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回憶篇推動此劇情的手
“不忍聞:孤館猿啼,市井穢語,旅店砧聲,少婦哭夫,老人哭子,落第後喜鵲,乞兒夜號,居喪聞樂聲,才及第便卒。”
三日月宗近呷了一口酒,道:
“主殿念的,是唐人的文字吧。”
“诶……?是。”星野純夏放下手中的書籍,“不知道這裏為何會有這冊書,我看了幾頁覺得有趣,就拿來讀了。三日月殿也聽說過《雜纂》嗎?”
他們正坐在夢境中的和屋的屋檐下。
不知是否是錯覺,若說之前夢中的景象皆如鏡花水月,仿佛稍一觸碰就會破碎,那麽,現在的夢境就像拭去霧氣的琉璃,真切而美麗。
“哈哈哈,我在平安京待過很長時間。”
一舉一動,一颦一笑,皆如平安京公卿一般風雅的绀衣付喪神,并沒有像純夏所想般,露出懷念甚至是憂傷的神情,只是輕輕一笑,擡手為自己斟滿酒,然後轉移了話題。
“我能夠教給主殿的東西,已經差不多了。”他說:“這裏的二十四振刀,主殿已經召喚出了二十振。接下來,您有什麽打算呢?”
純夏才恍然大悟……原來都已經過去五天了。
“最近的日子過得太/安逸了。感覺一切都在步入正軌。”她苦笑道:“不知不覺中,竟然又到要做決定的時刻了嗎?”
過去的五天裏,是她最幸福的一段時光。
每天必做的事情就是召喚三位刀劍付喪神,其他的事情……即使想要去完成,也總會被短刀們先一步搶走去做。平野藤四郎帶着留守本丸(姑且這麽稱呼)的其他刀狩獵、采藥、修房子,害得純夏心驚膽戰,總怕自己被一期一振指責虐待兒童。藥研藤四郎作為她的近侍,不離她左右,将她的事情、本丸的事情管理得井井有條。
這麽想來,在這種氛圍下,她倒是有些懈怠了。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麽似的,三日月宗近将手指湊到她眼前,輕輕晃了晃:“嗯嗯,不是這樣的哦。”
純夏疑惑地看他。
“召喚刀劍付喪神,組織留在本丸的刀手合,派遣部分刀劍去周圍其他地方偵察,偷偷讓平野找來為刀劍手入的工具……主殿做的這些,都被我們看在眼裏。”他的語調與平時一樣,平而和緩,帶着一絲不容置疑的風度,“正因為您做得這麽好,所以我們才想要讓您,向我們發布下一個命令。”
純夏咬住下唇:“什麽都可以嗎?”
“嗯,什麽都可以。”
夢中的庭院裏,小雨霏霏而降,櫻花淡而若無,蛙聲陣陣,卻更顯四方岑寂。
“那我……想要與大家一起出陣。”
猶豫片刻後,少女如此說道。
第二天一早,純夏就将昨晚在夢裏發生的事情告訴了自己的近侍。
早已知道純夏和三日月夢境相連的藥研并不感到驚訝,而是在純夏傾訴過後,平靜地問道:“大将真的這麽對三日月殿說了?”
“是的。”頓了頓,純夏解釋道:“今天石切丸殿和江雪殿會留在本丸,本丸的安全應該不需要太過擔心……”
“我的意思不是這個。”藥研藤四郎利落地将本體遞給純夏,“如果主殿要随他們出陣,請一定把我帶在身邊。”
純夏怔了一會兒,随後忍不住彎起眉眼:“藥研,我一定會把你帶着的。”
畢竟除了她,就沒人能看到他了啦。
不過這個理由不能跟藥研說_(:з)∠)_
剛剛建起的新屋裏,也發生了類似的對話。
“您就這麽答應了?”出乎意料的,第一個表現出不贊同的竟是一期一振:“主殿尚且年幼,怎麽能随我們去那座廢棄的熱田神宮?”
如果發生什麽的話……
“并非一期殿危言聳聽。”作為始終供奉在神社的大太刀,石切丸有相當的發言權:“的确,誰也不知道,這座已經廢棄的神宮中還會殘留下什麽,又會給主殿帶來什麽樣的危險。”
“正如石切丸殿所說。”一期一振臉色冷肅,頗有當年戰場上天下一振的氣勢,“——那麽,三日月殿,據我的了解,您從不會輕率地做出一個決定。能否告訴我們,您究竟為何同意了主殿的要求?”
“理由?”這振軟硬不吃的平安老刀笑了笑,平靜地說道:“這是主殿做出的決斷。這個理由,還不夠充分嗎?”
屋中的溫度一下子降到冰點。
一期一振将目光投向鶴丸國永,試圖從他那裏得到突破。然而,身着一身純白的內務服的鶴,像是根本沒聽到他們之間的争端一般,抱着胳膊站在廊間,仰望天空。
「為什麽連鶴丸殿也……」
一期蹙眉。
“嘛,我能理解一期你不想讓主殿受傷的心情。”三日月宗近說道:“但是,主殿畢竟還是主殿,作為刀,我們應該聽從她的命令。”
一期一振絲毫不退讓:“身為刀,也有必要對主公不合理的安排進言規勸。”
“嗯?真是頑固呀,哈哈哈哈。”三日月宗近說道:“既然如此,反正也有時間,你不妨去找主殿談一談,如何?”
這振平時溫和優雅的平安刀體現出了他極度自我主義的一面。
他當然不會改變自己的看法,但也不打算說出确鑿的理由說服這位對主人過度愛護的同僚。他幹脆退後一步,将球輕輕地抛給了最初扔球的人——純夏。
這句話一說,連鶴丸國永都被拉回了注意力。
“三日月殿,您……”一期一振開始懷疑,重鍛前的自己是否真的可以與這位天下五劍和睦相處。
三日月宗近拾起點心塞進嘴裏,含着新月的雙眸中透露出無辜的神色。
一期一振抿起唇:“那我……”用過早飯後就去找主殿。
“等一等。我說,你們……”鶴丸總算忍不住了,“你們是不是關心則亂?”
他走上前,從左往右,依次點名:
“天下五劍,三日月宗近。”
“天下一振。”
考慮到石切丸今天并不出戰,他略過了他,直接指向自己:“還有我。”
“再加上小光,莺丸……嗯,勉強加一個藥研吧,不被尋常人發現,時刻守護在主人身邊的短刀。”
“就這樣,在用盡全力的情況下,難道還保護不好主人嗎?”鶴丸國永驚嘆的語氣中含着不太明顯的譏诮,“——如果主人有了萬一,我建議在座的所有刀就不要回來了,當場碎刀謝罪吧。”
全體靜默。
……
……
于是集合的時候,純夏發現:第一部隊的氣氛怪怪的。
“怎麽回事?”趁着一期一振他們不注意,星野純夏與藥研藤四郎竊竊私語:“你覺不覺得,你的兄長,嗯,剛才看我的表情很奇怪?”
像是愧疚,像是欣慰,又像是尴尬。總之就是讓人很不自在的眼神。
藥研藤四郎抱着胳膊,将已經背過身去的藍發付喪神上下打量了一番,若有所思。
“主殿,這就是今天的出陣計劃,您還有什麽想說的嗎?”安排好任務的一期一振問道。
哎?這麽快就到她了嗎?
“有兩件事!”純夏小心地避開一期一振的眼睛,對着第一部隊其他的幾位刀劍付喪神(莺丸竟然還在喝茶)說道:“……第一,我聽說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一直被供奉在熱田神宮中,如果這一次能将他們一并帶回來是最好——但是也不需要強求。有緣總能相見。”
一旁的藥研勾了勾唇。
“第二,我有保護自己的力量,請大家放心,也請你們每一位保護好自己,以自己的安危為重。”一向溫柔腼腆的少女難得板起了臉,鄭重地說道:“雖然這麽說很不好意思,但是,你們的的确确是世上獨一無二的珍寶。憑你們的價值,絕對不該殒身于此。一旦有危險,請立即脫戰回來,不要戀戰。”
“我想說的就是這些。”
純夏一秒鐘退出了剛才的大将模式,露出了溫暖而堅定的笑容,直接迎上了一期一振複雜的視線。
“一期殿,請宣布出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