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哈利和羅恩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外面已經亂成了一團。粉紅色的正方形紙片在走廊上四處飛舞,一張紙飛過哈利眼前。哈利不知道自己怎麽還有工夫伸手抓住它,它上面用金色的墨水醒目地印着一個大标題:《泥巴種,以及他們給平靜的純血社會帶來的危害》。

在搞清楚這場突如其來的混亂是為什麽之前,哈利認為他們得先找到赫敏,然後盡快離開。至于混亂的原因,他們可以之後再跟蹤或者喝下複方湯劑來求得。想起剛剛斯內普幽深的黑色瞳仁,哈利抑制不住地想到是不是斯內普終于下定決心向他的主子報信了。

“我們得趕緊找赫敏。”哈利說,他和羅恩混在人群中,向着電梯快速奔跑,“找到她,然後趕緊離開。不管怎麽樣,我們暫時不能回去格裏莫廣場了。”

羅恩在哈利身邊跑着,他壓低聲音,哈利聽到他帶着哭腔。

“我——忘記——赫敏長什麽樣子了!”

“沒關系!”哈利同樣壓低聲音,他不敢去回憶赫敏所變成的女巫的臉,怕發現自己也沒有記清那張臉的可怕可能性,“我們知道她在樓下,只要過去——”倫考恩的特征如此明顯,至少赫敏應該是記得他們的。

他們奔跑着,擠進電梯。不斷有人叫喊着,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沒有任何人能說出個所以然。哈利沖進電梯,下一秒,他意識到自己不費力氣地找到了赫敏。梅林保佑,她正毫發無損地擠在人群當中,臉色蒼白。

直到所有人聚集在大廳正中,哈利才發現自己并沒有看到斯內普。周圍的人群發出震耳欲聾的聲波,哈利不知道他們是怎麽從看上去又瘦又小或者是因為過于肥胖而顯得中空的身體之中發出那麽巨大的聲音的,但他決定不去計較這個問題。

大廳的人群旁邊把守着兩個食死徒,他們粗暴地推搡着巫師們。一群魔法部的官員正在忙忙碌碌地封閉着壁爐的出口。另外有幾個穿着黑袍的巫師在人群中穿梭,大聲吼叫。黑袍巫師所路過之處的人群都竭力遠遠地避開他們,哈利猜想他們是食死徒。

赫敏蒼白着臉,她挺起胸膛,顫抖着握緊了魔杖。羅恩在不停地抽氣,小聲地問着怎麽辦。面對着自己不知所措或打算拼死強行逃脫的夥伴,哈利覺得自己必須要做些什麽。

至少不能讓他們在自己的眼前被殺死。這樣的例子,有小天狼星和鄧布利多兩人就已經足夠了。

哈利利用自己的身高優勢左右環顧,然後抓住赫敏和羅恩的胳膊,帶領他們往壁爐邊上移動。他看見有一個矮個子的禿頭男人在神經質地擦他的眼鏡,一邊擦,一邊不停地問究竟發生了什麽,問完左邊的人接着去問右邊。哈利模糊地聽見一名女巫尖聲回答說是有人拉響了警報——證明有人混進了魔法部或者是被審訊的麻瓜們準備逃跑。

在他費力地拽着羅恩和赫敏走向壁爐的時候,人群又騷動起來。一個黑色的身影快步從電梯走向壁爐,躲閃不及的人們互相推擠,最終跌跌撞撞地像流水般分開了。哈利感到自己的心髒似乎沉到了肚子的最下方,腦子卻飛快地變得清明起來。他記得自己的兜裏還有一個跑跑鬧鐘,那東西是誘餌炸|彈的升級版,正處在試驗當中。但是在現在的情況下,他沒辦法考慮更多了。

哈利掏出跑跑鬧鐘,設定好一分鐘,趁沒有人注意他,用力扔向雕像對面的走廊。鬧鐘無聲地旋轉,在人群腳邊來回逃竄,哈利盯着它,他覺得自己似乎能聽到鬧鐘倒計時的滴答聲。

“快跑!哈利!”過了一會,巨大的聲音在雕像的另一邊響了起來,接下來是一陣大笑。因為巫師們都聚集在大廳一側,空曠的廳內回聲源源不絕。

“果然是那個小雜種!”幾個穿着黑色鬥篷的人粗暴地推開魔法部的職員們,那個禿頭手中的眼鏡被食死徒碰掉了,并且一腳踩碎。他想出聲,但是最後縮了回去,開始徒勞地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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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食死徒們跑到雕像前的時候,鬧鐘在歡快地大笑。食死徒們出于憤怒和恐吓的目的不停咆哮着,并且掏出魔杖四處亂指。巫師們開始恐懼地大聲尖叫。鬧鐘不停地笑着,但是哈利知道這場混亂持續不了多久。他的手心沁出了冷汗,赫敏沒有說話,比剛才更緊地抓住了他的手。

“讓開!”哈利大聲怒吼,倫考恩渾厚的聲音在人群中回蕩着。人們惶恐得甚至沒能注意哈利手裏拖着兩個絕對不應該跟他在一起的人。但是當哈利來到最後幾個未被封閉的壁爐之前時,他的額角一陣抽痛。他們還是來晚了。

斯內普抱着雙臂,正站在壁爐邊與封閉壁爐的巫師說話。為首的巫師是一個穿着灰袍的小個子,他幾乎瑟縮成一團,顫抖着手指向幾個壁爐,在退無可退的現狀之下不停地抹着禿頂上的汗珠。

“西——西弗勒斯。”哈利硬着頭皮說。不熟悉的稱呼使他毫無預警地磕巴了一下。斯內普瞥他一眼,他臉上的假笑讓哈利放下了心,似乎稱呼是沒有錯的。

灰袍男巫轉過頭,看了哈利一眼。他的眼珠幾乎暴突出眼眶,哈利覺得這個夾在兩個食死徒之間的可憐人像是要哭了。

哈利把手塞進口袋裏,握住自己的魔杖。他站在原地,同時面對着斯內普和灰袍男巫,這樣至少在斯內普突然發難的時候他不會毫無抵抗。“我奉命在壁爐封閉前把他們領出去。”他刻意避開了斯內普的盯視,竭力使自己充滿威嚴。

“可,可我們奉命封閉所有壁爐,不能——”

“閉嘴!”哈利氣勢洶洶地說,“你是要造反嗎?如果是這樣,我有必要查一下你的家譜了!”話從口中沖出去,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斯內普似乎微不可察地冷笑了一下。

“封閉出口——!!我叫你們封閉!”一陣瘋狂的咆哮聲從電梯邊傳來,震得人耳膜轟隆隆作響。哈利回過頭,之前似乎跟他很熟的那名食死徒正向着他們飛奔。哈利飛快地掏出魔杖,他都不知道自己喊了什麽,下一秒,那名食死徒被倒吊在了空中。

“不!”赫敏絕望地尖叫道。她以哈利從未見過的速度抽出魔杖,對着斯內普高喊着“昏昏倒地”。羅恩趁灰袍巫師和他的同伴沒反應過來,一拳打倒了他,拖拽着哈利和赫敏向壁爐飛跑。最後一秒,哈利被飛撲進壁爐的羅恩扯得旋轉了九十度,他看見斯內普擋開赫敏的攻擊,黑眼睛帶着可怕的閃光,幾乎是瞬發的咒語帶着橙紅色的光芒,擦着羅恩的脊背擊打在壁爐邊緣,彈開了。被倒吊起來的食死徒已經摔在了地上,正在撐起身體。他的一條胳膊像是摔折了,但他似乎并不在意,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狂怒,眼珠帶着血絲,嘴唇殘暴地扭曲着。他手裏的魔杖已經舉起一半的高度。

下一秒,一切畫面消失了,三個人扭成一團,從抽水馬桶之中彈射出來,重重地撞在隔間的門上。哈利手忙腳亂地爬起來,他的肩膀被磕了一下,痛得幾乎失去知覺。赫敏被羅恩最先推進壁爐,被壓在最下方,哈利幫助羅恩站起來,又把赫敏拉起來。幸好她沒有失去意識。三個人擠在狹小的隔間中,連轉身的空隙都沒有。

哈利放下馬桶蓋,自己站了上去,叫羅恩打開門。最先出去的是赫敏,然後是羅恩,等到哈利出去的時候,旁邊隔間的門打開了。斯內普從門後閃身出來,筆直地舉着魔杖。幾乎條件反射的,哈利也舉起了魔杖。

他以為斯內普會在下一秒對他進行攻擊,但斯內普用魔杖指着他,看上去似乎沒在使用無聲咒,暫時也沒有念咒語。他冷酷地微笑着:“我可不記得我們什麽時候互稱過教名,倫考恩。你這個蠢貨,永遠記不住不要直視別人的眼睛——”

哈利倒吸一口氣,呆站在原地。他不知道斯內普這句話究竟在對誰說。一聲巨響,另一個隔間的門被粗暴地踹了下去。食死徒喘着粗氣,臉上帶着殘忍的獰笑,跌跌撞撞地沖了出來。赫敏終于注意到她身後發生的一切,她尖叫了一聲,撲回來一手死死地抓住哈利,熟悉的窒息感包圍了他。

“阿瓦達——”

“不!不能回——”

一片黑暗中,斯內普和羅恩的聲音反複地回響在哈利的耳邊。他極力控制自己,想保持思維的清晰。他看到了格裏莫廣場熟悉的門環,但此時門是大開的,裏面數個黑袍的身影詫異地扭過頭。

哈利反手抓住赫敏,整個人撲過去抱住羅恩,拼盡全力實行了他有生以來第二次攜帶同伴的幻影移形。他不知道自己帶着他們到了哪裏,只知道在一陣恐慌的黑暗後,他的背脊接觸到了堅硬中帶着柔軟的土地,藍色的天空在眼前旋轉。好一會,哈利才找回語言能力。

他叫着同伴的名字撐起身體,欣慰地發現赫敏和羅恩都在起身。羅恩的左胳膊似乎十分疼痛,他用另一只手捏着它,緩慢地張開又閉合左手的手指。

即使時間極短,在斯內普身邊說謊并逃跑幾乎耗盡了哈利的精力。他的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眼珠甚至都有種被擠壓的感覺,像極了被攝神取念過後的狀況。他從口袋裏掏出挂墜盒,三個人盯着它,幾秒鐘之後,同時大笑起來。

羅恩笑得喘着氣,說:“哈利,幸虧你沒真長得這麽壯。剛才你撲過來的時候,我都覺得要被你壓扁了。”

“你才是個合格的守門員。”哈利也大笑着回答他,“我真想象不到你用這個身體能把我和赫敏一起扯進壁爐!”

“梅林,斯內普!”羅恩繼續笑着,伸手用力地拍着哈利的肩膀。三個人笑得前仰後合。

這陣歇斯底裏的、絕望的狂歡僅僅持續了一會。随着太陽的逐漸升高,鋪滿落葉和枯草的森林裏變得愈加安靜。三個人也逐漸安靜下來。

“我和羅恩聽說格裏莫廣場的防護咒被穿破了,只是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哈利說。複方湯劑的藥效正在慢慢消退,他的視線重新開始變得模糊不清,“我們在電梯裏,聽到斯內普跟韋斯萊先生說的。”

“你覺得會是真的嗎?”羅恩猶豫着說。

“是真的。我剛剛看見他們站在房子裏面……我可以叫克利切來問具體情況。”

“可是他背叛過一次,我們怎麽知道他不會背叛第二次?而且蒙頓格斯還在裏面。”

“我們回不去了。”赫敏說,“所幸知道的是韋斯萊先生,這樣大家也不會再去了。”

羅恩靠着一棵樹,慢慢地撕着一片枯葉:“格裏莫廣場已經……那……我們該怎麽辦?”

一陣死一般的沉默。哈利緩緩地從長袍口袋之中摸出眼鏡,戴在臉上。羅恩幹幹地笑了兩聲,又閉上了嘴。赫敏清了清嗓子。

“不管怎麽說,我們得到了挂墜盒,第一步完成了。”三個人之中,赫敏反倒是最早振作起來的一個,“我帶了帳篷,就是魁地奇比賽時候的那一頂。露宿不是問題,只是他們知道了我們仍在抵抗,大概會派出不少人來追捕。那麽,我們必須謹慎行動,每天還要派出一個人去守夜——”

“可他們早就知道我們在那裏。為什麽現在才來?”

“你以為他們為什麽遲遲沒決定來強攻格裏莫廣場12號?因為我把菲尼亞斯·奈傑勒斯的畫像塞進了包裏!”赫敏說,“現在他們等不及了,所以闖了進來,我們該慶幸我們當時不在。”

“那倒是該感謝斯內普那個混蛋。”羅恩死死按着自己的胳膊說,“要不是食死徒一做些什麽他就迫不及待地向我爸爸狂吠,我們現在早就掉進圈套裏了。”

提到斯內普,哈利的腦海中一瞬間跳入了那張臉。不是暴怒的,不是譏諷的,而是面無表情的。哈利眨了下眼睛,沒說話。

“那個鬧鐘一定是我哥哥的新産品。你是什麽時候錄的音?”

哈利小心地看了羅恩一眼。在确定他僅僅是好奇,并沒有想到什麽悲傷的事實時,才回答道:“在赫敏布置婚禮現場的時候,我們用了個小魔咒把彩燈變成了南瓜頭。”

羅恩笑了笑。他的複方湯劑已經失效得差不多了,他眼圈的顏色在一瞬間變得有點像他沒染過之前的頭發。然而他很快仰起了頭,站起身。

“走吧,我們得換一個地方。這裏離魔法部還是有點太近了。”他說。

赫敏站起身,幾乎是首次毫無猶豫地同意了羅恩的意見。

而哈利卻坐在原地,一時沒有動。

赫敏彎下腰。這名聰明的女巫再一次敏銳地覺察到哈利的顧慮,她伸手把哈利拉起來。

“我是麻瓜出身,羅恩雖然是純血,但沒有任何一個人不知道我們是哈利·波特的朋友。要不然就回去接受審問,要不然就被殺掉。我們不會安全地度過最後一學年,然後繼續抵抗的。他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純血統的敗壞者。”她說,緊緊地握着哈利的手,“如果不想什麽也不做就被殺或是分頭逃亡,我們就必須一起走。哈利,不要再想了。回不去了。我們沒有選擇。”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攝神取念咒。

先說羅琳關于大腦封閉術的說法。羅琳說德拉科精于大腦封閉術,我記得是貝拉特裏克斯教他的。羅琳說他能精通這個是因為他的性格能輕易地封閉情感,自我分離與否定。關于德拉科,羅琳想要展現的是他對痛苦的抵制和壓抑內在的心理鬥争所導致的人格創傷。我理解就是德拉科內心和表現出來的樣子總是不一樣的,人生如戲,笑,所以他比哈利更容易學會大腦封閉術。關于他真正的想法在被詛咒的孩子裏說得很明确。SS也說過,重點是分離情緒和思考,這就是哈利在多比死後學會了大腦封閉術的原因。

然後再說攝神取念。羅琳的設定比較心理學,直視對方的眼睛更容易被讀取思想。伏地魔、鄧布利多都精通攝神取念,因此人們很難在他們面前說謊。

SS教哈利大腦封閉術的時候,哈利可以很明确地感到自己的記憶被讀取,而且他自己能看到被讀取了什麽。但巫師們每次被鄧布利多或者伏地魔看穿的時候其實不會有特殊的感覺,所以我的設定是這樣的,一個真正的攝神取念咒是不會引起對方的警覺的,在精通攝神取念咒的巫師面前必須時刻保持運轉大腦封閉術,就因為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正在被攝神取念。如果像SS這樣為了教學,那就可以做得明顯一點。翻動記憶的幅度大或者持續時間長,都會引起頭痛。在這一章小哈跑到森林裏之後感覺頭疼是因為幻影移形和過度緊張,不是因為攝神取念,或者說有點這個原因吧,但不太多。

關于這個設定在後文裏也會用。

最後……寫完才發現對SS動手的是赫敏。對老師施咒哎。赫敏也真是不容易,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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