山莊?”葉語辰挑眉問。
“這也算透露嗎?”展揚下意識地辯解,但話一說出口,他就知道暴露了,又改口道,“這不是我說的。”
葉語辰索性直說道:“當時禹修開玩笑地說被我包養,在場的就只有你和阿姨。你的意思是,不是你說的,是阿姨是嗎?”
這會兒阿姨正在廚房裏忙活,聽到這話,連忙高聲說道:“不是我!絕對不是我!小展,你這可就不對了啊,你怎麽能在外面随便編排葉老師呢?”
“在外面”三個字是重點,阿姨和阿美她們沒少編排葉語辰和展揚,不過現在她們肯定也知道了,事情不是那麽回事。
展揚的臉色一下變得非常難看:“葉老師,我只是随便和朋友聊了下,真的不是故意的,您別跟我計較,就原諒我這一次行嗎?”
“不行。”葉語辰的語氣一如既往地平淡,“你可以收拾東西離島了,回去等我的律師函吧。”
“葉老師,”展揚哀求了起來,“我走了你的腰怎麽辦呢?我保證以後好好工作,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看在我在您身邊待了那麽久的份上,您就放過我吧!”
葉語辰不想在這種事上浪費時間,語氣略微冷了下來:“是要我叫人把你丢海裏是嗎?”
展揚噎了噎,終于不再多說,一臉不甘地離開了。
這之後,葉語辰又給認識的媒體人打了電話,得知他們已經詢問過禹修要不要撤熱搜,結果禹修的回複是:不用。
——這是瞅準了爆料中“經營山莊的金主”會去解決這事。
還真是把他吃得死死的。
“臭小子。”葉語辰嘀咕了一句,這時時間剛好來到七點,禹修從外面走了進來。
“我剛碰到你貼身員工了。”他說,“你把他辭退了嗎?”
因為撤熱搜的事,葉語辰的語氣不太好:“你滿意了?”
結果便是禹修的語氣也有些沖:“怎麽,你心疼了?”
算了。
葉語辰不想一大早就生氣,平複了一下語氣,揚了揚下巴,指着餐桌對面的位置道:“過來吃早飯。”
早飯是鮮蝦粥和灌湯餃,阿姨做好早飯後又騎上小電驢回了山下,屋子裏就只剩下葉語辰和禹修。
不過葉語辰正好有事給禹修說,他端起熱粥吹了吹,視線看着碗裏說:“我給你聯系了一場法國的大秀,時間在一個月後,你回去準備下。”
禹修咬了一口灌湯包,沒有接話。
“回頭你只需要在自己的社交媒體上發點照片,我會讓人報道這事。總之就算被封殺,你也不要脫離公衆視野太久。”
禹修吸溜了一口湯汁,慢悠悠地将灌湯包咽下去,問:“你這是什麽意思?從我媽手裏接過交接棒了嗎?”
葉語辰心平氣和地說:“之前說了,看不慣邵家而已。”
禹修漫不經心地問:“因為他們欺負你男人?”
葉語辰喝粥的動作一頓,微微蹙眉道:“什麽我男人?”
“說錯了。”禹修改口道,“情人。”
“你也不是我……”話說到一半,葉語辰突然想起他的金主身份,也懶得糾正了,又說,“你訂的房正好到明天,你明天就回去,跟對方好好接洽一下,然後——”
說到這裏,葉語辰頓了頓,繼續道:“你以後不要再來這裏了。”
禹修直直地看着葉語辰,也不接話,好半晌後,他又夾起了一個灌湯包,說:“可以。”
葉語辰松了一口氣。
“不過明天太着急了,不用這麽趕,我再待一個星期。”
“你的工作——”
“你不答應的話,”禹修打斷了葉語辰,“我就不去那個秀了。”
葉語辰:“……”這到底是誰的事業?
“還有,”禹修又說,“你剛才說,我想怎麽樣你都奉陪。”
那是之前在卧室裏,葉語辰确實這麽說過。
不過他突然反應過來,敢情禹修沒有跟他甩臉色,是因為了他說“奉陪”兩個字。
這兩個字一般都會帶着情緒,但放到葉語辰和禹修的身上,也可以理解為——縱容。
“是。”葉語辰說。
“那好。”禹修說,“在接下來一個星期,我希望你好好擔起你金主的責任。”
“?”葉語辰差點沒說禹修狼心狗肺,“我這金主還不夠好嗎?是誰在管你的事業?”
“我沒讓你管這些。”禹修說。
“那我應該管什麽?”
“管飽。”
葉語辰掃了一眼餐桌:“這些飯菜你不滿意嗎?”
禹修沒想到葉語辰會是這個反應,有些好笑地說:“我說的不是這個飽。”
看着禹修頗為認真的眼神,葉語辰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好像包養了一只不得了的狗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