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唐芳看了撲哧笑道:“二姊又不是第一次見到這裏的稀奇,幹什麽這樣驚訝?”
這才發現自己失态,唐枚摸了下鼻子道:“每回來都覺得神奇呀,祖母真厲害,居然想得到造出這樣一座花房。”
“是呀,可惜我都不記得祖母的樣子,我好喜歡這裏!”唐芳繼續給那些花兒澆水,嘆口氣道:“不過娘不太準我來,說伺候花草不是咱們該做的事,我好些天只能來一回。”
“娘說的也有道理,你呀,以後跟我學學管家倒是正理。”
唐芳一愣,皺起眉頭道:“管家?有娘、有二姊,還用得着我嗎?”
“怎麽用不着?娘身體不太好你也知道的,我嗎,指不定哪日就嫁人了,宏兒年紀又太小,你學了,到時候也好給娘分擔些。”
唐芳找不到話來反駁,只好點了下頭,“只是我太笨了,不曉得學不學得來。”
“你把那些放在香、花兒的心思用上,準能學得會。”唐枚又給她一顆甜棗吃,“對了,娘準咱們去華芳齋了。”
“真的?太好了!”唐芳拍手興奮道:“我聽說又推出了幾種新的香,好想去看看。”
“你若是管家學得好,這種機會便會多起來,來這兒種花更不是難事,娘可是通情達理得很呢。”
唐芳聽了忙道:“我會用心學的。”
唐枚摸摸她的頭,“打算什麽時候去?後日嗎?”
“嗯,過兩日再去,我現在有些不大方便。”唐芳微微紅了臉。
唐枚理解,笑道:“那你還不回房多休息休息?”看她衣服似有些單薄,吩咐羅萍,“回去給四小姐換件厚的,別受涼了。”
羅萍應聲。
見兩人走了,唐枚又把花房看了一遍,贊嘆道:“這地方真不錯,要是種些春季的蔬菜,這時候賣出去準能賺大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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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嬷嬷登時無語,好好一個小姐怎麽能跟賣菜扯上關系?
“嬷嬷看,要是在莊裏也建一處這樣的暖房,行不行?”
“種菜?”劉嬷嬷連連搖頭,“不行、不行,不說賣菜不像個樣子,就是這處暖房的花費也不劃算啊!老奴聽說可是花了不少錢,只怕賣幾十年的菜都賺不回來。光說上頭那透明瓦片,當年就花了五千兩,托人過海去別國買來的。”
“五千兩?”唐枚咋舌,看來技術雖然差不多,費用卻很高,五千兩可抵得上京城一些中等地段的鋪面了,看來祖母真是個會享受的人。
劉嬷嬷道:“不過現在好似便宜了些,到底是十幾年前的價了。”
唐枚沒再說這個話題,讓門外的兩個婦人把這兒的管事叫過來。
花房管事姓吳,今年剛到四十歲,方臉,看上去不茍言笑,一到裏面就畢恭畢敬的站着,等候唐枚的指示。
“這些花兒都是太太叫你們種的?”這花房種了數不清的花,大概有百來種,有些是直接種在地上的,有些則是栽于花盆。置身其間,仿若立于花海之中,萬紫千紅,難以用言語形容聚四季之花在一處那神奇無比的美麗。
吳管事道:“是的,不過都是老太太以前喜歡的花,太太叮囑一定要種好,一代代傳下去。”
原來是基于祖母的關系才依舊種了這麽多花,看來母親很敬重祖母,也格外愛惜她留下的東西,哪怕只是花兒。
但她不是要問這些,指了指角落裏一些空下來的地方,“這些是要種什麽的?”
“太太從沒有添加新的花種進來,所以一直空着,這花房委實太大了。”
太好了,唐枚笑了笑,“你明兒弄些蔬菜種來,反正空着也是浪費。”
吳管事終于有了一些表情,驚訝道:“蔬菜?”
“嗯,蔬菜,青筍啊、小毛菜、豌豆苗都行,怕不好看,拿個簾子隔起來,不過,咱們這花房除了自家人也沒有旁人來吧?”看看他們家,唐士寧這壞脾氣,唐枚以前也不是個好相處的,唐芳又不太愛說話,張氏身子弱不喜出門,還真沒有幾戶人家來往。
吳管事點了下頭。
唐枚高高興興地出去了,想到冬天能偶爾吃到一些非季節性的菜,是件很值得開心的事。
過了兩日,姊妹倆跟張氏說一聲,便去了靠近興宋門的華芳齋。
這地段不是繁華區,較為冷清,可酒香不怕巷子深,華芳齋是京城大多數太太小姐們最愛去的鋪子之一,只因為這裏有別家鋪子買不到的各種神奇的香。
唐芳激動得臉都紅了,拉着唐枚急匆匆走了進去。
裏頭并不寬敞,但分了裏外間,外間多有男客,裏間是專門接待女客的,誰料她們剛踏入門口,就聽見一個極其尖利的怒斥聲傳出來——
“你這水性楊花的賤人!前幾日還同我哥哥花前月下,這會兒竟要別的男人為你花錢買香,真是不知廉恥!”
此地居然在上演一出好戲,唐枚擡眼看去,只見前方兩位小姐正怒目而視,說話的少女高揚着手,一張清秀的臉氣得通紅。
“是堂姊!”唐芳叫了出來,一邊用力扯唐枚的袖子,“怎麽辦?二姊,是堂姊。”
那怒斥的少女正是唐英,她正要甩耳光的對象是她未來的大嫂林映雪。
不過,她那一巴掌沒能打下去,林映雪身後的年輕公子一手抓住她的手腕,輕笑道:“這種場合,唐小姐還請自重,要是再出言不遜,可別怪我傷了你。”
林映雪見那人為她出頭,立時笑了起來,一張瓜子臉,眼睛似桃花,這一笑恰如百花齊放,極其嬌豔。
唐英被那年輕公子阻止,更是火大,眼睛裏要噴出火來,“你這不要臉的肮髒東西,竟敢搶我哥哥的人!”
“哦?你哥哥的人?”那年輕公子揚眉,略顯蒼白的臉上滿是揶揄之色,“敢問你哥哥可與她定了親?還是已經入了洞房?”
“你!”唐英氣結,“要不是你橫插一腳,這是早晚的事!”
“那就是還沒成了,何來搶人一說?”年輕公子輕蔑道:“你哥哥的女人,竟還要妹妹出口讨要,真是窩囊得緊,也難怪林姑娘看不上了。”
這句話當真是極大的侮辱,唐英都要被氣哭了,聲嘶力竭道:“你胡說什麽,我哥哥才不知道……他才沒有!”
眼見越說有越不堪之勢,唐枚忙走了過去,朝唐英身後的兩個丫鬟喝道:“你們在幹什麽,還不把你們小姐拉到裏間去!”
嚴厲語氣在耳邊突然炸響,兩個丫鬟如夢初醒,忙上去拉住唐英的手,邊勸着叫她不要生氣。
唐英哪肯走,見唐枚來了,像見到幫手,大叫,“堂姊,你快快幫我罵那個賤人!”
唐枚往那兩人看了一眼,她并不認識林映雪,至于年輕公子,一身錦衣華服,派頭十足,應是富貴人家。她想了想,輕聲道:“堂妹,這事不宜當衆喧嘩,咱們回去再說。”
“回去怎麽說?那賤人就在眼前,難道不罵個夠本?她當年自個兒來纏着我哥哥,說喜歡他,還是我從中幫忙的,如今搭上了別的男人,就把我哥哥抛一邊,她算個什麽東西!呸,比破鞋還不如!”唐英越說越激憤,恨不得撲上去毀了林映雪那勾人的長相。
唐枚見她冥頑不靈,怒道:“你再說下去只會讓你大哥受辱,既是破鞋,扔了便是,何苦與她一般見識?為了只破鞋,何須這般生氣,你大哥難道就找不到更好的女人?”
她們倆你一句破鞋我一句破鞋的,林映雪終于受不住了,臉色慘白,撲到那年輕公子懷裏嘤嘤哭起來。
年輕公子臉上也不好看,幾步沖過來,伸手就要去抓唐英。
唐英是未婚女子,唐枚一步擋在前面,厲聲道:“衆目睽睽之下,你敢!”
年輕公子看清她的容貌後,立刻收手,“是你!”
唐枚面露疑惑,這人面生得很,她根本就不可能見過,除非……
不等她細想,年輕公子纖長的手指又伸過來,似要擡起她的下颔。
劉嬷嬷豈能容許這種情況出現,立刻橫插進來隔開兩人,同時單掌疾風般往年輕公子拍去。年輕公子閃身避過,驚訝地看了看虎背熊腰的劉嬷嬷。
劉嬷嬷怒目瞪着他大喝,“敢來惹我家小姐,找死!”
真是個粗人,年輕公子眼裏閃過一絲厭惡,不再看她,目光又落在唐枚身上,很是大方的道:“罷了,我今兒不再計較此事,美人兒,你可記得欠我一個人情。”
美人兒……唐枚錯愕,這形容詞是對她用的不成?
雖是贊美,可怎麽覺得從眼前這人的嘴裏說出來,讓人極度的不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