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薩摩的後腿還沒好,如今自己行動不方便,只能被人抱着,越之瓊的小電車就顯得不太方便了,好在封期今天開了車。
清水園距離這邊不遠,是個普通的新小區,唯一值得提及的是綠化做的不錯,一年四季都有景,此時正值春夏交際,花草處于旺盛時期,山茶、月季都開得好。
“上來請你喝杯咖啡?”越之瓊挑了下眉,他通常不會主動邀請別人,可今天的封期太像,讓他着了魔地說出邀請。
封期靠在車門旁,聞言點頭跟上。
薩摩不願意被封期抱,它個子中等,但一直抱着它卻也讓越之瓊累到出了汗,他人走得慢,不知不覺就變成了他跟在封期身後。
薩摩不熟悉環境,爪子在越之瓊懷裏掙紮,越之瓊只能低頭去哄它:“我們很快就到家了,以後你就住在這裏了。”
他說的專注,絲毫沒發現已經到了門邊,而身前的封期也停住了腳步,額頭撞上挺拔的脊背,力道不重,讓人想起小動物無意撞上人的模樣。
“抱歉。”越之瓊笑着說,他個子比封期矮上一點,微微仰頭,下巴抵上封期的肩頭,兩人的面容在對方眼中無限放大,近到可以觀察到越之瓊眼皮上紅痣的形狀,借着這個動作,他開了門。
封期慢半拍地跟着進門,眼睛微眯了眯,指腹無意識去摸了摸肩頭的那一處。
玄關處有面長鏡,越之瓊半蹲在地,手指輕撫着薩摩的下巴,視線的餘光卻将封期的全部動作都捕捉到。
似乎是瞧見了什麽好玩的事情,他連唇角都是上揚的。
越之瓊家裏的布局和尋常戶型很不一樣,穿過玄關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客廳也太小了,四四方方的不大一塊,被雪白的牆壁包圍着,收拾的很幹淨,綠色植物極多,沙發,茶幾,電視櫃,無論哪出都能看見一盆綠植。
整個客廳給人的感覺像是誤入了森林。
封期抱着那個已經撒了一半水的魚缸,視線在客廳裏掃了一圈,最終停留在一個櫻桃木的矮櫃上,那裏擺了副畫,畫的是朵藍紫色鐵線蓮,這幅畫極大,色彩絢麗卻又和諧。
“魚缸放在這裏可以嗎?”
越之瓊還在哄着薩摩,聞言回頭看了一眼,随口說:“暫時放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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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摩膽子太小,根本不肯離開越之瓊的身邊,越之瓊動一步,它也要緊緊跟上去,偏偏它的後腳又沒好,弄得越之瓊很是無奈。
“抱歉,看這樣子是沒辦法煮咖啡了。”越之瓊指尖輕點着薩摩的腦袋,他說話時眼睛會直勾勾看着對方,那雙藍色瞳孔突然升起了笑意:“作為補償,請你吃個午餐,點外賣,介意嗎?”
他新上任的男朋友是個好說話的人,安靜點頭表示全憑他做主。
越之瓊喜歡兩種人,一種是能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帖不讓他操心的,一種就是這樣全憑他做主的。
從常去的餐廳點了幾個菜,這是淮岷市少有的符合他口味的餐廳,廚師是他老家的人,老家地方偏北,是個十八線開外的小縣城,那裏的菜色總是重油重鹽,對于淮岷市的人來說實在重口了。
想着封期可能吃不習慣,又找了家據說風評不錯的淮岷餐廳,點了幾道清淡的菜。
點完菜,越之瓊找了部電影,拉着封期一起看,沙發不大,坐了兩個人,薩摩就只能委屈趴在地毯上。
越之瓊總是過分懶散,最常被人诟病的就是坐沒坐相,影片不過才播放了一個開頭,他就盤起腿,身體越來越歪,放在身前的手也逐漸變了位置,撐在兩人之間那并不寬闊的中間。
尾指抵在封期的大腿上,能感受到那裏傳來的炙熱溫度,他輕輕動了動,指尖搔了搔那處。
封期将注意力從電影拉出,這是部懸疑片,讓他一直跟着細細思索,此刻,看向越之瓊的那雙眼睛依舊暗沉,如同在探尋。
“借我靠一下。”越之瓊沒問可不可以,他的直覺一向很準,封期果然沒有拒絕。
他躺在封期的腿上,兩只腿打在沙發的扶手上,雙腳淩空地蕩着。
“你今天不需要上班嗎?”越之瓊問道。
“不用。”封期搖頭,他物質欲望不高,目前靠名下的咖啡店以及俱樂部足以生活,而這兩樣也早已找到靠譜的管理人員。
越之瓊眨了眨眼,想起宋明清和他說過的話。
男仆咖啡店也有休息日嗎,是今天調休?
不知怎麽的,腦子裏又浮現出一句話“他生意不太好,都沒人點他。”
突然的,沒有經過任何反應地,越之瓊脫口而出:“男朋友,我以後多去照顧照顧你生意呗。”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見利落的下颌線以及高挺的鼻梁,但越之瓊猜想封期擰了眉頭。
他坐起身仔細去看,又似乎并沒有。
“那麻煩你了。”封期說完感受到周圍安靜的氛圍,又補充道:“謝謝。”
越之瓊重新躺回封期大腿上,他閉上眼睛,電影中男主角探讨着兇手身份的嗓音穿進耳朵,除此之外還有某個人似有若無的呼吸聲。
這是一種很陌生的感覺,他指尖舒服地蜷縮起。
越之瓊是害怕孤獨的,他一邊不喜歡別人主動進入他的世界,另一邊又渴求着有一個人能安靜地陪伴他。
封雲塵做不到。
宋明清有自己的生活。
他的世界裏只剩下紙牌和繪畫,現在他有了兩條金魚,一只狗,還有一個“買”來的“男朋友”。
“封期,我給你變個魔術好嗎?”越之瓊說。
他總是想一出是一出,話一說完,就興奮地進屋去拿牌。
從玻璃展櫃裏取出一副喜愛度第十的牌,拆開紙盒,紙牌顏色夢幻,快速在手中洗好,說:“你抽一張牌,随便哪一張都好。”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封期在漫畫中看見的狐貍興奮将自己發現的食物告訴螢火蟲時的模樣,螢火蟲不忍心拒絕,他也順從地抽取紙牌。
“是這一張牌嗎?”越之瓊眯了眯眼睛,他将紙牌收回來,又洗了幾遍,說:“接下來,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刻!”
“不要眨眼睛哦。”他說着自己倒是先眨了下右眼。
“我猜,你會找出我抽的那一張紙牌。”封期雙手撐在桌上。
越之瓊的魔術技巧遠不如他花切的技巧熟練,這個魔術是他很久以前看見的,這是他第一次在別人面前表演,記憶有些偏離,他腦海回憶着魔術視頻,一時間竟不太确定,那張牌被他放在了上面還是下面。
剛準備找個借口拖時間好好回憶,那邊手機鈴聲就想起來。
外賣電話?真巧。
“稍等我一下,別動我的牌啊。”越之瓊越過沙發去夠手機。
封期裝作沒有看出他心底想法的樣子點頭,只是終究忍不住在他身後覺得好笑。
“喂,你好。”越之瓊還在回頭去瞧封期有沒有偷看牌。
“之瓊,你終于接我電話了。”封雲塵的聲音傳來。
笑意在臉上戛然而止,看着那張和封雲塵極為相似的臉,即便是越之瓊,也覺得有些心虛。
他調節小了音量,又走到無人的玄關處,才開口說:“什麽事?”
“之瓊,你還記得大學時我們約好去秋葉山的那一次嗎?”封雲塵說。
秋葉山?
越之瓊怎麽會不記得,封雲塵跟他說有事要晚點到,于是他就在那一直等到夜露凝結,天色太晚,下山不方便,寺廟裏的和尚看他久久不離開,收留了他一晚上。
那天晚上突然降了溫,他穿的少,次日起來回去,凍得他得了重感冒。
越之瓊現在回想只覺得那時的自己有病,已經這樣了居然還要去找封雲塵,找他又有什麽意義呢,不過是知道自己在山上等他的時候,這人玩的正熱鬧罷了。
越之瓊冷了臉:“不記得了,沒事就挂了。”
“我就是想跟你說一聲對……”
封雲塵的話越之瓊沒聽完,他直接挂斷了電話。
經過這麽一出,什麽魔術,什麽紙牌,他已經沒了興致。
面對封期疑問的表情他只扯了扯嘴角,然後走的桌前,按照模糊不定的記憶翻開擺在最上面的牌。
“小鬼牌,是這一張?”越之瓊将牌遞給封期看。
從他看到牌面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因為小鬼牌是他精心挑選過得,這張牌的圖案是丘比特,他本想說些什麽天生一對之類的不着調話語,可現在這個氛圍也沒有必要去說了。
“是它。”封期下意識想推眼鏡,卻摸了個空,他将動作該為摸鼻尖,又做出好奇模樣問道:“可以跟我說說是怎麽做到的嗎,我很感興趣。”
“原理很簡單的,你看,我讓你抽牌的時候其實有做過暗示的,比如說……”第一句話還只是順着解釋,第二句話開始有了興趣,到後面,在發現不管他說什麽,封期都會給出回應時,越之瓊就已經完全忘記了去想封雲塵的事,只專心分享着魔術秘密。
就在他們聊到撲克牌的制作的時候,門鈴被按響,外賣終于到了。
越之瓊舔了下唇,他覺得封期是知道他剛才心情不好的。
盡管接觸不多,但眼前這個人是屬于話少的那一類,而剛剛,卻是他在一直引導着自己,調動着自己的情緒。
“封期……其實剛才是我曾經喜歡的人給我打的電話。”越之瓊看着他去拿外賣時的背影,突然有了想說出來的想法。
這個人,即便自己和他說那些事情,他也會安靜聽着,然後互相聊上幾句吧。
放在心裏的話一旦說出口就好像将情緒也分擔出去一半,越之瓊說完之後要平靜許多,再回想起那個寒風呼嘯的山中夜晚,也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當時的他只是太喜歡封雲塵罷了。
喜歡一個人從來不是什麽錯。
“秋葉山嗎?聽說那裏的牡丹開得很好,要一起去看一看嗎?”封期說。
“好啊。”越之瓊怔了怔,又笑着說:“我可是在那裏呆過一天一夜的,到時候你想看什麽我都能帶你去,連地圖都不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