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至死方休

這幅畫面顯得詭異而又迷離。

蒼白的地磚上, 兩個人宛如生于一株藤蔓上的曼陀羅……彼此纏繞，卻又恨不得硬生生将彼此斬殺……

姿态又暧昧，卻又充斥着一種濃郁的危險感。

卻讓人覺得無比的和諧。

看過先前那麽多人跪在地上打開腦殼的驚悚畫面, 博士沒有什麽反應, 但看到這一幕，他忍不住在脊柱上爬起了顫栗。

——這兩個人是誰？

——……在06號觀測區到底發生了什麽？

——尤其是那個黑發青年……

博士感覺對方身上有着一股很奇怪的氣質。

毀滅和新生并存。

看起來似乎有種懶洋洋的淡漠感，卻似乎又有着能夠改變世界的可怕力量……

這種奇異的矛盾感, 讓博士一貫冷漠如冰的神色不由得動了動，牢牢記住了這個人。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這個被他注入觸.手, 慢慢窺視記憶的怪物，突然顫動了一下……

“博士……它好像動了？“

“有反饋了！！！”

“這個雙s級別的怪物終于有反應了！！！"

周圍實驗部的科研瘋子們明顯發出了有些激動的聲音。

等等——

這個聲音……

梁博士擡了擡眼眸，他那雙無機制的冰冷眼珠子裏似乎終于産生了一點聚焦, 染上了疑問。

因為他好像聽到的……

是一串在混沌之中剝離出來的語言……那嘶吼的聲音是——

——W……可惡的W……

然後是一串呆呆傻傻的——

——阿啦啦啦我要做W的小狗……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梁博士：？？？？？？

——————

【叮——檢測——檢測——】

【知識之神： SS級怪物——目前狀态：極度癡傻之中——】

【知識之神：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我是人？我是一棵路邊的小草？？？啊……我是小豬？？？呼嚕呼嚕呼嚕喜歡睡覺……喜歡埋在腦子堆裏睡覺……原來我是W的小狗……哈哈哈哈哈阿巴阿巴阿巴……】

躺在病床上的江引風, 回想着自己從食堂離開前所做的手腳……不由得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知識之神作為雙S級別的怪物，是絕對不能放任它大腦完好地被送到靈異特管局的實驗部門的——

不僅僅是江引風出于對知識之神蠱惑人心的幻術能力的忌憚, 更多的是對那個神秘部門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謹慎。

江引風想, 袁冰涼作為第七小隊的副隊長得到的情報是錯的……他事先根本不知道這個鬼域擁有着如此可怕和惡意的能量，那特管局的實驗人員, 擁有着這個世界最高科技技術存儲的部門，也不知道嗎？

他覺得有些違和感。

信任是非常珍貴的, 除了和某些人患難與共過，江引風很少會選擇信任別人——很少人能擁有這樣值得托付的價值。

還有趙小慧之前從醫院中“神隐”的前車之鑒……

于是, 江引風動用了某些小手段，他把知識之神最核心的腦幹挖去了, 剩下的一部分作為研究素材也綽綽有餘。

——這也是一種試探。

小系統聽後在心裏小聲嘀咕：【……堂堂知識之神都變成只會阿巴阿巴的超級大白癡了……對于這種頂級怪物而言, 明明活着比死了更受罪吧喂！】

江引風:“…………”

他又想起了那顆粉色大腦臨走前阿巴阿巴一張一合的嘴。

——所以為什麽會有怪物在認知混亂之後會認為自己是條小狗, 還會打呼嚕啊……

——真辣耳朵……

他閉上眼睛，想讓自己安安穩穩的休息一會兒。

江引風現在所在的地方，是靈異特管局對于經歷過了詭異事件，産生一定的精神或者生理上不良影響的人進行安置的特殊“護理院”。袁冰涼看他面色蒼白，擔心他還受到了一些鬼氣的不良影響，就把他連同昏迷不醒的十幾個人一起打包送了進來。

不過事情沒有他想的那麽輕松。

“引風！！！”

一道活潑如猴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聽起來很是激動。

只見陳奕璇一個健步從病房的門外頭竄了進來，手裏還用大粉大紫的紙條包着一束花——不過這花上頭只有一些零星的滿天星，其他事都是各種各樣幹脆面、 □□糖的小零食。

江引風：…………

很符合他的作風。

這些東西明明一看都是陳奕璇想吃的吧。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你不是請了7天的病假嗎，但我和社長莫名還是會覺得對你有些不放心……尤其是我嗚嗚嗚嗚，引風，這幾天看不到你這張帥逼的臉，我感覺我的食欲一下子減少了很多。”

陳奕璇坐在江引風的床邊，一臉深情的看着他的臉龐，甚至偷偷摸摸的還想伸手摸一摸江引風柔軟順滑的黑發。

和他這個人總是蒼白冷漠的臉不同，江引風的頭發看上去像是春日裏在暖暖的光線下，懶洋洋的透過清澈的水面能夠輕輕撫摸的海藻。

江引風：“…………”

他不動聲色地躲開了。

【小系統:…………】

說食欲減少……

麻煩你現在稍微收一收不但嘗試摸宿主頭發的手呀！

懂了，原來宿主的美色也能夠激起別人的恐怖食欲！

而緊跟在陳奕璇後頭的，便是帶着毛線帽的大叔宋覺，也跟着走了進來。

他打量着江引風，放松似的嘆了一口氣，“小江……看到你只是面色慘白，沒有受什麽傷，我就放心了……”

江引風不由得輕輕看了一下旁邊的鏡子。

在靈冥中學，在面對那個人的時候……他忍不住動用了所有還存在體內的力量，那一刻，鬼氣浸潤全身，恐怖的就仿佛是輕蔑獠牙的怪物。

所以他現在照鏡子的時候，能夠很明顯的看到自己的臉色有一些近乎透明的白，就像那種快要碎裂的名貴瓷器一樣，風一吹都會飄散。

“不過還是要多補補，年輕人總是這樣也不行。”宋覺一臉關切的說道。

“你也真是，幹嘛要以請病假的名義，私下裏卻又偷偷的接下那個失蹤女孩的委托！就算是為了偵探社的業績也不至于此吧……”

宋覺長長的發出了一聲感嘆，“起碼要帶上我和小陳啊！你那麽脆弱，碰到兇險一點的怪物可能都會被一口吞了！”

“年輕人啊……體質太弱可是很危險的！”

江引風：“…………”

小系統:【…………】

帶上你們有什麽用啊……

宿主只是表面的靈異數值7……你們可是貨真價實的40出頭！碰到大腦boss這麽小的腦子都不夠他吃的！

黑發青年只是露出了看上去無害的标準微笑，像是哄小孩子一樣寬容，“嗯，下次一定帶上你們。”

……才怪。

“小江，反正你這段時間好好休息……工資的話，啊，大叔我會給你保留這幾天生病的最低工資的，但是這個月的全勤獎應該沒有了……”

離開之前，宋覺說道。

江引風：“…………”

突然感覺小小的心痛了一下。

等到這兩個活寶離開之後，黑發青年默默地躺在了床上。

手機的屏幕在這個時刻恰如其分的亮了起來。

江引風一看，又是關于靈能論壇的最新消息。

他之前幫宋覺發布的那個關于偵探社致力于解決離奇事件的帖子被加精了，頂置在了最上面，因此找起來很容易，打開帖子後，江引風的手速很快，唰啦唰啦的往下翻，在帖子的最下面看到的是這樣一串回複——

回複的人正是“悅動者”，也就是林想秋的賬號。

——“樓主說的是真的！！”

“事情已經圓滿的解決了……我和妹妹都從靈冥中學之中安全回來了！！！大家以後有什麽靈異事件一定要向樓主求助啊！！！！”

“我靠……前排圍觀！！！”

“這個帖子竟然又活過來了？自從上次說完那個妹妹離奇轉校到了神秘傳銷組織後……這個帖子就像是一潭死水一樣……都沒人回複了！”

“我還以為樓主和那個求助的小夥子都死掉了呢……”

“哈哈哈，死了也不錯，可以陪我們了啊，哦，不是，我開玩笑的微笑.jpg。”

躺在病床上的黑發青年輕輕的抓了抓頭發，眼神難辨。

從一開始他就覺得這個靈能論壇有一種奇異的違和感……裏面的帖子，真真假假散亂在一起，像是毛線團似的，有些是人寫的虛假的恐怖故事，而有一些是真真實實的靈異事件……他原本還在想這個問題是不是和官方有一些關系……

但現在他可以确定一件事情——

“我記得……林想秋和林想夏他們還沒有醒來吧？”

他輕輕的舔了舔牙齒，有一絲難以言說的興奮感在胸口處跳動。

“那這個悅動着……也就是這個發帖的人，又是誰？”

他盯着這一行黑白分明的字，連口吻都模仿的活靈活現的，像是人一樣的自然，如果他不是貨真價實的接受了林想秋的委托和他一起回來，對方還就在他的隔壁病房，恐怕他也的确被蒙在鼓裏。

這串字很有可能是這個論壇自己模仿生成的……

它生出了人的智商，在努力竭盡所能地模仿人的口味進行回複，為的是什麽？

——讓這個論壇盡可能正常的運轉下去，吸引、或者說控制被現實生活中的鬼怪折磨的不成人形，心頭的恐懼如冰的人，進來發帖。

靈能論壇本身也是個怪物，恐怕等級也已經到了至少a級。

江引風猜測。

它的養料就是那些害怕恐怖的情緒，還有一些在裏面找樂子， 把靈異事件當段子笑料看的人所産生的嬉笑怒罵的情緒……一圈疊一圈的進行吸收。

但是論壇本身是寄宿在互聯網上的……

網絡上醞釀出來的怪物，現實中的人又如何幹涉？

小系統：【宿主，你在想什麽？】

江引風盯着手機，他現在的模樣看上去有些像發呆，直到手機屏幕徹底按下之後，他才慢慢說，聲音之中帶着一種含冰的冷肅——

“我在想……這個世界的怪物可能比我想象的，還要多地多。”

小系統：【啊…………】

黑發青年嘴唇微翹，将手機蓋子一翻，扔在了一邊，閉上了眼睛。

“這樣才有意思，不是嗎？”

“但無論是誰，都不能打擾我現在所處的平靜的生活、安安穩穩的人生……”

他輕緩的說道，聲音之中卻隐隐約約透露着一分見血似的寒氣。

小系統瑟瑟發抖了一下。

江引風：“算了，不說了，先睡覺吧。”

小系統：【……別前腳那麽殺氣凜然，後腳就選擇睡覺啦喂！】

但回答他的，已經是江引風平靜的呼吸聲。

黑夜之中，這股聲音聽起來靜谧而又美好……小系統忍不住在意識之中呆呆的看了一會兒，盯着江引風濃密纖長的睫毛，下意識的數了幾根，又輕聲回應了一下，【好吧，宿主晚安。】

也沒錯……睡飽了才有力氣解決新的事件。

有宿主在，明天總是會更美好的。

——————

而就在江引風陷入深深的熟睡之後……

病房的門緩緩的打開。

靈異特管局專門在夜晚值班的一位護理人員，步态僵硬的走了進來。

他像是一具被操控的傀儡，絡腮胡稱滿了半張臉，臉上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躺在床上的黑發青年，像是流動的時間也在這一刻凝固了一樣。

然而，此時此刻，他的眼睛帶着一點奇異的笑意，就連那種邪氣的殺戮之意都像是蜂蜜一樣粘稠動人。

他動作微僵的将手中的拖把，放在了門邊，拖把牢牢的抵着，沒有往下掉，也沒有發出一絲聲音，确保這是一個真空靜谧的環境，不會吵到人，打擾睡夢的歡愉。

他往前走了幾步，視線注視着江引風那裏，又移向了床頭櫃那裏放着的一束可笑的“花”，在廉價的包裝紙和零食的映襯下，花束對于看望的人想帶來的旖旎之意也蕩然無存。

男人裂開嘴，視線之中帶了一絲貪婪，精準如劍一般的射在了江引風的臉上。

“ W，你果然是最能讓我産生興趣的……”

他的動作如同提現的木偶，僵硬的擡手，将帽檐摘掉，7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那一處很光滑，沒有任何的傷口。

但Doctor.R知道，那一下對于男人而言……就像是在心頭扔下了一顆石子，蕩出了一圈淡淡的波紋……

對于他這種瘋狂到極致的怪物而言，疼痛也是另外一種非人的甜蜜。

他的目光又放在了江引風細瘦的脖頸處。

只是這一具臨時操控的身軀實在是太弱了……都沒有辦法引起江引風的注意，就算想要和他動手，想要把這一份疼痛和殺意完美的複刻在黑發青年那一具漂亮的身軀上，也不是時機。

主神對他的監視和放逐是成功的，在這種靈氣稀薄的地方他沒有辦法真正降臨，他的本體永永遠遠都困在深灰精神病院裏，形成一道無形的枷鎖。

不過，他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

深淵副本嘗試入侵現實世界的投影即将形成一片又一片的鬼域，在這些鬼域之中， Doctor.R可以不斷的吸收這些怪物身上的能量。

每當自己的意識成功入侵，找到了合适的身份名牌，他能夠感覺到自己身上的枷鎖似乎也越來越輕。

——也就是說……他終有一天能夠用本體，自由的掙脫枷鎖，來到這個江引風所在的現實世界。

護理人員從口袋之中拿出了一張白色的紙，将它疊成了玫瑰花一般的形狀，輕輕放在了江引風的床邊。

Doctor.R的字體一如既往，筆鋒微揚而又淩亂，顯現出了一種冷漠獨斷的性格和對所有東西都不在意，沒有興致的毀滅欲。

上面只寫着那一句話——

“ I am always watching you.”

所以……

不要以為那麽容易就能擺脫我，和殺死我啊。

通過定位，既然在現實世界找到了你，那就讓這一場最後象征着死亡的快.感游戲持續的更久……

護理人員的笑容顯得瘋狂而又邪肆。

在那之前，一切都別想安穩結束……

—— I am always watching you.

——我會一直一直注視着你。

——直到有一天，你或者我，把真正致命的刀，洞穿對方的心髒，留下觸目驚心而又豔麗的紅色鮮血……

——至死方休。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進醫院看見別人送的花——

Doctor.R：【手動微笑】有點嫉妒了，什麽垃圾零食花，哼，我也要給老婆留下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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