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赫敏回來的時候,哈利正拿着字典一個個地查找古代魔文。他擡頭看了看滿臉淚痕的赫敏,毫不驚訝她獨自一人回到帳篷。赫敏的表情十分抱歉,她看到哈利的臉,淚水又湧了出來。

“對不起,哈利,我沒能留下羅恩……”

“赫敏,帶着你們受苦,沒有可執行的計劃,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哈利說,話說出口時,他感到一種異樣的平靜,“被我害得最慘的就是韋斯萊家。羅恩會擔心親人,會離開,這都在意料之中。你也有父母,如果你選擇離開,我不會怪你沒走到最後。”

“哈利,你怎麽能說這種話!”赫敏的樣子看上去甚至比羅恩離開時還要傷心百倍,“你要求羅恩多點信任,但是你同樣不信任我!你認為我會丢下你一個人嗎?”

“我沒有這樣的意思。”哈利說,“就因為我是預言中提到的那個男孩,被選中的男孩,而你們是我的朋友,就被我卷進了其中。如果沒有我,羅恩會繼續上學,你可以和你的父母一起去澳大利亞。但是現在你們不但吃不飽飯,睡不好覺,還與父母分別。我只是覺得抱歉。”

“別這麽說,哈利。”赫敏抽噎着說,“我從來沒想過你的身份有什麽特殊之處,你只是我的朋友,幫助朋友是天經地義的事。我知道羅恩離開這件事對你打擊很大,但我不會走的,絕對不會。我們該樂觀點,兩個活一個,對不對?只要堅持下去,我們總會贏的。”

哈利笑了笑。他深切地知道,到最後剩下的不一定就是希望。但哪怕只有執念,他也會繼續堅持。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結局。

如果赫敏能一直這麽想就好了,哈利想。假如他哪天再也做不到使自己樂觀起來,有另外一個人在身旁鼓勵,也許還能在絕望之中稍稍振作些。

前一天是哈利守夜,這一天本該輪到羅恩。但是看看明顯受到沉重打擊的赫敏,哈利覺得還是應該由自己再守一夜,讓赫敏歇一晚上整理心情。赫敏現在的狀态不适合守夜,她的眼睛一直看着地面,哈利總覺得她整個人顯得混混沌沌的。

他沉默地給赫敏煮了壺茶,點亮魔杖出了門。那本厚書在口袋裏撞擊着他的腿,他覺得自己還是應該把書還給赫敏,只留下那張紙就可以了。再這麽下去,遲早有一天他的腿會被這玩意兒敲斷。

這幾個月,他加起來已經在這張羊皮紙上花費不下十個小時了。或許是紙上寫的魔咒太過難懂,更大的可能性是他的古代魔文成績太差,勉強能夠看懂的部分實在不多。他只能判斷出紙上寫着的是一個有關生命的魔法,需要鮮血的融合,除此之外,他絞盡腦汁也推斷不出更多信息了。至于這個咒語是否已經完成,或者它運行的原理為何,他更沒辦法弄明白。自打上學以來,他經常會覺得背書沒什麽用,但這張紙讓他頭一次覺得自己白在霍格沃茨念了六年書。

他沒有繼續研究那張紙,而是在帳篷周圍漫無目的地轉着圈。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又一場雪下起來了。他仰着頭,看着黑色的天空中雪花像是突然出現般飄灑下來。

他跟着雪花飄來的方向,不知不覺地沿着河走了出去。離他們的帳篷不到三十英尺的地方是篝火的痕跡,細密的樹枝和灰燼為雪添上了些溝壑。

哈利彎下腰用手靠近灰燼,已經涼透了。他嘆了口氣,打算繼續往上游走。走出幾步,他突然想起來迪安他們說要在山上宿營,如果他走得太遠可能會被他們看到,只好重新走進森林裏。

森林邊緣是薄薄的一層雪。在森林內部,大概是因為稀稀落落的雪花被樹枝遮擋住,大部分枯葉還是幹燥的。哈利以帳篷所在的大概位置為中心繞着很大的圈子,過了一陣,他聽到踩踏樹葉和枯枝的細碎聲音。他警覺地閃到一棵樹後,抽出魔杖對準聲音傳來的方向。

半分鐘後,哈利驚訝地看着赫敏跌跌撞撞地沖着他跑過來。她滿臉淚痕,抓住他的肩膀:“哈利,不要扔下我自己去冒險!我以為你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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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無法描述自己的心情。他向來獨立堅強的朋友在短短的幾小時內連續哭了兩次,他看着赫敏的臉,鼻子酸得有點痛。

離天亮還有幾個小時。哈利把赫敏的手從自己肩上拿下來并抓住它們,拉着赫敏走進了帳篷。他哼起了《泰坦尼克號》的主題曲,并對着赫敏做出了邀請的手勢。

幾秒鐘後,赫敏帶着眼淚笑了。她一邊吸着鼻涕一邊加入了哈利的哼唱,偶爾抽噎一下,然後繼續哼着這段憂傷又溫暖的調子。兩個人在帳篷中央緩慢地旋轉,雖然舞技都不是他們所擅長的,但此時沒有誰介意對方踩了自己的腳。

******

在羅恩離開的一個半星期之中,兩人轉移了好幾個地方。天氣一直不陰不晴,幾乎每一個夜晚都會下雪,第二天天明時停止。所幸兩人一直互相鼓勵,這種陰郁的天氣暫時沒有成為他們焦躁的來源。

十一月的最後一天,兩人來到了另一片森林,并決定在懸崖頂端待上一兩天。他們在光禿禿的大石堆之間支好了帳篷,哈利守在帳篷邊上。自從赫敏哭着跑出來尋找他的夜晚開始,他守夜時總會特別注意不離開帳篷太遠。

兩點半的時候,天色已經陰得暗沉沉的。哈利仰起頭,視線所及的地方似乎是一個平面,不斷有大蓬大蓬的雪花穿透這個平面出現在視野裏。明明沒有風,雪花卻斜斜地落下去,看上去很有重量的樣子。

赫敏正在帳篷裏制作簡單的食物,哈利說過幫忙,卻讓赫敏拒絕并趕到了一邊。她總是對羅恩離開的這件事感到很愧疚,似乎一切都是她的錯。但是哈利寧可自己動手做飯,因為做飯可以讓他免于胡思亂想。而且——他不敢說出口,赫敏弄出來的所有東西都難以下咽。

只有一件事讓哈利感到欣慰。這個禮拜,赫敏已經不再一想到羅恩就偷偷地哭了。

他已經把紅色的書還給了赫敏。羊皮紙夾在古代魔文字典中間,依舊放在枕邊。紙上的魔咒還是沒能徹底弄懂,他曾試着念過幾遍咒語,很難念通順,最後也就放棄了。他實在不知道這個魔咒有什麽用,而紙的主人當初又是為什麽要研究它。雖然右下角标着SS,紙上的字跡卻越看越感覺與混血王子有很大區別,它潦草而狂躁。如果這個魔咒不屬于混血王子,那它只是一張紙而已——至于他們的魔藥教授,哈利從沒有認真看過他的字。

哈利開始在每一個寒冷的,飄雪的夜晚頻繁地拿出活點地圖。他對羅恩感到無法言說的抱歉,只有确認羅恩回到了溫暖舒适的城堡才能放下心——羅恩畢竟是個純血,即使有斯內普和另外兩名食死徒在,學校也并不會比外面更不安全。如果鄧布利多還在就好了……他的眼睛不自覺地飄到了校長室,校長室裏沒有人。

斯內普當上校長後,有極大的可能耀武揚威,比如把格蘭芬多的寶石全都扣光。這肯定是他一直想做而沒能做成的事情。哈利的目光向下掃,看到了他這輩子再也不想踏進一步的魔藥辦公室,斯內普竟然在魔藥辦公室裏面。

哈利睜大眼睛,盯着地圖。斯內普的名字在裏面一動不動。他在幹什麽?在殺死鄧布利多并取代他的位置後,他還能在霍格沃茨裏安穩地睡覺嗎?他怎麽面對鄧布利多的畫像?據上次菲尼亞斯透露出的消息,鄧布利多的畫像還在霍格沃茨,一切正常。除了另兩名食死徒,斯內普在學校裏一個同伴也沒有,教授和學生們一定都不會讓他好過的。食死徒之間的關系似乎也并不好,那麽大的學校裏,斯內普幾乎可以說是獨自一人在做事、生活。

哈利發現斯內普的位置十分靠近壁爐,他的袍子會不會被點着?赫敏一年級的時候錯怪了他,點過他的袍子。當然,這不是赫敏的錯,斯內普太令人讨厭,如果那時候哈利詢問更多人,他敢打賭絕大部分被詢問者都會認為壞事是斯內普做的。

斯內普的名字動了一下。哈利被吓了一跳,他發現自己的目光渙散了。他眨了下眼睛,收攏視線,繼續看着斯內普的名字。斯內普本人油膩膩,但他的名字落在紙上很好看。

“哈利,你說什麽?”赫敏的聲音。她已經走出帳篷,正在他旁邊穿上鬥篷,準備接替他守夜。

“注意安全。別凍壞了——”哈利說。他把不自覺出口的Sev硬扳成了安全,差點咬到舌頭。

赫敏微笑了一下,把他推進帳篷裏。哈利撫着胸口,重新把目光投到活點地圖上。與剛才相比,雙S的那個名字只前進了一小點,現在大概是在壁爐和辦公桌的中間位置。他又停在那裏不動了。

他在幹什麽?哈利滿腹疑問地想。他并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完全脫離了确認羅恩是否平安到達的初衷。活點地圖還是不夠精确,他感到這個名字在慢慢地向前移動,但又好像沒有。過了一會——哈利确定斯內普的确移動了,因為他的名字好像已經走進另外一間屋子。名字停留了一會,行動開始迅速起來。他走出魔藥辦公室,進了校長室。

哈利決定不再看下去了。金妮在自己的宿舍裏,只要确認她安全,他就感到由衷的滿足。每天執着于地圖起不到任何作用,羅恩回去了就是回去了,沒回去的話,他就算盯漏地圖也沒辦法找到他的所在。

但是斯內普在做什麽?他應該一直在校長室裏才對。他現在已經不教魔藥學了,為什麽還要留在魔藥辦公室裏面?或許他是在偷斯拉格霍恩的東西?還是他自己那一櫃子魔藥材料沒有帶走?也許是校長室裏的畫像都對他冷嘲熱諷?也許他無法面對鄧布利多?

所以這個油膩膩的老混蛋還是有比較有人性的一面的?

“不,不。停下。他幫不了我們。”哈利自語道,聳聳肩折起地圖。如今監視斯內普對他們所要完成的事情毫無作用,可能藏有寶劍和魂器的地點已經在紙上變成一串長長的名單,接下來的日子,他們只需要謹慎地尋找就好了。最好的結果就是伏地魔随着春天的到來走向滅亡,然後他們可以善善後,趕在九月份重新回到學校去讀未完成的七年級。

現在哈利似乎開始感到在學校學習是一件不錯的事情了。有不喜歡的科目或不得不考試也沒關系。只要能吃飽,睡好,不用擔心不知道的問題沒有人解答,這就是最完美的生活。

作者有話要說: 奇怪了今天怎麽寫得這麽不順手。

最後剩下的不一定是希望,出自《潘多拉之心》。覺得挺适合,就寫在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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