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往事

◎年少時總是不能遇見太驚豔的人◎

舒年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舞臺上閃閃發光的人, 燈光落在他身上，沒有脫去制服, 整個人高大挺拔, 閑散地坐在沙發上，笑着看向鏡頭。

背後的屏幕上，是一整個停機坪, 和站在飛機前，拿着帽子的他。

采訪接近尾聲，朱顏最後一個問題, 問到了有關于盛銘洲的愛情與婚姻。

盛銘洲也沒多想, 很認真地回答。

“我結婚了，我有全世界最好的妻子。”

說這話的時

候，盛銘洲滿臉的幸福·和驕傲, 目光掃過臺下, 在人群裏，一眼就看到了舒年，朝着她溫柔地笑。

舒年看着他，心裏更不是滋味。

她真的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妻子嗎？她對他的愛意毋庸置疑，她也堅定自己想給他一個家的想法，但是如今實現不了了。

今天去醫院，她也問了醫生治療方案, 但得到的回答也同樣令她難以接受。因為有些人的這種缺陷是天生，即使後天幹預，效果也并不好，就算是人工受孕成功也保不住。

周圍是臺下的唏噓聲, 大家都在起哄, 紛紛猜測讨論盛銘洲口中的最好的妻子是個什麽樣的女人。

朱顏在臺上, 自然也清晰地聽到了回答，也沒繼續問下去，禮貌性地笑笑，說了結束語，的結束了這場采訪。

舒年随着人流先出了演播廳，然後準備去後臺的工作室等盛銘洲，一起回家。

門是關着的，舒年等在外面，能依稀聽見門內的對話。

應該是在讨論錄制效果，商量下要不要補補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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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什麽事，我先走了，我老婆在等我。”盛銘洲剛才在臺下看到了舒年，這會有點着急。

“這麽急啊？”朱顏皺了皺眉，“那後面再有問題，我微信跟你說吧。”

舒年聽到微信這兩個字，心顫了一下。

“嗯。”盛銘洲應了一聲，和導演組打了聲招呼，就離開了。

出門就看見了一直等在門口的舒年。

“你來了！”盛銘洲笑着去牽她的手。

門還沒來得及關上，朱顏也聞聲出來，看了一眼他們緊握着的手，和舒年打了個招呼。

“我們回家吧。”舒年很累，完全不想和朱顏周旋，也沒力氣客套打場面話，往盛銘洲身上貼了貼，像是一種宣示主權。

“好。”盛銘洲本來也是這麽打算的，“我們走了。”

說完也沒有等朱顏回答，就帶着舒年離開了電視臺。

回去的路上，舒年也沒有去問他們重新加回聯系方式的事情，倒是盛銘洲主動說了。為了對臺本，還有後續宣發上的一些事情。

“等這個事結束，我就删掉。”

“不用，你們本身也是校友，我相信你。”舒年搖搖頭，注意力已經分不到在朱顏這些上面了，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她不能有小孩的事情。

“老公。”舒年叫他。

“嗯？怎麽了？”盛銘洲心情很好，還在想晚飯做什麽吃。

“你很喜歡小朋友的吧？”

“是啊，要是真的有個小孩，他的身上留着我們共同的血，多幸福，多偉大的事啊。”盛銘洲不知緣由，沉浸在快樂的情緒裏，說的都是心裏話。

這件事，從他開始有戀愛想法的時候，就一直伴随着至今。把他從小沒有得到的愛，都完整地彌補給他的孩子，和他愛的人，愛他的人，組成這個世界上，能抵擋一切風雨，獨一無二溫馨的家。

“嗯，很幸福。”舒年認同，心裏一片苦澀。

他們才結婚一年。他們還都這麽年輕。

幸福就這樣短暫，又如履薄冰。

舒年從來沒這樣絕望過，她苦心經營了這麽多年的暗戀，耗盡了等待，努力，花光了勇氣，才走到了盛銘洲的面前，和他一個家。

他們那麽相愛，在匆匆的人間，拼命地愛着，護着彼此。

盛銘洲還在說這，有了小孩，他們生活幸福的樣子。因為在沒有查到身體出狀況前，舒年是打算辭職創業之後，就備孕，生了孩子之後踏踏實實地創業。

之前還在糾結，現在也免去了這種困擾，她已經沒得選擇了。

目光飄向窗外，來往的車輛飛速地閃過，景致不斷地後退，變化。

舒年閉上眼，偷偷地流了眼淚。

這樣永遠都不會圓滿的婚姻，對盛銘洲來說，是不是也是一種不公平？

節目沒多久，也正式播出了，盛銘洲本來也沒太當回事，卻意外地火了一把。

大家對東安航空的好感度也直線上升，有幾次在機組登機的時候，都有乘客認出他來。盡管航司是禁止乘客給機組成員拍照的，但還是有盛銘洲登機的一些工作照片流傳到了網上。

盛銘洲微博也被爆出來，漲粉速度越來越快。

甚至周嘉譽，張尋他們都發消息過來，開玩笑說盛機長可真是風光，他們在其他航司都聽說了。

熱度屬于上升期，關于盛銘洲的消息大家都傳得五花八門，全都知道他結婚了，但是結婚對象是誰，網友們不太清楚，因為盛銘洲一直捂得很嚴實，不想讓舒年都隐私過分暴露在網絡上，害怕萬一有一天輿論或者網絡力量會傷害她。

所以大家只知道他已婚，因為沒有辦婚禮，所以航司大部分人也都不知道，只有親近的朋友同事，還有家裏人知道內情。

倒是被人扒出來當年在勝一中學，和朱顏的那一段愛戀。

朱顏本身就自帶熱度，剛剛退圈轉行做了主持人，感情生活一直也備受關注。

這段大學時候的愛情故事，被大家的猛貼标簽，天之驕子和天之驕女，初戀再相逢，物是人非的配文和詞條在各大社交平臺掀起了小小的熱度潮。

有不少勝一中學過去的同學爆料，盛銘洲和朱顏許多同框的照片。甚至于他們一起去了北京，一個做個飛行員，一個做個主持人，卻遺憾走散。

開始舒年并沒有看到，她借口出差，去北京又查了一下身體，得到的結果也并沒有好到哪去，治療方案也基本和東安提供的差不多，最後一點希望也破滅了。

回去的高鐵上，舒年一言不發，連口水也沒喝，偶然拿起手機，刷刷視頻。沒幾個，就刷到了有關于朱顏，盛銘洲的視頻。

熟悉的中山裝校服，他們一起站在國旗臺上，準備國旗下宣講的照片。

舒年記得，那場演講，是盛銘洲代表班級做的，而朱顏是每一次升國旗儀式的主持人。

和煦的春風，是青春緩慢暧昧浪漫的氣息。

舒年沒有滑走視頻，反反複複地播放。

還有下面人的評論，她一一都看了。

有一條，她印象深刻。

”年少時，總是不能遇見太驚豔的人，否則終将為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

舒年笑了，又困又澀，還混着潮濕微鹹的眼淚。

盛銘洲年少不可得之人，不管是不是朱顏，但肯定不是她。

而她年少不可得之人，是盛銘洲。

他也會為此困一生嗎？

在他心裏，她有沒有過一瞬，驚豔超過了朱顏呢？

或許，他選擇她，也只是為了有個家吧。

混亂，難過，失望，太多複雜的情緒混在一起，舒年沒有了理性思考的能力，脆弱又不安的心再次被惶恐和焦慮擠占。

其實這些，從她選擇和盛銘洲在一起的時候，她就知道。

可她總覺得，當下和未來才是最重要的，而只要她努力，他們的未來一定是最幸福精彩的。

但這張難以生育的報告單，宣判了她的失敗。

就像是網絡熱烈讨論的這些故事一樣，即使他們分手這麽多年，只要再次重新聚在一起，依然是大家眼裏最般配的一對。

如果當年朱顏沒有選擇進娛樂圈，而是直接決定回到東安做主持人，那麽盛銘洲這輩子都不會和她有什麽關系吧。

舒年說不上來自己是什麽心情，木讷沉默，緊緊要住牙齒，眼眶滾燙。

他們結婚一年了，才結婚一年而已。現在朱顏也回來了，一如從前的閃耀漂亮。比她優秀，比她更完美。當然，還可以真正意義上地給盛銘洲一個家。

如果從現在糾正當年的錯誤，也來得及吧。

舒年忽然有了可怕的想法，而這個想法一出現一發不可收拾。

想着，舒年又點開了朱顏的朋友圈。有更新，就在幾分鐘前。

“我走過山時，山不說話，我走過海時，海不說話。”

舒年開始沒有看懂，合上手機又想了半天，忽然想起了這句話的出處。

是經典的無限小說裏，郭襄的自語，而自語還有下半句。

“其實，我只是喜歡峨眉的霧，像十六歲那年綻放的煙花。”

風陵渡口初相見，一見楊過誤終身。

朱顏和盛銘洲如是。

而她和盛銘洲亦如是。

她喜歡他，也不過就是還在穿校服的年紀，春天暖風裏的一次回眸，這場暗戀成真的美夢做了這麽多年，差點就以為自己要這樣過一生不會醒來了。

只可惜，她今天才知道，她拿了不屬于自己的東西，還是要以最慘痛的方式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