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節

着看沈殿怎麽說,兩個人一碗馄饨是怎麽一個分法。

而沈殿的回答永遠都是再簡單、再自然不過,“我自己吃。”

“好,馬上來。”老伯的反應也很幹脆,似乎絲毫也不覺得他這麽做是沒風度的表現。

可換了蘇莫就沒辦法像他們那樣淡定了,看他們兩個有來有往地說話,她就像個徹頭徹尾的局外人,“嗳!”她試圖引起他的注意,等到沈殿終于肯轉頭看她一眼,才繼續說道:“你打電話就是為了讓我來這種地方請你吃一碗馄饨?”

她無法理解,心裏也不痛快,老伯一開始還誤會說他們兩個是去約會,要真是那樣,也未免太寒酸了。

沈殿随便撿了一張凳子坐下,幹淨的衣褲越發襯得眼前這個不起眼的攤位滿滿都是違和感。他沒看她,伸手接過老伯遞過來的紙巾和筷子,聲音壓低着,似乎是不希望被老伯聽到,“你擔心兜裏的銀子花不出去?還是壓根就沒瞧上這種地方?”

無論是哪一句,蘇莫都沒辦法回答,她氣鼓鼓地拿眼睛翻白他,然後拉過一張塑料凳子坐下。

夜市的喧嚣越來越遠退,漸漸地,周圍的攤位幾乎都撤走了,只剩下他們面前的馄饨攤在呼呼地冒出白氣。

老伯一言不發地煮馄饨。

蘇莫餘氣未消,卻又越來越覺得是自己在莫名其妙地鬧情緒。

沈殿則一動不動地坐着,漂亮的雙眼盯着那一團團蒸騰的熱氣,偶爾有白氣随着風向撲到臉上,他就微微眯起眼,整個臉龐都在一吹即散的氣體中顯出一種迷茫。

蘇莫止不住就愣了神。

片刻,沈殿似乎察覺出來,但他沒有轉過臉,仍然盯着熱鍋,“你對誰都是這樣沒有戒心嗎?”

他的話一下子就勾得蘇莫想起季平川的叮囑,她一直都不信,此刻卻感覺心跳都快起來,他這是在提醒她嗎?或者是試探?

“那你會……騙我嗎?”她終于問出口,似乎覺得只有問了才安心。

沈殿怔住片刻,從來沒有人這樣問過他,或者說根本就不應該有這樣幼稚的毫無用處的對白存在。他意識到這一次就算是他找對了對象,也是個最低能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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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體會不到絲毫的樂趣,更加沒有即将面臨得逞的輕松。

所以……算了。

沈殿斂了斂思緒,終于側過臉來,把視線停留在她臉上,“那你認為有幾成可能我會回答‘會’?”

他眼神裏有毫不隐藏的輕視,甚至都算不得給出安心的答案,但蘇莫就是覺得他已經是清楚明白地告訴她“不會”了。

她微微抿着嘴笑了起來,連老伯端着馄饨從他們中間穿過去擺到那一窄條木板上面,也沒阻斷她的視線。

“快趁熱吃吧!”那老伯說。

沈殿沒回話,伸手撈起匙子,大大地喝了一口湯。

湯汁的香氣隐隐散在空氣裏,蘇莫離得近,那好聞的味道就直往她鼻子裏面鑽,她有些忍不住,就吞了一口口水。

沒發出什麽聲音,但沈殿偏偏就聽到了,他斜過視線,饒有趣味地打量着她,“要吃嗎?”他問得直接。

蘇莫有些臉紅,但這時候再否認就未免顯得矯情了,她只好點頭。

這次,沈殿倒沒再戳她痛處,從老伯那裏要來一只空碗,又加了一只湯匙,開始把裏面的馄饨和湯水都勻給她。

蘇莫看着那只大碗裏面一顆顆又圓又飽滿的馄饨被裝進空碗中,奶白色的湯水連同上面浮着的香菜碎一同流到了她的碗裏。

30.“好人”的由來

夜愈發深了,兩個人吃好馄饨,起身離開時,除了老伯的馄饨攤,夜市裏已經徹底空了。

沈殿看着蘇莫,“你也回去吧。”

“嗳?”這就結束了?

可沈殿已經是一副不打算再開口的表情,伸手掏出付馄饨的錢,修長雙腿幾步就繞開了手推車。

蘇莫站起來,因為過急,腳上的拖鞋險些滑丢出去。她低頭看一眼,發現這種室內的地板拖完全不适合在室外行走,粗砺的路面幾乎把她的鞋底磨得快見了底。

她尴尬地動了動腳趾,再擡頭沈殿已經甩開她有一段距離。

她迅速跑幾步追上他,“你要回家?”

“嗯。”

“那你原諒我了?”等候回答時,她感覺心都跟着懸起來了。

沈殿不耐煩地抽了一下嘴角,他在想這根本談不上原諒不原諒的,對于兩個原本就以錯誤模式達成認識的人。但他只是又“嗯”了一聲。

蘇莫終于明白他這是不準備再理她的意思了,心裏頓時就有股氣湧上來,“沈殿,你就不能不把自己演得跟懸疑電影似的嗎?你當自己是一字千金啊!”話沖口而出,砸向他的背影。

沈殿腳步一頓,他立馬領會了她的意思,不禁感覺啼笑皆非,但臉上卻習慣性繼續冷巴巴的一團。他轉了轉頭,目光有點兒顯得無可奈何,“你很纏人。”他用了一個相對比較溫和的詞語,語氣停了兩秒,“但你選錯人了。”他毫不留情地做出末尾總結。

蘇莫有種小孩子受了委屈非但沒有得到應有的安慰,反而受到訓斥的難受心理,她一股腦兒地控訴起來,“反悔的人是你,我滿心歡喜地背着家人跑出來,難道就是想要聽你再次向我傳達‘我很讨厭’嗎?”

她朝他眨着眼,澄透的眼睛裏鋪滿了想要把他徹徹底底聲讨一遍的準備。沈殿覺得無趣,他似乎把自己推到了滑稽的境地,忍不住就嘲諷地咕哝一句:“你應該慶幸幸免了。”

“什麽?”蘇莫沒聽清,她睜大眼,顯然是不希望錯過他說的任何一句,聲讨的決心也登時抛開了。

“你就不怕我?”沈殿語氣揶揄。

“我……為什麽要怕你?你又不是壞人。”她回答得理所當然,眼神卻溜到一邊,心裏還有一句沒說出來:司小然可是把什麽都告訴我了!

“你覺得我像好人?”沈殿順着她的意思問道,随後又暗覺這話似乎有點兒耳熟,靜默片刻,他想起來,那天在廣場上蘇莫對他的評價就是“好人”這兩個字。他覺得諷刺,嘲弄地翹起嘴角。

“嗯。”她像是沒有察覺出他的嘲諷,用力地點頭确認。

“怎麽看出來的?”給人的感覺是他難得有耐心又問了一句,然而并不,他只是實在想不透她的腦袋裏究竟是裝了怎樣一副思維邏輯。

蘇莫偏着頭,柔順的劉海拂下來,垂着幾乎遮到她的眼睫上。她踢了踢路邊的石子,語氣卻認真極了,“那天廣場上有人乞讨,你不是幫過那個人嗎?”

“哦——”沈殿輕呵出一口氣,扭頭看着馬路上的車水馬龍,就沒再說話。

那種事如果不是蘇莫在此刻提出來,他已經忘得一幹二淨,她看到的并非是事情的全部,或許是角度問題,讓她誤以為他丢進去的是錢幣,而非一包揉皺了的煙紙。

他不屑做什麽好人,然而蘇莫那副認真的模樣卻讓他開不了口再把那件事情描黑。

算了,反正晚上這一面就當他是節外生枝,她怎麽認為怎麽看都不重要了。

想到這一層,再去看她,沈殿忽然覺得從裏到外都是前所未有的輕松,他終于看清了她的臉,和沖撞在他腦海裏的那張一模一樣,他居然記住了,眉、眼、鼻……她的眼睛真像……

他滑開視線,最後把視線停在她的拖鞋上,東奔西跑了一段路,她的拖鞋已經髒了,可愛的粉色變得灰禿禿的。

這讓他想起來上次,她也是穿着拖鞋跟在他的後面。

那一刻,沈殿有種錯覺,像是童話裏漂亮的公主走進了現實生活,就要脫掉腳上那雙漂亮的水晶鞋。

只不過這一次是他篡改了劇本,把她拖進了現實世界裏。

既然這樣,他就好心一把,把她重新送回到童話世界裏。

“在這兒等我。”他簡短命令。

蘇莫一怔,“嗳?”

“這麽晚了,難道你想一個人回去?”他擰着眉,沒好氣地問。

“你要……你是說要送我回去?”蘇莫覺得有必要再确認一遍,她真擔心她的想象力在這會兒發揮失常。

“嗯。”沈殿從鼻子裏哼出來。

他從頭至尾都表現得很不耐煩,就算是說送她回去也沒用什麽好聽的語氣。但蘇莫根本不想計較,看着他,咬着嘴唇直笑,想起季平川的擔憂,還有沈殿那句嫌她沒有戒心的嘲諷,感覺那些內容在此刻都顯得十分蒼白,她無比确信自己的判斷是正确的。

有時候,等待也會把漫長變成一種美好。這是蘇莫此刻的感覺。

她安安靜靜地站在原地等,直到沈殿的身影完全地撲入她的視野,她才跳起來,高興地沖他揮舞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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