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知呆呆地望着照片多久,哈利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空洞和悲傷。
有多少人因為他死去了呢?父母,教父,許多不知名的男女巫師們。哈利想到小天狼星跌進帷幕後那噩夢般的幾小時,他知道那時候自己完全失控了。
哈利猜想,那時候的鄧布利多很可能對他感到失望。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鄧布利多并非有意試探,他對小天狼星的離開同樣感到痛苦。難道他錯在沒有把小天狼星用鏈子鎖起來?錯在沒能及時預知學生們的魯莽和自以為是?不,就算是鄧布利多,也不可能是全知全能的。作為長輩,鄧布利多明明沒有錯,還是寬容地給了暴怒的他怒火宣洩的出口。失去小天狼星後,任性和暴躁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在熟悉的,也許現在的他再也不能去的校長辦公室裏,他甚至沖動地砸了東西。鄧布利多做了什麽?他只是微笑着說他的財物太多了。
哈利的悲傷中混合着一種羞恥感。他以為他很了解鄧布利多,然而當他真正試圖回憶,他才不得不意識到,他從來都沒有了解過他,他每次一想到鄧布利多,腦海裏立刻就跳出自己所認識的那個莊嚴、年老的,有着銀色頭發的人。他對鄧布利多完全沒有概念,就好像試着去想象一個愚蠢的赫敏或者一條友好的炸尾螺一般。
他想起他惟一一次問過鄧布利多的私人問題:“你照魔鏡的時候,看見了什麽?”
可鄧布利多似乎仍沒有說實話。也許他認為那時的哈利不夠資格讓他坦誠哪怕百分之一。他在厄裏斯魔鏡前調皮地擠擠眼,回答:“我?我看見自己拿着一雙厚厚的羊毛襪。”
什麽也沒有了。哈利絕望地想。就連納威還有祖母和叔伯,而他已經失去了親人,失去了燈塔。縱使身後千千萬萬個人仰視着他,把他視為最後的光芒和希望,他也再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即使他今後會有一個正常的人生,也再沒有人那麽全心全意地注視着他,把他視為全部生存的理由。
只有失去,才能真正意識到一直在自己身邊的東西有多重要。
哈利在充滿了小天狼星氣息的老房子裏跪倒在地,崩潰地哭泣着。十六年來頭一次,他放開聲音嚎啕大哭,哭得渾身痙攣。地面上的塵土已經積了厚厚一層,靈魂形态的哈利不論做什麽都沒有辦法把它們弄走。塵土掩蓋了小天狼星走過的痕跡,掩蓋了他的笑容,只剩下一片荒廢空寂。他不敢想象小天狼星是怎麽躲在北方的山洞裏啃着老鼠,心裏記挂着遙遠蘇格蘭的城堡之中自己的教子,不敢想象他是如何在一個個日落日升裏,在這間寬廣的囚籠裏像困獸一般來回走動。
哈利歇斯底裏地嚎哭着,他徒勞地用手、用衣袖胡亂地擦着地板,好像這麽做就能掃去灰塵,回歸到格裏莫廣場12號最熱鬧的時光似的。他和小天狼星在一起相處的惟一一個暑假,那麽多人在這裏打掃,大家熱烈歡快,弗雷德和喬治偷偷地捕捉狐媚子,他甚至覺得就連布萊克夫人的喊叫和克利切的咒罵都沒有那麽讨厭……
不知過了多久,哈利哭累了,無力地蜷縮在地板上抽噎。他一點也不在乎流逝的時間,如果他變成了一個鬼魂,像差點沒頭的尼克那樣,無法再次死亡,飄飄蕩蕩,那麽這些時間根本算不得什麽了。就是在這裏一百年也沒有什麽大不了。這是他的罪,他該被囚禁在這裏一千年。他的沖動毀掉了一切。然後他死了。他在失去了一切之後,再次什麽也沒有了。
抽噎也逐漸停止之後,哈利雙眼空洞地躺在地上,一動也不想動。過了一會,在一片寂靜之中,他似乎聽到輕微的嗚咽聲,這聲音不是他自己的。他屏住氣息再次側耳傾聽,确信這不是他發出來的——這聲音來自屋子裏的另一個人。
原來斯內普還沒有走,還沒有回到他的主子那裏去邀功。他又搜出了多少東西,多到喜極而泣的程度?然而現在的哈利似乎已經不再在乎這些了。他恹恹地爬起來,驚訝地發現斯內普與他同在一間卧室裏,方才他哭得太投入,沒能聽見他走進來。哈利向跪坐在一地灰塵之中的黑色背影走過去,微微顫抖的背影少了些迫人的壓力,似乎是被無形的重壓按彎了脊背。他看上去像是馬上就要折斷了,要在痛苦的海洋裏抽搐成一團。
不知為何,哈利就是覺得面前這個幾乎承載着他全部仇恨的背影充滿一種難以确切形容的悲傷脆弱。他這下是真的有點好奇了。
斯內普顯然已經在哈利哭泣的這段時間徹底地翻找過了這間屋子。地上雜亂地扔着一些舊信紙,年頭太久,紙張已經變成了黃色。哈利越過斯內普的肩膀看他手中的信,“會和蓋勒特·格林德沃做朋友。我個人認為,她腦子有點糊塗了!”紙張上只有這幾個字。落款是“愛你的莉莉”。
莉莉!母親!哈利忘記了信紙還握在斯內普手中,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去觸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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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母親留下的東西。他猜測過很多次他的母親是什麽樣的性格,現在借由這張信紙,他終于可以确定,她一定很開朗。她的表達方式是那麽直率。這是當然的事:她是個那麽标準的格蘭芬多。
他曾經在很多難眠的夜晚想象着母親的樣子。但此時看着這張信紙,哈利前所未有地感受到自己的母親原來也曾經真實地存在過。她有朋友,會抱怨,會哭泣,會微笑,不是凝固了的照片,她有屬于她的思考方式和心理活動,有強烈的情感和疑惑。那個g和他的寫法一樣……他明明從未看到過她的字體。這是多麽強大,多麽溫暖的遺傳……
可是不等哈利觸摸到那張紙,斯內普已經把信紙小心地折好,揣進了自己的長袍口袋裏。哈利失望地看向他的另一只手,那只手拿着一張照片。斯內普握着照片,哈利注意到有清澈的液體滴落在男人的長袍前襟,染出一小片濃重的黑。
哈利驚訝地繞到斯內普身前去看他的臉。可是他的臉埋得太深了,看不見表情。哈利擡起頭查看天花板,當然沒有漏水。他在原地站立幾秒,覺得自己有點可笑,重新繞回斯內普側面,湊過去看他手中的舊照片。
意料之外,照片是一家三口。他們在他不認識的一間屋子裏,一個一歲左右的嬰兒歪歪扭扭地騎着一把兒童飛天掃帚,在照片內外飛快地來回沖刺。和他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男人開懷大笑着,紅色頭發的女人也笑着。
這是他的父母,那個嬰兒一定就是自己!這張照片是誰拍的?哈利猜想着,也許是他的教父,他們曾有過那麽鮮活的快樂時光。斯內普修長的手指捏住照片的上部,開始把照片撕成兩半。
“快停下!你這個婊|子養的老混蛋!”哈利又驚又怒,大聲咆哮起來。
是斯內普——是斯內普告訴伏地魔那個預言。是他害得自己在碗櫥和無盡的家務、欺淩裏度過這麽多年,他還不滿足,還要在上課時百般刁難。詹姆只不過是扒了斯內普的長袍,他就要報複,要害死波特一家,就連死後還不放過,連遺像都不放過!哈利忘了自己接觸不到人體,猛地站起身轉到斯內普正面,想狠狠地給他的鼻子一拳。
哈利用上十足力氣的一拳當然揮了個空,反倒踉跄一步,差點栽到斯內普身上。有詹姆和哈利的那一半被斯內普毫不留戀地扔到了櫃子下的塵土之中,他把留着莉莉笑容的那一半拿在手中,小心翼翼得像捧着一件珍寶。
哈利因劇烈的動作而跌跪在地,他們的膝蓋此時重疊在一起,他正對着斯內普的臉。那張臉還是蠟黃蠟黃的,眼睛卻不再空洞了,深深的痛苦似乎能把與他對視的人全部吸進去。淚水順着他的鷹鈎鼻不斷滑落,他默默地注視着莉莉的臉。
哈利撐着地板。怒混雜着驚,他一時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好。他猶豫了一下,直起身沖着斯內普的臉吐了口唾沫,又罵了幾句很小的時候從達力那裏學來,一直沒怎麽說過的髒話。這髒話他說起來很是別扭,比起發洩情緒,倒更像是在為難他自己。
發現痛罵斯內普或是對着他假裝使用惡咒讓自己覺得很無聊,哈利慢慢地閉上了嘴。他稍稍後退,在離斯內普稍遠的地方蹲下,無言地看着哭泣的男人。斯內普比哈利高不少,但他現在似乎不是了。哈利覺得此時他還不如一只快要老死的家養小精靈。
很久以來,哈利的注意力一直在他勇敢優秀的父親身上。他用了六年,從很多人那裏一點一點地拼湊起一個陽光,開朗,率真,喜歡惡作劇,熱愛魁地奇,正義強大的父親形象。但不同于對他父親的津津樂道,似乎很少有人提起他母親,他聽到的關于母親最多的話就是他和她一樣的綠色眼睛。初聽,他感到溫暖。聽得多了,他逐漸厭倦了。在所有人的記憶裏,他的母親只是個單薄的人像,似乎他的母親給他留下的除了把他束縛在德思禮家的血統保護,除了身為一個母親的勇敢和最後的守護,只剩下一雙一模一樣的眼睛。
哈利拼命回憶着。除了鄧布利多說過的母親用生命保護過他,只能想起斯拉格霍恩在學期中經常提到他的母親魔藥成績很優秀,還有五年級他曾從斯內普的記憶裏看到過母親的小時候。哈利知道,其實他絲毫沒有繼承母親的魔藥天賦,他是靠着這個男人才騙得的這些誇獎。這些誇獎曾一度讓他感到惡心。而現在,這個冷酷得如同石雕般無血無肉的惡棍竟然在這裏流着淚悼念他的母親?雖然離抹消掉斯內普所有的罪惡還遠得很,僅憑他真的是母親朋友的這一點,哈利就覺得斯內普在自己心中的印象稍微有點修正。他與他有更多相似,甚至——在有關莉莉·波特的時候,他很可能是自己唯一的一個同盟。
哈利呆呆地蹲在斯內普對面,看着面前的男人無聲地流着淚。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目光:痛徹心扉的孤寂和悲涼,似乎蘊藏着無盡的訴說和想念。這種目光不該出現在斯內普身上——如果要評選除了伏地魔誰最缺乏人性,毫無疑問就是斯內普。但此時他看起來比任何人都激烈。
斯內普薄薄的嘴唇微微張開,顫抖地呼吸着,好像想要呼喚某個名字。那個名字就在唇邊,可是始終不能順利地吐出來。他舉着照片的手在微微顫抖,另一只手放在膝蓋上,也許是因為痛苦,無意識地把自己的長袍死死捏成一團。
至今為止,哈利未從任何一個人那裏看到過這樣深重的悲切和懷念,就連他父親的朋友們對他的父親也沒有。他的視線像是被固定了一樣,怎麽也無法從斯內普的臉上移開,大腦一片空白,他慢慢地坐了下來。
斯內普抿緊了嘴唇。他一直死死攥着黑袍的手松開了,兩只手捧着照片一角貼近自己的眼睛。他仍舊在沉默地哭泣,因為不肯發出聲音,身體顫抖得更厲害了。
哈利看着斯內普。他的思維緩慢地、渾渾噩噩地旋轉着。在一片絕望和憊懶之中,他突然覺得,似乎所有人都一直在把詹姆·波特作為一本教材,作為一根胡蘿蔔,引着名叫哈利的驢子前行。他們利用了哈利對詹姆的崇拜,潛移默化地影響他,叫他試圖跟上父親的腳步,成為跟他父親一樣的人。
太奇怪了。他們似乎完全一樣。哈利·波特是詹姆·波特的翻版。他們有一樣的魁地奇天賦,一樣身為格蘭芬多,一樣的正義和勇敢,甚至連守護神都相同……他們從未說過哈利有什麽屬于自己的品質,他的外貌像父親,眼睛像母親,他的所有善良所有調皮所有天賦所有不擅長都像他的父母。那哈利·波特是誰?只是詹姆·波特和莉莉·波特的兒子?一個需要打敗伏地魔的大難不死的男孩?
有誰真正地為他父母的去世感到過悲傷呢?可是他有什麽資格去怨別人?就連他自己都從未想過問一問父母的小習慣,從未要求前往哪怕一次戈德裏克山谷,當然也沒有看到過父母親的墓碑。他的手中只有照片,照片裏是最快樂,最健康的父母,他們總是凝結在那一小段時間裏。實際上他父母是什麽樣的呢?真的有大家所說的那麽好嗎?麥格說過他的父親很調皮,他的确很調皮!但是他選擇性地遺忘了。真正把母親當作朋友的或許只有斯內普……可是他為什麽要告訴伏地魔那個預言?不,他不是故意的。鄧布利多說過,那個預言指的是哈利和納威,他當時也不知道哈利會被選中……
“我該怎麽……”對面的男人輕聲說了半句話。
這半句話如同驚雷,哈利發現他的思維飄得太遠了。他仔細打量斯內普,這男人緊閉着嘴唇,似乎剛才的話并非出自他之口,是哈利産生了幻聽。他的樣子像是整個人都崩潰了,又傷心,又茫然,又驚恐——哈利不知道自己怎麽能從一張痛不欲生的臉上看出這麽多表情,但他就是覺得自己看到了。這個一直以來除了憤怒和嘲諷從沒表現過任何其他感情的家夥還在哭,好像所有的因素加上無形的重壓,才最終導致了情緒爆發。這當然不可能只是因為懷念一個人。
那是因為——
跪在地上的男人輕輕抽了下鼻子。一片寂靜的室內,聲音突兀而悲傷。哈利悚然驚醒,他剛才在想什麽?他在抱怨,他在懷疑鄧布利多!哈利緊握着自己的膝蓋,他想用力給自己一個耳光,但他整個人都在顫抖着。
明明自己剛剛還在懷念着鄧布利多,痛悼着所有為魔法界的光明而死的人們,怎麽現在又開始為害死他們的罪魁禍首開脫了?是他意志不堅被蠱惑了。他怎麽會想到為一個騙取了鄧布利多的信任,殺死了鄧布利多和他的父母的食死徒辯護?斯內普不可能是在懷念,而是在愧疚。不,他這種被黑魔法浸透了五髒六腑的食死徒怎麽會感到愧疚?他肯定殺過更多的人,不在乎多這一個。這一個甚至是他殺戮名單上的榮耀。一定是斯內普使用了魔咒,導致自己産生幻覺了,對,一定是……
哈利擡手用力揉了下臉。他決定先把一切的過錯和憎恨都推到斯內普身上。他可以抱怨,但不是現在。冷靜看待一切才是他現在最應該做的事,他此時急需理智。他得先找到一個靶子發洩掉所有負面情緒,所有想不通的事,所有的困惑,可以等待之後慢慢尋求解答。
片刻後,斯內普動了。他擡起手,毫不優雅地用袖子胡亂蹭淨了臉。他把照片舉到唇邊,似乎想要親吻,卻猶豫一下,抿唇放下了手。照片被他像信一樣珍而重之地放進懷裏,他站起身,最後環視一遍這間屋子,轉過身走下樓梯。
為了不像之前一樣狼狽不堪,哈利認命地跟着他站起身。他戀戀不舍地抓住門框,想在吸力作用在他身上之前最後牢牢地記住小天狼星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如果他必須要跟着斯內普,那麽在這名食死徒死亡之前,他再也沒有機會進到這間屋子了。鳳凰社的人一定會在這裏施下咒語的。可是大門響了,整間屋子只留下一片死寂,哈利并沒有跟着走。
哈利愣了一下,跑到窗邊向外看。黑袍的男人已經走出了禁止幻影移形的區域,消失到不知哪裏去了。
哈利注視了一會空無一人的廣場。他恨那個男人,但是他現在抛下他走了。本來哈利還覺得一輩子跟着斯內普是比他的人生更恐怖的噩夢,但現在沒有一個未曾見過的斯內普在眼前,沒有人承受他的好奇、怒火和憎恨,突如其來的寂靜讓他很不習慣。他不得不承認比起永遠困在某個地方,他寧可跟着斯內普,哪怕他得被迫觀賞他睡覺或者洗澡。
哈利低頭看了看,還是搞不清楚自己的狀态。他覺得自己不是幽靈,他總能看見幽靈,鬼魂和幽靈是乳白色的,是離世的靈魂在世間留下的印記,而且能被別人看到。黑魔法防禦課上不愉快的提問好像還在耳邊,那時候他認為這個提問本身就是沒有意義的,因為幽靈和陰屍只需一眼就能區分出來。他覺得不管它們是什麽,只要能掌握打敗它們的方法就什麽也不用在意了。如果他那時候認真聽講,認真了解鬼魂,或者靈魂的性質和存在狀态就好了。他現在有了用不完的時間,可是他無法碰到任何一本書,更別提打開它們。
哈利晃了晃頭。也許他可以跟霍格沃茨的鬼魂搭上話?也許會有辦法能讓什麽人看得到他的。他還得去學校,還得去找斯內普,他會帶他到食死徒的大本營。他得想辦法報信,就算他死了,他也不能看着食死徒統治英國魔法界。那是他犧牲了那麽多,那麽多人犧牲了那麽多才維護下來的和平……
哈利咬咬牙。做好決定之後,他又變回了勇敢的格蘭芬多。他的移動速度和有身體時差不多,雖然不會累,等他從這裏跑回霍格沃茨,估計下學期都已經開學了。不過如果幽靈或者像他這樣未知的存在也能主動幻影移形,他就可以立刻回到霍格沃茨。對,他得回去,現在就回去,也許還來得及見引領了他那麽久的校長最後一面。
他會成功的。他能感受到身體的每一部分,就好像它們還真實存在。就算他失敗分體,至少他能剩下一個頭。他揮退心中席卷而來的彷徨,試着飄出窗戶。
穿過固體的物品,輕飄飄地從高處落下去,這是一種全新的體驗。除了幽靈們和皮皮鬼,哈利認識的人當中,大概只有自己才有過這種體驗。救世主總是特殊的,哈利自嘲地笑了笑,他現在感受不到自己魔力的湧動。他擡起模糊成一團的手,假裝手裏握着魔杖,憑多年來使用魔咒的感覺調運自己不知在哪裏的魔力幻影移形。
腳下的土地扭曲了。哈利判斷不出自己所處的位置,他似乎在原地沒有動,又好像是正在前往霍格沃茨的途中,他剛剛還能感覺到的自己和身體部位的連結不見了。下一秒,他體會到痛楚。那不是像被塞進管道之中的擠壓感,是四肢被往相反的方向扯開。劇烈的疼痛瞬間打敗了一切意志,哈利抗拒着空間的拉扯,想停止這痛苦的過程,但他無法停止。他控制不住地扭動,尖叫,覺得自己的頭像是被壓碎了,脖子很可能已經被扯斷。他屈從于疼痛,暈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我改了下照片,如果只能看見詹姆的腳在來回跑,莉莉的笑容到底是怎麽拍進去的……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