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因為已經過了上班高峰期，大廳裏只有稀稀落落的幾個人向金色大門走過去。三個人前後拉開一些距離，直到都停在電梯門口。

“馬法爾達。”身後一個聲音說，“你到得這麽晚，我可以認為你是在拒絕做記錄？就因為今天被審訊的人之中有你的丈夫？”

哈利回過頭，看見來人時，手不由自主地握緊了魔杖。來人是鄧布利多死時在場的一名食死徒，他不滿地瞪了哈利一眼，顯然他認為倫考恩應該和他一起大笑着嘲弄這名可憐的女巫。

赫敏低下頭，做出難過又害怕的樣子。

“她該得到一個麻瓜的叫什麽——奧斯卡獎，是不是？”羅恩在哈利身後悄聲說。

“還有你，卡特莫爾。魔法維修保養處的人都是白癡嗎？假如我的辦公室今天還在漏雨，我保證你老婆的血統會比她丈夫更有問題。還是說你迫不及待地想跟馬法爾達搞在一起了？我看你們倒合适，連審訊都是在同一天。是不是，倫考恩？”

哈利的視線放在食死徒上下滑動的喉結上，他怕往上看到那張殘暴陰沉的臉會忍不住動手。聽到倫考恩的名字，他從喉嚨深處含糊地咕哝了一聲。

“你今天有點奇怪，倫考恩。”食死徒說，“算了，我還有別的事，卡特莫爾，如果我是你，有一個肮髒的可能出問題的泥巴種老婆，那麽旁聽審訊之前，我一定會先把法律執行司頭兒的辦公室搞定。馬法爾達！你還不跟着我！今天你得做記錄！”

赫敏蒼白着臉看了哈利和羅恩一眼，輕聲說：“我跟着下去，想辦法盡快脫身出來。你們兩個在雕像前面等我。”說完便匆匆地走了。哈利和羅恩繼續等在電梯前面，奇怪的是，就像他們兩個是傳染病菌一樣，所有人都避開了他們這部電梯。

哈利和羅恩走進去，電梯門關上了。羅恩臉色蒼白，好像真的讓老婆被審訊的卡特莫爾附身了一樣。“怎麽辦？”他問，“我們如果能順利拿到挂墜盒，怎麽辦？”

“當然不能等着。我們得進去把赫敏帶出來。倫考恩這個人好像……”

“第四層，神奇動物管理控制司，包含野獸、異類和幽靈辦公室、妖精聯絡處和害蟲咨詢處。”

随着空洞的女聲，電梯停下了。哈利趕緊截住自己的話頭，羅恩趁着電梯門未開的空隙說道：“剛才那個家夥真該進這一層。野獸。”

電梯的門打開了。在看見來人的一瞬間，強烈的眩暈感籠罩了哈利，他的大腦像是在一陣巨浪裏晃動，眼前的光線旋繞着。他慌忙向側面跨出一步，靠在電梯牆壁上。

外面等電梯的還有很多人。但是除了斯內普，沒有人進這部電梯。同樣被當作傳染病菌對待的斯內普不以為意，大步跨了進來，他首先打量羅恩幾秒，然後把視線放在哈利身上。

一直等到确定自己徹底冷靜下來，哈利才把目光看向斯內普。他就算當了校長還是一點也沒變，依舊穿着他招牌的黑袍子，油膩膩的黑發垂在臉頰兩側。那雙深黑色的眼睛正瞪着哈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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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震驚過後，哈利沒想到自己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感到親切。盡管斯內普代表着六年間最惡劣的回憶，但是見到自己的魔藥教授，即使是在霍格沃茨之外，哈利依舊感到自己身上似乎還帶着來自同學和校長的守護。哈利所變成的倫考恩比斯內普要高上不少，但在斯內普的視線下，哈利仍感覺自己像個無法反抗的學生。

真難為斯內普在矮一些的情況下還能散發出這種壓迫力，哈利想。

斯內普的眼睛盯在哈利臉上很長時間。哈利猜想倫考恩和斯內普一定認識，但不知道兩人關系如何，只能一言不發地回視着斯內普的臉。他發現斯內普的眼睛特別黑，又深邃又漂亮。在六年間，他只直視過一次斯內普的眼睛，但是那一次因為被強烈的憤怒所驅使，他什麽也沒留意到。

既然發現自己沒有給斯內普一個惡咒或者是直接幹掉他的沖動，哈利也就認了命。他繼續注視着斯內普的眼睛。很奇怪，也許是目光并沒有像平常一樣空洞的原因——也或許是因為他面對着的不是哈利·波特，這個陰沉的男巫眼中并沒有與外貌和表情、或者是向來的語言和行動相符的暴躁和冷酷。

在此之前，哈利對斯內普的印象只是不善且冷酷。他總是在嘲笑或者怒瞪任何人。但是現在認真打量，他卻有點不确定了。畢竟至少據他所知，斯內普對斯萊特林們還是非常不錯的。

斯內普一直在使用大腦封閉術。哈利雖然沒能徹底學會大腦封閉術，但他知道常識。他是不可能從一個一直保持在大腦封閉術狀态的人眼中看到除了空洞和冷漠之外的東西的。

哈利死死地盯着斯內普的眼睛。男人的眼睛靜且深沉。他的目光在哈利臉上掃視一圈。

“你今天看上去就像一個愚蠢的格蘭芬多。”他評價說，目光裏滿含警告，“我不知道你昨天晚上經歷了什麽，但在你保持着這種愚蠢表情的時候，最好祈禱自己不要碰到黑魔王。幸好他今天不在這。”

哈利以為自己的肺會氣得當場爆炸，但很意外，他發現自己或許早已在不知不覺間習慣被嘲諷，竟然可以完美地保持住平靜。他為剛才自己竟然沒發現斯內普眼中明顯的嘲弄而感到憤恨不已。與此同時，他在憤怒地思考着：最起碼他們知道了伏地魔不在這裏，這能為他們的行動提供些方便。消息的洩露全是因為斯內普這個蠢貨，願他的主人能好好地懲罰他一頓。

哈利低着頭。眼前的惡棍顯然認為哈利是在為自己的愚蠢感到不好意思，他看了哈利一眼，便抱着雙臂站在了門旁。

就在哈利考慮是不是要給他一個惡咒的時候，電梯停了。哈利慶幸電梯停下得正是時候，他幾乎抑制不住自己的沖動。羅恩在他身後吸了一口氣。

哈利擡起眼睛，走進來的是韋斯萊先生。他看上去還算精神，一只胳膊下夾着一疊文件，狠狠地瞪了哈利的身後一眼，又給了哈利同樣的一瞪，接着轉過身，站在了門的另一邊。

好吧，至少沒像斯內普一樣直接被無視。哈利自嘲地想。

亞瑟的眼睛一邊罩着黑布，但他面容和善，這塊黑布讓他看上去像是一個退休許久變得十分和藹的老海盜船長。那種讓人喘不過氣的痛苦又來了，哈利把自己的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與認為斯內普不存在的亞瑟·韋斯萊不同，斯內普看起來并沒有無視對方的打算。他上下打量亞瑟，譏嘲地冷笑起來。

“只剩一只眼睛的感覺如何？如果你決定不再為已經被波特殺死的鄧布利多賣命的話，選擇退出鳳凰社是一件很聰明的事，亞瑟。我可以保證你不會被傷害——當然，如果你真的決定跟從我們。”

“我是否仍是鳳凰社成員與你無關，斯內普。”亞瑟說，他的嘴唇在發抖，“如果你繞這麽大的彎子只是想問哈利在哪，我也不知道。要是能從你那裏得到他的什麽消息，我倒覺得很高興能聽到他殺死了某個食死徒。”

“當然，我相信你會更高興聽說今天早晨格裏莫廣場的防護咒被穿破的。”斯內普假笑着說，“令人遺憾的是波特不在。但他的好運氣不會一直持續的，你說是不是？”

韋斯萊先生的臉和禿頂都氣得通紅。他瞪着眼睛，一句話也沒說。

這時電梯停了。斯內普假裝優雅地行了個禮，走了。亞瑟回過頭，再次瞪了一眼哈利和羅恩，也走出電梯。

“梅林保佑！我爸爸不該試圖激怒他！幸虧他什麽也沒做。”羅恩呻|吟道，“還有，為什麽我要被自己的老爸瞪？就因為我頂着這張該死的蠢臉？”

“問題不在這。”哈利說，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剛才斯內普說了什麽？格裏莫廣場的防護咒？這怎麽可能？”

“也許他是想吓唬我爸爸？”羅恩說，“要是他們想穿破防禦，早就來了。根本不會放我們在那裏住這麽多天。”

哈利搖了搖頭。他有種斯內普認出了他的感覺。斯內普不可能幫他們——但是為什麽不可能？他甚至沒把鳳凰社的成員名單告訴伏地魔，亞瑟還能好好地上班就是最好的證明。他為什麽突然在這裏，當着食死徒同伴的面提起鳳凰社？

他一定發現了自己的身份——梅林！他剛剛直視了那麽久他的眼睛！

不行。哈利想。必須趕在斯內普離開之前——

羅恩拉了哈利一下。

“——哦，你說什麽？”

“哈利！你不能再走神了！我們在電梯裏待的時間太長了，再開門可能就是一樓。我猜烏姆裏奇不會在四樓，現在只要從一樓開始——”

他的話停住了。打開的電梯門前，烏姆裏奇正穿着她的粉色毛衣站在那裏。她胸前挂着那個金色的魂器挂墜盒，手裏拿着文件，胸挺得高高的。在她身後站立着兩個拿着文件的男巫，還有新任魔法部長辛克尼斯。哈利發現，比起斯克林傑，他更讨厭現在這個部長，他有種狡詐的市儈氣。辛克尼斯掏出手帕擦了擦汗，轉過身步履蹒跚地走了。

“馬法爾達下去一樓了。”烏姆裏奇說，踏進電梯裏，“有她做筆錄，我們馬上就可以開始。”

聽到烏姆裏奇的話，哈利心一沉。如果赫敏被困在法庭上，複方湯劑又失效的話……他們所有的偵察和推想都完全沒能預料到這一點。在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拖拽着羅恩走出了電梯，并回過頭看着烏姆裏奇。話語像是被操縱一樣從口中流瀉而出：“我有事情想找你單獨談談。”

“什麽，倫考恩？”烏姆裏奇完全沒有離開電梯的意思，“下面還有十個人等着我審判——”

“他老婆還在底下等着，對不對？”哈利竭力抑制着粗魯的語言從口中吐出時的厭惡感，“他有點事情想說。你知道，底下那些雜碎也不值得……”

眼見電梯門就要關閉，哈利伸出一只手，粗暴地把烏姆裏奇拖出了電梯。

“他拼命地央求我，我認為至少該把他送到你手裏。”哈利說，羅恩被他拖着，十分應景地臉色慘白，“也許我們該去你辦公室坐一下？”他想起了蒙頓格斯對烏姆裏奇貪財的描述，補充道：“叫我親自把他帶過來可不容易，他手裏還是很有些有趣的東西的。”

大概是哈利兇惡的樣子震懾住了烏姆裏奇，也或許是價碼吸引了她。她鼓着眼睛，半分鐘後才狠狠瞪了羅恩一眼，轉身走向走廊的一端。哈利跟在烏姆裏奇身後，腳下是紫紅色的厚地毯，兩旁光亮的木門像是要逐漸靠攏把他們包圍似的。他竭力抑制着令人窒息的恐懼感，羅恩在一旁走着，他的呼吸一陣急過一陣。

他們停在靠裏的木門前。烏姆裏奇轉動門把，踏進屋內。就在下一秒，哈利飛快地抽出了魔杖，他仍舊不會無聲咒，只能盡量放小聲音。羅恩在身後緊緊關上了門。

哈利轉過身微笑了一下，他和羅恩很少配合得這麽完美。不過也說不定是因為他們很少有這樣配合的機會。想到今後說不定有多少這樣的戰鬥，哈利在感到興奮的同時也覺得胃一個勁地下墜。

羅恩把門鎖好，幫助哈利把烏姆裏奇拖到她的辦公桌後面。哈利粗暴地扯下烏姆裏奇頸上的挂墜盒，塞進自己的長袍裏。他拿着魔杖的手劇烈地顫抖着，想起烏姆裏奇的所作所為，他甚至想到了至今未曾使用過的死咒。

但與此同時，鄧布利多的聲音在哈利的腦中奇異地回響起來。那是小天狼星跌進帷幕之後的事情，鄧布利多對伏地魔說：“事實上，你最大的失敗就是不能理解還有比死亡更壞的事情。”想起鄧布利多的話，哈利似乎感到心情也像那語調一樣變得平靜了些許。

是的。比死亡還要壞的事情有很多。失去父母，失去教父，失去許多重要的人，那是比死亡還要深重的絕望。較之這樣的痛苦，死亡反倒像是一種解脫。但是究竟什麽才能讓烏姆裏奇感受到比死亡還要壞的事情呢？一個鑽心剜骨嗎？正當的憤怒是絕對無法達到不可饒恕咒的效果的，可是哈利無法讓邪惡的力量占據自己的全部。不管願不願意承認，正義和勇氣就流淌在他的血液裏。就算所有人傷害了他，他也很難以同樣的力度報複。

但是，如果正義永遠悲憫，那又怎麽能徹底地懲罰邪惡呢？

羅恩站在哈利旁邊，一直沒有說話。陽光從百葉簾的縫隙中灑進辦公室，一切都提醒着他們最普通的生活一直都在。哈利用魔杖指着烏姆裏奇的臉，他咬着牙，使勁全身力氣也無法吐出一個音節。

就在這時候，刺耳的防空警報聲響了起來。“哈利！”羅恩急促地喊道。

哈利擡起了魔杖。他莫名地感到放松，為不用真的逼迫自己做些決定。給烏姆裏奇補上一個昏昏倒地，又從口袋裏掏出兩個惡作劇道具扔到她身上後，哈利最後看了烏姆裏奇一眼，确認她臉上已經以沸騰般的速度冒起了各種水疱，這才轉身跑出魔法部副部長辦公室。

作者有話要說： 給同好們：

首先呢，恭喜你看到了這裏。

從此往後劇情會以主線為基礎做相應大的改動，時間軸也會有調整。因此我會取消SS的出場說明，這段劇情過去之後想看不見他都難，小哈對他的感覺也開始改變了。也許有些章節還是看不見他，但不會有這麽長時間。LoveLove還要過很久，不過我保證本文會是治愈系。嗯我理解的治愈系，應該跟大家理解的治愈系不會差別太大吧，笑。

我寫文頭輕腳重，這毛病真的不太好改，再次恭喜你熬到現在，也感謝你耐心地熬到現在。從這章開始就可以慢慢地看見曙光了，不管你是新朋友還是老朋友，嗯特別新的朋友可以去《與光同行》或者《現在過去和将來》體驗一下我所謂的慢熱和治愈系，不是廣告哦，笑。算是對我的坑品和風格有一個了解吧。這篇文短時間內完結不了，我覺得吧，你得相信我，才能願意和我一起走過這些時間。

這篇文比我自己預計的要長，我駕馭不了太長的文，不僅僅是承諾不會拖劇情，主要是怕有問題。如果有什麽漏洞或者問題，歡迎交流。一些自己的設定或者改動，如果能想起來，我會盡量在作話裏注明。

我很喜歡這篇文，真的特別喜歡，所以我個人對它比較有信心。我認為它絕不會辜負你的期待。至于是不是王婆賣瓜呢，見仁見智吧，笑。但你得跟我把它寫完，對不對。

為了避免影響閱讀體驗我就把作者有話說放在下面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