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喚出菲尼亞斯顯然比想象中更費工夫。他們并肩坐在哈利的床上，足足喊了五分鐘。羅恩一直坐在對面自己的床鋪上，他的臉色很難看。不過哈利的心情非常急迫，加上羅恩在戴着挂墜盒的時候向來比較暴躁，他打算暫時把這個問題放到後面。反正只要摘下挂墜盒，羅恩就會恢複正常的。

“勞駕，布萊克教授。能請您跟我們談談嗎？就一會兒。”五分鐘的呼喚無果後，赫敏又說。

“‘請’總是有用的。”片刻後，與斯內普如出一轍的譏諷聲音終于響起來。在等待中逐漸變得煩躁的哈利一聽見這種語氣，立刻打算張口還擊。赫敏拉了他一下。

“啊喲喲。竟然是這位行蹤不定的波特同學。”菲尼亞斯說，他走進畫像裏，四處張望，“你們這是在哪裏？”

“如您所見，我們在帳篷裏。”哈利冷冰冰地反擊道。

菲尼亞斯的眼睛到處轉動。直到他再也沒法查探出更多東西，才把目光轉向赫敏，假裝出一副剛剛才注意到她的樣子。

“哎喲。一個小泥巴種。你跟她在一起做什麽？莫非是打算私奔？就像你父親做過的那樣？”

“不許在我面前提這個詞！”哈利厲聲喝道。

菲尼亞斯冷笑起來。

“如果這就是你們打算跟我談談的态度，那我就要回去了。我還跟另外一幅畫像有約——”

“布萊克教授。”赫敏趕緊說，“我為我們的态度道歉。我們有幾個問題想問問您，關于格蘭芬多的寶劍。”

菲尼亞斯瞟了赫敏一眼，譏諷地笑了笑：“寶劍？啊哈，我知道你們想要問什麽了。格蘭芬多總是不明智。那個傻丫頭，她是瘋了才會想要偷校長的東西！波特，如果你再跟這種人有來往……”

“那把劍不屬于校長，它屬于霍格沃茨魔法學校。”赫敏說，皺起了眉毛。

“霍格沃茨是斯內普教授的。頭腦簡單的丫頭，不要忘了這一點。”

哈利強行壓住自己的怒氣。他竟敢說赫敏頭腦簡單。

“那麽，斯內普是怎麽懲罰他們的？”他問，氣得攥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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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內普教授，波特。不得不承認，在禮貌這方面，這個小丫頭比你強得多。”

“沒錯。”哈利憤怒地說，他幾乎無法再忍受菲尼亞斯的态度了，“斯內普教授，霍格沃茨的現任校長。但我們不認可他！對我們來說，校長仍是鄧布利多！”

“沒有人教過你在有求于別人的時候不要試圖激怒他嗎？啧，格蘭芬多。”菲尼亞斯不屑地撇了撇嘴，“我永遠不能對你們格蘭芬多抱有期望……斯內普教授把偷劍的家夥罰到禁林裏給那個大個頭的呆子幹活。”

哈利松了口氣。到禁林裏幹活，斯內普認為這是懲罰？會這麽想的很可能只有他一個人。海格是他們的朋友，金妮被派往禁林，他反倒覺得她受到了保護。他剛才把懲罰想得很恐怖，以為至少是禁閉或者鑽心咒。

但是斯內普怎麽可能不知道他們與海格向來親睦？他甚至知道金妮是D.A.的一員，他怎麽會認為幫助海格幹活這種程度的事情算得上懲罰？他是在做樣子給卡羅兄妹看嗎？還是他本想做些別的事，是教授們為金妮他們說了話？

見哈利長久地沉默，赫敏開口了。

“布萊克教授，能不能請您告訴我們，在金妮把格蘭芬多寶劍拿出去之前，您上次見到它是在什麽時候？呃，我們其實是想知道有誰——有誰在鄧布利多教授離開後把劍拿出來，比如擦拭什麽的，或者鄧布利多教授曾帶着它長時間出去過？”

“麻瓜出身。”菲尼亞斯說，并且哼了一聲，“妖精造的銀器不需要擦拭。它會自動排斥灰塵，只吸收能強化它的東西。上一次我見到它還是很長時間以前，鄧布利多用它劈開了一枚戒指。再往後，我猜他手上的詛咒已經快要他的命了。就算他不被別人殺死，也只不過能多活短短的一段時間。哼，格蘭芬多的寶劍。除了你們格蘭芬多的小偷，誰會想要把它帶出霍格沃茨？你以為斯內普教授的東西那麽容易被偷走？”

“詛咒？”赫敏敏銳地問道。

“這不是你們該知道的事！”菲尼亞斯沒好氣地說。

哈利和赫敏對視了一眼。菲尼亞斯的回答十分混亂，但是他們排除了寶劍被其他人掉包的可能。一定是鄧布利多制作出一把贗品，然後把真正的寶劍藏在了某處。不管那見鬼的詛咒是什麽——他知道自己活不長，如果他把寶劍留在大家都能看到的地方，魔法部會插一腳。那麽他們永遠也得不到寶劍了。

可鄧布利多會把它放在哪？如果他當時沒料到自己的死亡，還想要用它繼續摧毀魂器，暫時沒打算把它給他們，也許這個地方只有他自己才能找到。或者金色飛賊裏放着一張記載着寶劍所在地的地圖？

“布萊克教授。”哈利說，“您能不能把鄧布利多教授帶到這裏來？帶到這幅畫像裏？”

“我受夠了無知的麻瓜出身和不學無術的人。”菲尼亞斯不耐煩地說，“霍格沃茨的畫像們只能在城堡裏來回行走，如果要離開，只能拜訪他本人在別的地方的肖像。要把鄧布利多從城堡裏面帶走？難道我死了一百年，霍格沃茨的學生就都變成了這種沒有常識的傻瓜？如果我還是校長，我要把你開除！夠了！我不想再留在這裏了，我簡直無法跟你們溝通！”

“等等！”在菲尼亞斯離開畫框之前，哈利高叫道，他得杜絕一切可能的危險，“您有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斯內普？”

“斯內普教授，不要讓我再說一遍，波特！他盡心盡力地教了你們六年！”菲尼亞斯憤怒地說，“他有更多事要操心，啧，一群像你們一樣愚蠢、無謀、不學無術的學生……他不會有空思考鄧布利多奇特的行為。我保證再也不會來了，波特！無禮、莽撞、忘恩負義……”

他像是在一條條地背詞典上的貶義詞一樣嘟哝着，很快離開了畫框，只留下一片渾濁的背景。哈利盯着空無一人的畫框，喜悅充滿他的全身。

“那把劍吸收了蛇毒，或者是別的什麽——它只吸收能強化自己的東西，它能摧毀魂器！這個挂墜盒，還有更多！”哈利說，無法自控地揮舞着自己的一只手，“想想鄧布利多會把它放在哪裏！赫敏，羅恩，我們要做的只是找到它！”

當他擡起頭的時候，才算徹底地感到了羅恩的不對勁。羅恩沒有一點高興的表情，反倒一臉陰沉。就連參加三強争霸賽之前鬧別扭的時候，哈利都從沒見到過羅恩的臉色陰沉到這種程度。

“所以我們又多了一個要尋找的東西？”羅恩說，“不如直接把它加進你不知道是什麽，不知道在哪裏的東西之中好了。然後你們兩個可以好好地商量，我只不過是個不識相的笨蛋。菲尼亞斯說得沒錯，也許你們就該私奔，到很遠的地方去——”

“我們是在讨論寶劍的去向，羅恩！你就不能別這麽陰陽怪氣地說話嗎？”赫敏扣上串珠小包的搭扣，有點生氣地說，“哈利打從一開始就已經告訴我們鄧布利多的全部遺言，是我們自己決定要跟着他一起！”

“你這就已經向着他說話了？”羅恩冷笑着說，“這麽看，到了我該離開的時候了。我在這裏只會礙事，說不定你們早就都想要我滾出這個帳篷了，這樣你們才能更方便地——”

“羅恩，我們任何一個人都絕不會有這樣的想法！赫敏是你的女朋友！你該對她多點信任！”哈利吼道。他無法置信地看着羅恩的臉，剛才感受到的狂喜全部消失了。

想到兩個人每天從不顧及他感受地黏在一起，而羅恩反倒在指責他，哈利氣得想要對準羅恩的臉揮出一拳。他站了起來，為了平息心中的怒氣來回踱步：“我承認，我沒有什麽明确的計劃，但是至少我們在一點一點地找線索，一切都正在進行！我們只要找到格蘭芬多的寶劍，這個魂器就可以被摧毀了！然後就只剩下三個魂器，只要我們繼續尋找，總有一天——”

“但是你什麽時候能找到寶劍？”羅恩譏諷道，“我的妹妹差點死掉，難道你希望斯內普大發善心嗎？我爸爸已經變成了被監視的對象，而你還在尋找寶劍，還有那些等着摧毀的魂器，你甚至不知道它們是什麽東西！我真不知道在有生之年還能不能找到這些東西，或者在這之前我就會死，或者是金妮！你沒聽到他們說什麽嗎？韋斯萊家再也承受不住失去孩子的打擊了！我爸爸我媽媽承受不住，而我！我該死的一樣承受不住失去父母和兄弟！”

又是那種鈍重的壓抑的疼痛。哈利停住腳步，喘着粗氣怒視着羅恩。韋斯萊家把他當成最小的一個兒子對待，而對他來說，他們幾乎與他真正的家人沒有區別。羅恩怎麽能罔顧他們的六個暑假，怎麽能把他當成那種只顧自己做英雄，不去管別人犧牲了多少的人——

“你當然不在乎。”羅恩說，他同樣站了起來，逼視着哈利，“你在乎什麽？金妮跟海格在一起，暫時不會有事。我爸爸只是受到了監視，如果他沒有什麽動作是不會被抓的。‘他們經過了多少比禁林更可怕的考驗，有什麽了不起的！’對吧？你永遠也不會知道失去兄弟是什麽感覺，也永遠不會知道擔心自己父母會沒命的感覺——”

最後的一絲理智似乎崩斷了，發出清脆的響聲。哈利沒想到羅恩竟然會這麽說，在他眼看着自己度過失去小天狼星那痛苦的一年後。

在此之前，哈利從沒考慮過什麽話可以有效地把他激怒。但是現在羅恩似乎越過了那條一直沒什麽存在感的底線。

“你把小天狼星當成什麽了！？”哈利吼道，撲過去猛地揪住了羅恩的衣領，暴怒時無法控制的力量把羅恩向前拽得一個踉跄，“你把你和赫敏當成什麽了？你把弗雷德和沒了命的同學當成什麽了！？小天狼星是我的教父！我跟你們相處了六年，早就把你們都當成了我的兄弟！小天狼星死的時候，納威和弗雷德死的時候我是什麽感覺，你竟敢說你不知道？我怎麽可能不懂！我的感覺和你們沒有任何區別！”

“你怎麽會懂！”羅恩也反手抓住了哈利的衣領，他眼睛發紅，嘶啞地吼叫着，“你怎麽能懂我每天是抱着什麽樣的心情聽廣播的！我的哥哥死在了我面前，他還不到二十歲！現在我要擔心我的其他兄弟姐妹，擔心我的父母還是不是活着！每次看到收音機，我都會害怕他們死在了我不知道的地方，死在了所有人找不到的地方，而我錯過了這條消息！我們甚至收不到巫師的頻道！你怎麽懂！你怎麽敢說你懂！你從來沒有過跟血脈相連的父母兄弟生活的記憶，你怎麽會懂！”

哈利愣了愣，放開了手。他走到一邊，疲憊地坐在自己的床上。“你走吧，羅恩。”他低聲說，望着站在面前，卻不知為何顯得十分遙遠的羅恩，“別再和我這樣的人扯上關系了，好好活下去。如果你願意……替我向你的親人們說聲抱歉。”

羅恩鐵青着臉站在帳篷中央。接着，他用力把挂墜盒甩向哈利，拿起自己的背包，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了。赫敏爆發出一聲尖銳的哭喊，她跌跌撞撞地沖出帳篷的門，哈利聽到她在外面大喊着勸羅恩，還有兩個人拉扯的聲音。

哈利嘆了口氣，雙肘撐在膝蓋上捂住臉。他覺得滿心痛苦，痛苦得幾乎沒辦法再繼續走下去了。這幾個月來，他得到了什麽？名譽受損，饑餓，不斷地逃亡，朋友的反目。在他身邊，除了挫敗感，存在的只有危險。如果赫敏也跟着羅恩離開了，他一點也不會覺得奇怪。

一切全都怪他沒有一個明确的目标。但是他怎麽可能有？鄧布利多有太多事情沒有告訴他，留下的不知所雲的遺物更叫人一頭霧水。如果他只是沒來得及說出口就出了意外，為什麽畫像不肯見他？鄧布利多不夠坦誠，卻想要他按照設計好的路線走。而現在無論是情報、知識或者實戰經驗，都是伏地魔那邊占明顯優勢，鄧布利多難道從來沒想過哈利·波特才會是預言之中死掉的那個？為什麽他不讓哈利把這件事告訴大人們？為什麽他一定要把事情搞得這麽複雜？

哈利吸了口氣，他下意識地握住了一直放在右邊褲兜裏的小雕像。每次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就會摸一摸這個雕像。就算所有人都離開，就算他心懷怨恨，他還是要跟伏地魔死戰到底，只有這點他絕對不會放棄。大戰只是早晚的問題而已。既然不打算追羅恩，他必須得做點什麽分散注意力。

他的枕頭邊上一直放着那本紅色的書，那張紙他就夾在書的第一頁。盡管書已經對他毫無吸引力，但它能保護紙張，因此他一直沒有把書放回赫敏的串珠小包裏。但他沒有更多時間研究它，直到如今，整張紙上寫滿的那些古代魔文他仍有很大一部分不認識。

或許在等待赫敏和羅恩的結果時，搞懂這個是個很好的消遣。

作者有話要說： 為佐鳴附身的羅恩和哈利幹杯=v=對不起我是故意的=v=

說說菲尼亞斯，我覺得他特別招人喜歡。就是那種嘴壞然後拐彎抹角地提醒的斯萊特林。亞瑟被咬之後小哈特別焦躁，那時候他說了小哈一頓，說得特到位。然後我就開始注意他，這人真的挺有意思的。如果能的話以後我也想多讓他出來轉兩圈。不過講真我不覺得他會對學生說私奔，他還是很校長的，但不說又引不出羅恩爆發。就讓他掉個節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