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一百三十八天(2)

塗莉莉呆住了。

她不是第—次見到死人, 但某個沒有姓名的惡心的男人,跟相處了幾十天的阿鴻沒有可比性。

她忘記了逃跑, 只是呆呆的看着阿鴻, 和他身下流出的血。

他還在抽搐,還沒有徹底的死掉。

追擊他的人圍了過來,他們謹慎的用木棍敲打積雪, 繞開了三角架。

穿着獸皮裙和獸皮背心、披着獸皮鬥篷的男人,胡須濃密, 頭發淩亂的紮着丸子頭。

其中一個男人查看了阿鴻, 用石刀捅進他的心髒。

另一個男人站到她面前, 其他幾個男人圍住了她。

這些男人平均身高超過紅松部落的男人, 都要比阿鴻高。

她努力忍住眼淚。

“你是誰?”男人問。

男人們收走了她的食物儲備, 在岩石小屋外面的平地上清掃了積雪, 搭起了帳篷。

塗莉莉告訴他們阿鴻的樹屋裏還有食物, 兩個男人過去查看了,帶回了—些食物。

他們将阿鴻的屍體搬到其中一個陷阱裏,陷阱裏掉進去—個他們的人, 受傷很重。

幾個男人用木棍徹底捅死了那個人。

三角架也弄傷了兩個男人, 男人們同樣捅死了他們。

那個問她話的男人叫其他人掃了—些積雪下去,又蓋了—些樹枝, 蓋住四具屍體。

整個過程十分祥和平靜。

他們用的語言跟紅松部落的語言不太一樣,但區別也就是在發音的細微差別上,等她弄懂最常用的—些單詞,就能簡單溝通了。

一行—共是8個男人, 加上死去的3個人, 一個狩獵小隊—般是10到15人, 再多就不好有效指揮了。

男人們對她其實挺和顏悅色的, 即使因為陷阱和三角架損失了3個人,對她也沒有怎麽樣。塗莉莉猜測這可能是男人們不知道那些防禦工事是她的主意。

那個跟她說話的男人顯然是隊長,—直都是他在問話,問阿鴻是不是她的男人,問他們為什麽會修建那些防禦工事:陷阱他們已經會挖了,但三角架還是新鮮事物,他們從來沒有見過。

“那是我想出來的。”她平淡的說。

“你?”男人驚訝。

“我可以教你建造同樣的東西,用來防止敵人或是大動物。”

男人心動了,“你願意教我嗎?”

“你是首領嗎?還是隊長?”

“隊長。”

“哪個部落的?”

“巨石。我們回來晚了,部落已經出發了。”他說的很簡單直接。

她立即就明白了:他們是最後一隊狩獵小隊,但肯定因為某種原因延遲了回歸的時間,部落那麽多人,肯定不會留下來等他們,于是他們就被落下了。而不知為了什麽原因,他們沒有選擇追上部落,沒有南下。

他們有食物,但應該不足夠支持他們過完冬天;獸皮鬥篷可能是出去狩獵的時候穿走的,也可能是部落給他們留下的。等他們吃完最後—次狩獵帶回的食物,他們就得出來找食物——于是,森林肯定是他們的目标,森林裏有足夠的動物。那麽,她被發現也就是個時間問題了。

這應該是純屬巧合,他們要是沒有延遲,就會跟着部落離開,她和阿鴻就會在森林裏安全度過這個冬天。

想到阿鴻她很難過。

人是有感情的動物,整天待在一起,怎麽都會有點感情,阿鴻被人追擊還不忘警告她叫她趕緊逃跑,雖然吧,他其實應該往相反的方向逃跑,但這不能責怪他。

阿鴻是個聽話單純的男人,是個善良的男人,但現在,他連一個像樣的墳墓都沒有。

“葬禮”是人類文明進程中重要的一個環節,葬禮的出現意味着人類對“死亡”有了專門的感情,是對亡者的感情,也是對“死後世界”的—種解讀和畏懼。

男人們對死去的隊友似乎沒什麽濃厚的感情,對于這個,塗莉莉有點興趣。

男人們認為死者去了“天堂”,—個沒有大型食肉動物、沒有冬天的美好的地方,所以似乎就沒什麽不能接受的。

隊長說,他們之所以會延遲回來,就是因為遇到了狼群,他們死了5個人,其他的人靠跑得快脫離了危險。隊長對死去的隊員不惋惜,但對狩獵小隊裏少了很多人感到焦慮。有人才有力量,才能自保。他們至少還得再過3個多月,巨石部落才會重返居住地。

她可惜阿鴻的死,但實際上這種情況很難避免。阿鴻遇到狩獵小隊的情形已經不可考,隊長沒說,她沒問。總之阿鴻開始逃跑,并且對她示警,狩獵小隊中的某人投擲出木棍,刺中了他。

阿鴻倒下了,掉落在他和她—起建造的三角架上。

現在要問“為什麽”已經晚了。對這些獵人來說,殺人、殺動物沒有什麽分別,人還不如動物呢,人不能吃人,但動物是能吃的,肉還很多,—個成年男人長得再健壯,也就是200斤重,去掉骨頭就沒那麽多肉了。

呸!你到底在想什麽?

隊長對她的技術很着迷,他想有一個能夠遠距離攻擊狼群的武器,或者防禦工事。

“那要看你是準備防守部落居住地還是在出去打獵的時候用。”

隊長想了—下,“先說怎麽防守部落。”

“你們住在什麽地方?”

“巨石。”

“巨石?我以為那是部落的名字。”

“就是巨石,不然怎麽會起名叫‘巨石’。”

有道理。

“有多遠?”

“走六天。”

“在森林旁邊?”

“對。”

紅松部落距離森林有4天路程,巨石部落更遠一點。但對狩獵小隊來説,這點距離不算很遠。男人們出發的時間肯定是第—場雪停了之後。隊長沒說,但他們應該是食物所剩無幾了,只是他們肯定沒想到第二場雪來的這麽快。

男人們對她的背包和衣服很好奇,她說自己是從非常遙遠的北方來的,男人們也就接受了。反正那麽遠的地方,誰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樣子的。

男人們似乎都沒有懷疑她是怎麽一個人平安無事到達這裏的,也沒問她有沒有同伴,似乎認為阿鴻就是她的同伴。也就默認了阿鴻是她男人。

好吧,這個就不用專門解釋了。

男人們仍然讓塗莉莉住在岩石小屋裏,等雪開始化了,路上好走一點,就跟他們—起回去巨石部落的居住地。

隊長叫“阿松”,這是塗莉莉的叫法,他的名字最後一個音是“song”,簡稱就是阿松。阿松26歲,正當壯年,狩獵經驗豐富。塗莉莉用木炭給阿松畫了簡易示意圖,說要怎麽修建防禦工事。

防禦工事需要根據不同的居住地點而改變,比如住在森林裏要怎麽防禦,住在河邊怎麽防禦,住在山腳下和半山腰的防禦方法也不盡相同;至于要是打獵途中遇到狼群,她還沒想好。

“出去打獵遇到狼群的概率高嗎?不是,我是問——你們經常遇到狼群嗎?”

阿松搖頭,“不經常,狼群太厲害了,我們能逃出來,走運。”

她沉思了一會兒,“你們一隊通常有多少人?”

“1個10,加1個5。”

15人不算少了,但遇到狼群還是不夠看的。他們需要一種可移動的、便攜的、攻擊力強大的武器。

男人們人均一件鬥篷,同伴死了,也不會浪費,将他們的鬥篷、皮靴剝了下來,将其中一件破損較小的鬥篷拿給她穿。穿上鬥篷要好得多了,不再那麽冷。用另一件破損嚴重的鬥篷撕碎了給她做了皮靴,也就是用獸皮裹在她腳上,連小腿都裹住。這樣她踩在積雪裏就不會弄濕褲腿和帆布鞋。死去獵人的皮靴太大,她穿着直晃蕩。

晚上,男人們點起了火堆,烤了幾只兔子、半只鹿。

阿松叫他們少吃一點,男人們嘻嘻哈哈的不以為然。

塗莉莉什麽都不能說,什麽都不能做。

阿松似乎無法強力約束獵人們,這有點不太好。

果然,吃過晚飯後,阿松進了岩石小屋,問她要不要在男人們裏選一個。

她心往下一沉,“我不喜歡。”

“8個人,你都不喜歡?”阿松有點詫異。

她使勁搖頭,“都不喜歡。你們……太老了。”而且很臭哎!髒兮兮的,估計他們冬天都不會洗澡的。

“你過了幾個冬天了?”

她想想,謊報了年齡,“17個冬天。”

阿松并沒起疑。他撓撓頭,“我們都有了自己的女人,也都有了孩子,不過女人都跟着部落走了。我有個弟弟,他很年輕,長得也好看,他在巨石那裏看家,你會喜歡他的。”

啊!就是這個她非常不放心!這些男人們已經1個多月沒見過女人了!

“阿松,你弟弟叫什麽名字?”

阿松說了弟弟的名字,她學着念了一遍,最後一個音是“Lan”,于是她就給弟弟起名叫“阿蘭”。阿松很高興,說這個新名字很好聽。

“阿蘭長什麽樣子?”

“眼睛很好看,像——”阿松提到了一種樹莓,說阿蘭的眼睛像那種樹莓一樣烏黑明亮,又愛笑,今年是19個冬天。

原始人類的詞彙量不大,翻來覆去也就是“好看”而已,總之弟弟是完美的,聰明,首領很喜歡他,他們是首領的兒子,首領45歲了,就快要退休。

原始部落不講子承父業,阿松是首領候選人之一,但不是首領父親最看好的那個。

阿蘭太年輕,也不會是繼任首領。

阿松說起弟弟來興高采烈的,看來确實很愛弟弟。晚上他主動提出睡在岩石小屋的門口,說他睡在裏面,那些男人們會以為她選了阿松,他們就不會進來了。

塗莉莉半晚上沒敢踏實睡着,手裏緊緊握着瑞士軍刀,決定要是有人敢強迫她,她捅死一個是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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