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不要吃太多冷的食物。”

見真央舉起勺子, 大有“大吃一頓”的架勢, 赤司忍不住便出聲阻攔。

“……”

真央驀地睜大了眼睛:她和征君怎麽說勉強也能算是剛剛和好的,這會兒赤司不哄哄、不說說漂亮話就算了,吃個冰淇淋還沒動口呢,赤司先開始告誡她了。

真央不聽他的,一口下去,吃完了, 這才說:“我都好久沒吃了。”

語氣裏頗有幾分委屈與可憐巴巴。

赤司不用想都知道, 是在家裏的時候跡部不讓她吃,可既然跡部都如此, 他赤司征十郎把人帶出來,就更不能讓真央多吃了。

“萬一生病就不好了。”赤司和和氣氣地勸, “馬上就要聖誕節了, 你不是說想去阿拉斯加嗎?”

真央精神一振:“你記住啦!”

她本是随口一說,心裏隐約是有期待的, 但只要想想聖誕節之後便是年關将至,赤司必定有許多事情要處理,于是只随口提了一句, 打算作罷。

沒想到赤司竟然就連那麽一句話都放在了心上。

方才被阻攔的情緒頓時被打的煙消雲散,真央挺直了背脊, 雙眸中蘊藏着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亮光。

“真的可以去嗎?”

赤司颔首。

真央高興地幾乎要跳起來, 到底鎮定下來, 唇角的笑意卻怎麽也壓不下去:“我真的很想在冬天的時候去一趟阿拉斯加, 雖然說夏天去比較适合看極光, 可我就是想在冬天去。”

一高興,就連話都忍不住多了起來,似乎想把前情原委通通跟赤司說一遍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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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可千萬不能生病了。”赤司意有所指。

真央沒能在冬季去阿拉斯加的原因很簡單,與真央本人的體質有着莫大關系關系,否則憑跡部家對她的寵愛程度,莫說是阿拉斯加,直接進入極光圈都早能實現。

聽了這話,真央嚴肅了一張小臉,萬分鄭重地點了點頭:“為了阿拉斯加,我不吃了。”

赤司正要放下心,就聽真央接着道:

“如果家裏人問起來,征君你務必要說是你想去的。”

赤司:“……”

看真央那麽一本正經的,赤司內心失笑,面上卻跟着頗為重視地再次颔首:“記住了。”

赤司将真央送到家門口,跡部宅在夜晚仍然燈火通明,提前得到消息的傭人管家已經在門口候着,等待真央歸來。

“我就先回去啦。”真央很是高興地朝他揮手告別,青春洋溢的氣息在興奮下怎麽也掩蓋不住,“征君到家了記得給我打電話。”

“嗯,到家了就告訴你。”

赤司溫文爾雅地應。

其實他沒有哪次是不告訴的,但每每聽到真央如此的囑咐,卻好像總能更開心一點。

“明天見!”

小姑娘脆生生地做了結語,下車之後還不忘回頭朝他看一眼。

赤司便忍不住放松地笑了。

等真央的背影一離開視線,這份笑意便随之迅速的消散。

他的體內确實分裂出了兩種人格,在大腦世界中,如同倒影的一模一樣。

卻到底是有分別的。

[原來你在堅持這個。]

次人格的語氣辨不出情緒。

[看來她沒有讓你失望。]

——現在占據主導的,已經變成了原本一直被赤司壓制着的次人格。

“她從來沒有讓人失望過。”赤司嘆息了一聲,說不出的意味深長,又像是在為什麽而感到難過,“該在她面前表現什麽樣子,我知道你是能做到的。”

他們終究是同一個人,如何僞裝,如何調度,如何處理事情……擁有的思想中不會出現太大的差別,只是在形式上作風卻完全不一樣,次人格是為了保持勝利而存在,手腕自然會多有冷硬。

赤司還是怕吓到真央。

[她不是承諾不會讓你一個人了嗎?]

赤司自然明白。

正是因為真央的承諾,他心底的戾氣與尖銳才有所緩和收斂,但已經晚了,錯過了最佳的壓制時機,赤司本人的主人格退居二線,在打開這件事的關竅點再一次出現前,恐怕都是很難了。

“是啊……”赤司輕輕嘆息,“否則我也不能和你對話。”

真央動搖了他的內心,那份孤獨無人的荒野中,多了一抹鮮亮的色彩,于是由那而生的次人格一同被動搖。

“別讓她難過。”

[那不是我的本能嗎?]

次人格帶着點自嘲地說。

跡部真央出現在的那個時刻,如若她再陪伴的久一些,沒有他這個次人格的誕生了。

保護跡部真央,是赤司征十郎本人的意願,自然也根深蒂固在了次人格的心中。

[……她出現的,簡直是恰到好處。]

對懸崖上的你伸出手了啊。

赤司征十郎。

跡部還在書房,知道真央回來了,頗為纡尊降貴地下了樓,在一樓大廳就和真央打了個照面。

“赤司送你回來的?”

跡部見到的第一句就是這個。

真央腦袋點了點,還沉浸在高興的情緒中:“哥哥,這個時間你不是應該在書房嗎?”

“再不下來看看,妹妹被狼叼走了,我怕是都不知道。”跡部冷哼一聲。

真央知道哥哥這是在說先前赤司身上所出現的異常。

“我大概弄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了。”真央走到跡部跟前,很自然地抱住了跡部的手臂,兩人挨着往樓上走,方便說話。

跡部擺了擺手,沒讓傭人跟上來。

“你說說看。”

真央道:“征君……其實就是,有點怕寂寞吧。”

跡部感覺自己仿佛聽了個天大的笑話。

如果這話不是自家妹妹說出口的,只怕是要當場嗤笑出聲。

正因為是真央說出來的,跡部還“嗯”了一聲作為應答,以讓真央接着說下去。

“具體怎麽描述我也說不好……”真央想了想,有點糾結,“打比方來說,就像哥哥你有我了,可是征君從小到大身邊都沒什麽同齡人,而且詩織阿姨也……會感到寂寞,所以想要抓住什麽即将失去的東西的時候,會顯得稍微有點……急切吧。”

真央萬萬沒想到自己一番不确定的話語竟是完美地标中了真相,此刻她只是注意着,想要把自己的措辭,再柔化,再小心一些。

她沒有告訴跡部更多的細節,只說了赤司在表現上有些異常。事到如今真央更不打算細說:經過一晚上的仔細觀察後,目前征君的狀況明顯是良好的,此刻冒冒然說出來,絕對是有害無益。

至于下個月初兩家人的會面……真央想過了,事情在這一步的商議還沒有到立即訂婚的地步,實際上整件事還是有時間容許的。

她既然開始猶豫,正說明自己在心底已經無法幹脆果決地放棄征君,按照真央從小到大的決斷而言,這正是告誡她不要輕易放手的訊號。

既然有時間,而自己又不願意放棄,那麽靜觀其變、不要取消這次的見面才是最好的選擇。

聽完了真央的陳述,跡部卻皺了皺眉,他其實挺不想對自己未來的妹夫做出什麽太過刻薄的舉動,可到底對赤司征十郎的不滿還是在天平的另一端壓制過去。

“我以為赤司早該認清自己是什麽身份,寂寞于他而言,不該是突如其來感到畏懼的東西。”跡部冷淡地評價着,“應該是如影随形不是麽?”

他搖了搖頭:“我還從來不知道那個赤司會是這麽軟弱的人物,多少夾縫中生存的次子、小族,面臨的情況都比他要糟糕得多。既然他要擔赤司家這方天地,就不應該再對任何本該預料到的事有什麽怨言。”

“這是他赤司該有的覺悟。”

真央都不敢開口。

好半晌,她伸手,輕輕地戳了戳跡部的腰:“哥哥好嚴厲的。”

跡部姿态再理所當然不過地反問:“否則他憑什麽做我們跡部家的女婿?”

“噗。”

哥哥的傲氣還真是一如既往。

“可是,”真央眼睛亮亮地看着跡部,抱着他的手臂就忍不住有點撒嬌的味道,“哥哥小時候還為了輸球哭過呢。”

“!”

跡部瞬間繃直了身體,頗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真央,“我看,很快我就沒有你這個妹妹,你是要往赤司身邊倒戈了!”

他沒好氣地控訴着。

“但哥哥也這麽厲害了呀。”真央不會被他吓到,知道跡部寵她,不急不緩的說出了後半句話,“所以即便是世家大少爺,某些事情上也是需要時間的。”

跡部眉梢一挑:“你這意思,是願意陪着那個赤司征十郎耗時間了?”

“我只是覺得不應該那麽苛刻。”真央靠在跡部的肩上,有點感嘆地說,“征君自己對自己,都太苛刻了。”

外界的壓力,赤司本人的約束,辛苦程度是真央感受不到的。

可她感覺到了,赤司發問的那刻,分明抱得她更緊了幾分。

明明語氣還是那麽冷靜。

實在是太自苦了。

“……你怎麽不心疼心疼親哥哥。”跡部徹底弄懂了真央的意思,轉了話鋒,心裏愈發不是滋味。

他這麽好的一個妹妹,心底裏終于是有別人的一席之地了。

“我當然心疼哥哥了!”真央脆生生地答,毫不猶豫的回應總算讓跡部心情好轉,“學校家政課上教了一套新品,我做的很不錯呢。明天就做給哥哥吃。”

跡部故意不饒人地問:“我獨一份?”

原本打算還要給赤司做一份的真央:“……”

她卡殼了一瞬,很快拿出誠懇的模樣點點頭:“嗯,只給哥哥做!”

不幸看慣了她這幅掩飾騙人博信任表現的跡部:“……”

好氣。

還不能發作。

更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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