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林映雪本以為他會替自己出氣,怎料突然罷手,登時失望之極。

“別不高興,一會兒帶你去畫舫上游玩,如何?”年輕公子回身摟住林映雪的腰,淺笑道:“我可沒有帶過別的姑娘去呢。”

林映雪立刻歡喜起來,像菟絲花一般纏繞在他的身上。

見那兩人往門口走去,唐英還想追上去罵,被劉嬷嬷一把扯住,斥責道:“堂小姐,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別再連累二小姐了!”

唐英看了一眼唐枚,委屈道:“可是……”

“回去再說。”遇到這種事,什麽買香的興致都沒了,她叫那兩個丫鬟把唐英領出去。

待三人坐在車廂內,唐英這才說起原委。

原來林映雪前幾日還同唐旭見過一面,看起來感情十分的好,兩家都有訂親的意思,誰知道不過幾天功夫,忽然就翻臉不認人了。昨日唐英去請林映雪過來府裏,結果去的人吃了個閉門羹,不只如此,林映雪還叫人送回一塊玉佩,讓唐英轉交唐旭。

這玉佩乃是唐旭給林映雪的定情信物,唐英根本不敢把這事告訴哥哥,今日便上門去找林映雪,她人不在府裏,唐英花了銀子得知她在華芳齋。

她追到此處才發現,林映雪竟在大庭廣衆之下跟一個年輕公子如此親密,這要是讓她哥哥看見,情何以堪!一時忍不住便當衆指責起林映雪。

唐英說完這些,疑惑的看着唐枚,“那人龌龊得很,二堂姊是如何認識的?”她當時也看到年輕公子的反應,早就覺得奇怪。

若不是她的幫忙,唐旭得以拜到盧成先生名下,唐英對她的态度絕不會是像現在這般友好,只是她若說不認識,唐英必定不信,想了想便回道:“可能是與白振揚認識,我也不太記得是否見過了。”

唐英自是知道他們夫婦倆和離的事,眼見唐枚低垂着頭,便不忍再逼問下去。她其實很想知道那個男人是誰,林映雪居然為了他不顧兩家的交情,不顧那麽深愛她的唐旭!

車廂裏一時陷入寂靜,唐芳生性單純,也不太會說話,同情的看着唐英。

唐英是滿肚子的火,氣得心肝兒都在疼,她手裏捏着玉佩,暗自懊悔當時怎麽沒有狠狠地扔到林映雪的臉上!

“你回去打算怎麽同家裏人說?”過了會兒,唐枚擡頭關切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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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怎麽說,那女人這般無恥,咱們家定然不能要她,只是大哥……”她心裏自責不已,當初怎麽沒有看透林映雪的本性,害得大哥喜歡上林映雪,這下她怎麽跟大哥交代?她又怒又急,只覺得一股腥味從喉頭竄出來,拿手帕一捂一咳,攤開來,竟然全是血。

唐芳瞧見了驚叫,“堂、堂姊,你咳血了!”

唐枚也吓了一跳,眼見唐英臉色蒼白,忙叫車夫停車,把劉嬷嬷叫了過來。

“嬷嬷,堂妹咳血了,如何是好?”

劉嬷嬷立時詢問唐英帶來的兩個丫鬟。

其中一個丫鬟驚慌不已,“小姐以前也咳過血,今兒身子還不太舒服,是偷溜出來的,太太都不知道……”

唐枚打斷她,“如今都這樣了,也不好耽擱,你們府裏都慣用哪家大夫?”

“妙手醫館的鐘大夫。”

怎麽那麽耳熟?唐枚還在奇怪呢,劉嬷嬷已經皺起眉頭,哼了一聲道——

“怎麽又是那無良大夫?這京城就沒別的好大夫了嗎?”

“這個……反正太太都是請鐘大夫,小姐服了藥,好的也快。”

“既是慣用的,那就去吧。”唐枚叫車夫掉頭前往妙手醫館,鐘鏡香的醫術好不好她不清楚,可從白家、二嬸家願意請他來看,似乎頗有口碑。

劉嬷嬷免不了牢騷兩句,她着實是一點也不覺得那鐘大夫有什麽好。

到了妙手醫館,兩個丫鬟扶着唐英下車入內,鐘鏡香果然很熟悉唐英的病症,立時吩咐店裏夥計取來一瓶藥丸,唐英服用過後,臉色便慢慢好了起來。

“我早叮囑過你不要動氣。”鐘鏡香語氣嚴厲,薄唇微抿。

唐英一向很有脾氣,可在他面前卻變得乖巧,低聲道:“我也不想,實在是氣極了,你不要告訴我娘。”又可憐兮兮看着唐枚和唐芳,“娘若知道了,鐵定會把我關起來。”

唐枚卻不想縱容她,“你咳血這麽大的事,我不好不同二嬸講,再說,這事也難再瞞下去,我勸你回去便向二嬸坦白。”

唐英挑眉又要發作,可看到鐘鏡香的眼神,只得忍下來,洩氣道:“好吧。”

鐘鏡香又開了藥方,看着唐枚道:“有關你堂妹的病情,我有話要和你講。”他站起來去到旁邊的一間房裏。

難道是有什麽隐患不成?唐枚心裏咯登一聲,忙随他進去。

劉嬷嬷也要跟進來,鐘鏡香轉身把門關上,差點撞到劉嬷嬷的鼻子。

唐枚不想久待,直接問道:“我堂妹的病況是不樂觀嗎?”

“同原先一樣,好好調養,自會康複,只是不能大動肝火,這一點極為重要。”鐘鏡香特別強調道。

“別的呢?”

“沒有了。”

唐枚挑眉,看來是她想錯了,轉身便要出去。

鐘鏡香在身後道:“其實我是有話要問二小姐。”

“問我?”唐枚腳步一頓回身。

“二小姐向來信任我,為何近來一反常态?”他神情變得認真,“在下想知道原因。”

這個原因可不大好講出來。唐枚道:“此一時彼一時,鐘大夫,我個人的看法你不用放在心裏,我相信鐘大夫的醫術是高明的,只是我們家已經有慣用的大夫。”

鐘鏡香沒有得到滿意的答覆,往前走了兩步,問道:“可是因為在下沒有治好你的風寒?”那聲音極其柔和,像陽春三月的風,從耳邊徐徐吹過。

面前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如同大海般平靜,卻又廣闊得好似能吞沒人的意識,唐枚有那麽一會兒的失神,驚訝于這瞬間自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獨特魅力。

“鐘大夫想多了。”她趕緊錯開目光。

“倘若是在下想錯,二小姐為何不看着在下回答?”

唐枚不喜他如此追問,冷下臉道:“鐘大夫沒有旁的問題,容我告辭。”說罷伸手想要去拉開門。

誰料他搶先一步按在門上,一轉身,已在唐枚身前。

有股淡淡的藥香直撲鼻尖,她差點撞到他的胸口上,見去路已被完全擋住,唐枚擡頭怒視他,“請你讓開!”

鐘鏡香卻倚在門上,嘴角揚起一絲玩味的笑,“我本想聽你的真心話,奈何你卻不配合,你當真以為……”眼眸微微眯起,“你體內的毒,全都清掉了嗎?”

唐枚倏地睜大眼眸,沒有想到鐘鏡香會捅破這層窗戶紙。

“啊,被我猜到了。”他笑意加深,“你果真知道這件事。”

難道剛才只是試探?唐枚不想走了,冷冷地道:“莫非是你下的毒?”

“誰下的毒我不感興趣,我只是好奇你如何得以生還。”不等唐枚回答,他慢慢地道:“二小姐變了,莫非是因為這毒藥的關系?”

唐枚冷哼一聲,“你既然知道我中了毒,卻不想法子解毒,又不告知旁人,叫我如何再信你?”

“誰說我不曾想過解毒?”鐘鏡香眸光一亮,“這世上倘若有人能解,也只有我一人,但你沒有給我這個機會。等我再到府上,你竟已經好了!”

所以他才覺得驚異,才會念念不忘,此種奇毒,中者必死,他實在想不明白唐枚是如何好起來的。

好奇心害死貓,唐枚終于了解鐘鏡香為何會對她的反應那麽在意,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

可她豈能告知他真實的情況,說出來,只怕會被當作敷衍他的荒謬藉口罷了。

“抱歉,這個答案我無法告知你。”唐枚坦言。

鐘鏡香挑眉問:“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是。”唐枚大方承認,“鐘大夫想問的已經問完了,請讓路。”

鐘家世代習醫,鐘鏡香自小便與各種病症打交道,到他十歲的時候,閉着眼睛都能辨識天下藥草,又涉獵極廣,在毒方面也有獨到的見解,是以他年紀輕輕,十八歲來到京城開辦妙手醫館,短短兩年,醫術便已經得到京城數位名醫的肯定,小有名氣。

一個人懂得越多,越會覺得自己懂得太少,竭盡全力想弄清楚那些不懂的知識。

鐘鏡香就是這種人,此刻的他,心裏如同貓抓一般,恨不得唐枚是水池裏的青蛙,那他便可以随意處置,比如測試她中的毒藥有無餘存,比如開膛破肚一探究竟,好解開困擾自己多日的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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