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哈利站在一片混沌之中。有種無形的東西包裹着他,像是湧流的潮水,不尖銳,卻有無法抗拒的力量。面前的身影有紅色的雙瞳,妖異魅惑。他的聲音高亢又清亮,其中不包含一絲感情。
他向着哈利伸出右手。
“你的父母為你做了什麽?不,什麽也沒有。他們擅自死去,擅自留下了你,給了你一個命運。你對這個命運很不滿,對不對?所有人都在強迫你,許多事情你并不想做,但卻不得不去做,為什麽你不能有一個像別人一樣可以自己掌握的人生?你很痛苦,你的心告訴我你在掙紮。在這個世界上,我最了解你,我們是一樣的人。來吧,到我這裏來。這裏沒有你必須遵守的命運,如果你願意,世界将按照我們的願望運行。”
哈利猛地睜大了眼睛。視線有點模糊,幾秒鐘後,他意識到自己正躺在床上,死死地看着帳篷的頂端。赫敏大概還在巡夜,帳篷黑洞洞的,只有他一個人。
哈利坐起身,把踹掉的毯子從地上撿起來。傷疤不疼,但是頭特別沉重,他一時分不清剛才的到底是夢還是他又跟伏地魔的思想連通了。活點地圖掉在枕頭邊,他拿起來看,最醒目的又是SS,他正在走廊裏行走,在校長室的門口短暫停頓,但是沒有進去。
哈利摘掉挂墜盒。它在他胸口微微跳動,他暫時不想戴着它。伏地魔已經瘋了,他惟一的目的就是除掉衆人口中的救世主,然後除掉麻瓜和混血,自己永遠做一位不死的君王。挂墜盒成為魂器的時間較晚,反倒是年輕的湯姆·裏德爾在蠱惑人心的方面做得更好些。或許這個夢并不是挂墜盒在侵入他的心神,而是他自己産生了一定問題。
他已經有很久沒能從傷疤的連接之中獲得什麽信息了。不過他更擔心夢顯示出的他自己的心理狀态。
他一直在使自己樂觀,使自己只想着目标,似乎已經有好久,他沒再想過魂器之外的事情了。不過,自打羅恩走後,他倒是經常暗自怨恨,為什麽他不能像別人一樣有父母,為什麽他不能像別人一樣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可以沒有很好的家境,只要有愛他的父母,每天團聚在一起的晚餐只啃黑面包也無所謂。他可以沒有什麽天分,可以不引人注目,任何人都不對他抱有期待也沒關系,只要能自由地按照自己想過的生活努力地走下去就可以。
為什麽大家都這麽相信他呢?在他甚至連話都說不完整的時候,巫師們就相信他是救世主。如果他有哪一門課學得不好,就會有人拿出救世主來嘲笑他,同時也會有人拿出救世主來鼓勵他。救世主是什麽?被選中的人就可以是救世主嗎?因為他是從死咒下活下來的孩子,他就理應帶來第二個奇跡?因為巫師們認為他可以,他就一定會有能力回應他們的期待?
他很難控制自己。而在想着這些的時候,他又清楚地知道,想這些是不對的、不應該的。
哈利用力拍拍臉,總算把不該有的想法打斷了。确認自己睡不着後,他走出帳篷。遠方的天空已經由暗色變成了混混沌沌的藍,赫敏坐在不遠處懸崖邊的一塊大石頭上,身邊的書頁被微風輕輕地鼓動着。
“早上好。”哈利說。赫敏十分警覺,在他走出帳篷的一瞬間就把目光投向了他。她淺淺地笑了下。
“我不睡了,這就去準備早餐。你可以去睡一會。”哈利回以微笑,深吸一口山間清晨的新鮮空氣,空氣有點潮濕,十分冰冷。
赫敏站起來,面對着懸崖下方的大片森林舒展身體。她膝頭的《詩翁彼豆故事集》掉在了石頭上。
“這是什麽意思?”哈利沖過去,猛地按住書頁。赫敏被他吓了一跳,低頭去看他指着的那個符號。
“我也不知道,這不是古代如尼文。我猜大概是被誰用墨水畫上的,字典裏沒有這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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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松開了手,他感到十分失望。這是他第二次見到這個标志,本來以為能從這裏找到些線索,可是希望一瞬間就消失了。
“你認識這個符號,哈利?”赫敏問,“我在意這個符號很久了,起初以為它是一只眼睛什麽的,就像很多小故事或者小店自己創造的商标一樣,但是後來越想越覺得它很重要。我早就想要問你的,只是一直岔過去,最後忘記了。”
“你不知道嗎?”哈利驚訝地說,“這是格林德沃的标志。”
“你怎麽知道?據我所知,格林德沃沒有什麽标志或者口號。”
“比爾和芙蓉的婚禮上。”哈利回答,“克魯姆說的。他當時很生氣,因為謝諾菲留斯·洛夫古德戴着這個标志的項鏈,他說學校裏到處都是這個邪惡的标志,要不是在婚禮上,他要立刻跟洛夫古德先生打一架。”
“德國黑魔王的标志?”赫敏沉吟道,“我不認為鄧布利多特意給我留下古代如尼文版本的故事集會沒有別的意思。整本書裏,只有這一個用筆畫上去的符號。這說不定是鄧布利多給我們的線索。或許我們該去找找看,問問洛夫古德先生關于這個符號會不會知道些什麽。”
哈利嘆了口氣:“你不認為他會告訴我們這是彎角鼾獸的眼睛什麽的?”
“不去問他,你永遠不會知道。”赫敏固執地說,“他不是任何時候都在胡言亂語的。你看,盧娜被叫做瘋姑娘,但是我們和她的交流一點障礙也沒有。”
哈利聳了聳肩,他承認自己被赫敏說服了。現在他急需跟外界有點聯系,《唱唱反調》既然一直在支持他,見見謝諾總不會有什麽壞處。一直過着與世隔絕的逃亡生活,他都快感到世界上只剩下他和赫敏還在堅持戰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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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用了一天時間和赫敏把書又徹底地翻了一遍,并用他們所知的所有檢驗咒語檢查它。在确認他們再也找不出更多線索之後,兩人在一個下午開始尋找洛夫古德家。
在陋居的時候,他們偶爾會提到盧娜。哈利記得韋斯萊先生說過,洛夫古德家住得不遠,就在陋居以北的一個小山的山頂上。
他們幻影顯形到奧特裏-聖卡奇波爾村莊南方的小山坡頂上。風很大,吹亂了赫敏的頭發,哈利感到很冷。他遠遠地眺望着村莊,錯落有致的小房子沐浴着雲層之間流瀉下來的光束,顯得整潔寧靜。陋居就藏在一片樹籬和果園之中,周圍還有很大的一片蘆葦地,沒人能發現這間歪歪扭扭的小屋。羅恩還沒有回到學校裏,想到他也許正在陋居裏安全地待着,有可以盡情填飽肚子的美味食物和舒适溫暖的床鋪,哈利在嫉妒的同時也感到安心。
兩個人沒有過多地在山頂逗留。他們一路向北,在每一座山的頂端都停留一下,觀察山間有沒有看上去像是洛夫古德家的屋子。幻影顯形的感覺實在不怎麽好,哈利和赫敏在更多時候願意選擇步行。
夜間,他們宿營在兩座小山之間的谷地。到傍晚為止,他們已經向北行進了幾英裏。哈利有種感覺,似乎下一座山上就有他們要找的地方。但是兩個人都太累了,而且在整個下午這種感覺出現了太多次,他很難說服自己再向前走一個山坡。
這一邊大概有段時間沒下過雪了,哈利從地面上找不出積雪的痕跡。再過三星期就是聖誕節,想到之前在女貞路、學校和陋居度過的每一個節日,哈利感到懷念。這一年的聖誕節大概會是他有生以來過得最悲慘的一個,就連女貞路的聖誕節都不會這麽凄涼。每到那一天,他都會有汽水,一點點火雞和蛋糕吃,最重要的是,燈光總是很燦爛,姨媽和姨父都比平常要和藹不少,達力也不會在那一天欺負他。
陋居的聖誕就更不用說了,雙胞胎兄弟總會扛來一棵大聖誕樹,在上面挂滿彩燈。當哈利去到那裏的時候,聖誕樹往往還沒有收起來,他總能在落地後第一時間得到一大盤羊肉餡餅。
學校的聖誕節也是很快樂的。最好的那個學年,鄧布利多還活着,他把學院長桌并成了一個大圓桌,那是哈利惟一一次和不同學院的人同桌吃飯。斯內普拉響爆竹時無法反抗的樣子充分地愉悅了讨厭他的所有人。
可是現在——哈利坐在帳篷門口左右晃動點亮的魔杖,他和赫敏只能在離陋居極近的地方忍凍挨餓。陋居是最像家的地方,當然赫敏一定不是這麽想的,她有自己的家。但是他不同。每次想到陋居,他都會有一種強烈地想要把一切告知大人們的沖動。
當然那不全是因為陋居裏面有金妮。
哈利拿出活點地圖,很快找到了金妮。她在格蘭芬多塔。羅恩依舊不在學校的範圍之內,斯內普在校長室,他的名字一動不動。
想到自己正在尋找洛夫古德家,哈利找了找盧娜的名字。意外的是,地圖中并沒有顯示出盧娜·洛夫古德。
斯內普依舊沒有動。走廊上巡視的名字只有一個費爾奇,哈利用魔杖敲敲地圖把它收起來。盧娜很可能正在有求必應屋繼續D.A.的訓練,希望她回宿舍的路上不要碰到費爾奇和他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