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興趣班
肖铎被鬧得沒脾氣, 忍不住賞了小胖子一個爆栗。
隔壁教室裏, 別的興趣班已經開課,空蕩蕩的劍道上, 卻只站着一位老師和一名學生——更可怕的是,這唯一的學生眼看也留不住。
楊梅只好側身堵在門口,讪笑着解圍, 強迫教練開始授課。
結果, 好歹擊劍課興趣班沒被取消,小胖子也吃到了垂涎已久的馬卡龍,肖铎則無可奈何地拿到了執教證明。
半個月後, 擊劍興趣班如期結業,教務主任和學校的體育老師們都來參觀,順便驗收教學成果。
小胖子裹在厚實的擊劍服裏,像極了一只結繭的蠶寶寶, 滿臉憋得通紅,幾乎随時有可能背過氣去。
在肖铎手把手的提示下,他嘗試着笨拙地揮舞劍柄, 向來賓們行禮致意。
敬禮完畢,師徒二人分別來到劍道的兩端, 将擊劍服上的導線連在計分器上,各自擺出實戰姿勢, 等待裁判一聲令下。
楊梅臨時冒充裁判,裝模作樣地喊了聲:“En garde-Prêt-Allez.(就位-準備-開始)”
肖铎事先給她打過預防針,保證只需要說這一句話, 再舉手示意得分,就能按下計分器上的數字,根本不需要任何擊劍知識。
然而,等到比賽正式開始的時候,楊梅還是忍不住手心冒汗。
經過這幾天的學習,增加了她對擊劍知識的了解,也深感比賽規則的複雜;如今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擔任裁判決斷勝負,實在太考驗演技了。
事實證明,她的擔心純屬多餘。
每次口令聲響,觀衆們尚未反應過來的間隙,肖铎就将小胖子直接封殺在了準備線上,最後幹淨利落地以5:0結束比賽。
“敬禮。”
等到師徒二人再次揮劍致意,其他人才堪堪回過神來,條件反射式地鼓掌、慶祝,祝賀結業儀式順利完成。
教務主任着急下班,體育老師們還要去別處輔導,楊梅将一行人送出門,終于松了口氣。
再回頭,卻見肖铎忙着收拾器材,小胖子獨自站在劍道上,委屈地癟了癟嘴,一把扔掉面罩和劍柄,不管不顧地大哭起來。
“乖,別哭別哭。”
她趕忙沖過去,掏出手帕為男孩擦眼淚,轉身責備罪魁禍首:“你也真是的!仗着自己是代課老師,不用對學生負責嗎?就這麽欺負孩子……也不怕給他留下心理陰影?”
肖铎理直氣壯:“成果展示,當然要展示真實水平,我哄着他開心,算什麽本事?”
聽聞此,小胖子表現得更加起勁,鼻涕眼淚比賽似的往外湧,胸脯還一起一伏地抽動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楊梅一邊拍打他的脊背順氣,一邊瞪了男人一眼,恨不能從對方身上剜下一塊肉來。
肖铎指指小胖子,又指指腦袋,大幅度地聳了聳肩,擺出滿臉無辜表情,試圖以此證明自己的無辜。
她清清喉嚨,以毋庸置疑的口吻宣布:“再比一局,這次你必須輸。”
“憑什麽?”
“憑你是教練,憑你不想讓孩子喪失對擊劍的興趣……憑你今天晚上還想吃飯。”
肖铎哽住了,反駁的話語被生生咽回去,悲憤交加地指出:“這是赤&裸裸的家庭暴力。”
楊梅“噗嗤”一聲笑出來,随即板起臉:“少臭美,誰跟你‘家庭’關系啊?我這就是單純的暴力。”
男人無奈妥協,老老實實地再次穿上擊劍服。
一聽說能夠親手打敗世界冠軍,小胖子也不哭了,高興得直蹦噠,像顆乒乓球在劍道上滾來滾去。好不容易停下來,四肢卻因為激動而顫抖,只待發令聲響,便要從教練那兒讨回公道。
“把大門和窗戶關好,窗簾也拉上,謝謝。”
比賽開始前,肖铎突然提出要求,把楊梅吓了一跳。
她不解:“為什麽?”
男人低頭戴面罩,沉聲道:“我從不讓劍。”
小胖子到底還是個孩子,只顧報仇雪恨,把不做反抗的教練紮了個痛快,捧着一大盒甜品,心滿意足地告別了擊劍興趣班。
兩人回到梅林小築後,肖铎卻始終情緒低落。
原本只是安慰孩子的玩笑之舉,被上綱上線成為原則性問題,讓人始料未及——擊劍是貴族運動,講究禮儀與誠信,肖铎的堅持并非沒有道理——楊梅難免心存愧疚,晚餐時特意多做了幾個菜,權當彌補。
吃完飯,照理由肖铎負責洗碗。
只見他系着圍裙,在水槽邊低頭忙碌,動作熟練地沖刷、擦洗,雙手沾滿清潔劑的泡沫,卻絲毫不顯的狼狽。
狹小的廚房裏,流水聲潺潺響起,像一片羽毛輕輕掃過耳畔,感覺溫暖而和煦。
昏黃的吊燈在頭頂搖晃,灑下或明或暗的光線,讓那身影模糊得近乎暧昧,仿佛被風一吹就會四處飄散。
倚靠着廚房門框,楊梅默默注視了幾分鐘,終于忍不住走上前去,從後往前攬住男人的腰身。
肖铎停下手裏的動作,小心翼翼地關掉水龍頭,輕聲回問:“怎麽了?”
雙手牢牢緊扣,她将臉埋在那寬闊的後背上,使勁地蹭了蹭,悶聲道:“……對不起。”
“什麽‘對不起’?”
“我不該逼你讓劍。”
他轉過身來,懸着沾滿泡沫的兩只手,低頭尋找她的目光:“沒關系啊,不需要為了這種事情道歉的。”
明亮的星眸裏一片清朗,讓人确信其中沒有任何隐瞞。
楊梅抿着唇,猶猶豫豫地說:“我看你從那時候起就心情不好。”
勾着腰,肖铎在她額上輕啄一下,柔聲寬慰:“我的确心情不好,但不是從那時候起,也不是為了那件事。”
聽對方如此解釋,楊梅愈發皺緊眉頭:“那你為什麽心情不好?”
手肘用力,将人圈進自己懷裏,肖铎長籲一口氣:“明天就要歸隊了,教練組重新競聘之後,這次封閉要為明年的布達佩斯世錦賽做準備……我恐怕很長一段時間不能再見到你。”
原本懸着的一顆心被放下,随即溢出酸澀滞脹的感觸,令楊梅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只好更加用力地抱緊肖铎,恨不能讓彼此合二為一,卻聽見對方胸膛傳出擂鼓般的心跳,與自己體內的脈搏呼應,漸漸引發共鳴。
男人用額頭磨蹭她的發頂,像只搖尾乞憐的小狗,口中呢喃着她的姓名:“楊梅啊,楊梅……”
除了重逢那天晚上的挽留,肖铎再未提出任何逾矩的要求,對她的稱呼也始終是全名全姓,堅持中帶有幾分尊重,仿佛兩人之間的暗語,只有彼此懂得其中的親昵。
楊梅愛他這份珍惜,也恨他這份隐忍,預感總有一天,自己會忍不住反守為攻。
然而,此刻的氣氛如此舒緩,讓人随着本能放任自流,盡心盡情地沉溺其中,享受着無比舒适的溫暖包圍。
那雙薄唇輕吻過她的每一縷發絲,似告解似表白,聲音沙啞得像鋸齒相互摩擦:“我從小在訓練隊長大,生命裏只有擊劍,最重要的事也是擊劍。我以為能夠練劍,不斷打敗比自己強的對手,就是幸福,就應該滿足。”
聽到這番描述,楊梅的心漸漸融化,就像奶油受熱膨脹、流淌、蔓延,将整顆心包裹起來。
“雖然我也會跟隊友交往,關心他們、了解他們的煩惱,可我從來不懂,有什麽事比擊劍更重要?”
男人的語氣裏透出一股真誠,發自肺腑且尤然心生,證明他真的曾經為此感到困惑,即便如今早已不再迷茫。
她又往他懷裏鑽了鑽,試圖尋找讓自己服帖的角度,卻始終得不到滿足。
手臂圈緊了些,肖铎長嘆一聲:“現在回想起來,當時勸別人的那些大道理,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楊梅笑了,忍不住伸手掐住他的腰肌,感受到那飽滿的質地,指尖順着清晰的紋理游弋,流連忘返,舍不得再松開。
肖铎不怕癢,卻怕她上下其手,屏息忍耐了幾秒鐘,最終還是側身閃避:“別!”
楊梅故意假裝不明所以,指尖更往下深探了幾分:“什麽‘別’?”
肖铎懲罰性地含住她珠玉般的耳垂,嘴唇緊貼在那光滑的頸項上,聲音沙啞地威脅:“不許裝傻,再這樣我就不客氣了。”
兩人相處的時間越久,越熟悉彼此的身體,也知道對方忍耐的極限在哪裏。
由于肖铎的堅持,他們至多親親抱抱,總是刻意忽略內心的渴望,拒絕放任欲望淪陷。半個月來,無論時間多晚,楊梅都是要麽回家,要麽去和趙星歌擠一張床,從來未曾留在梅林小築過夜。
如今,面對即将到來的分離,她的心頭平添幾分惆悵,無法繼續這發乎情止乎禮的理性克制。
側過頭,楊梅用舌尖輕舔男人的喉結,如願感知到一陣顫栗,自己卻差點站不住腳。
她抿了抿唇,說話聲軟糯如沙,像解釋,更像是撒嬌:“可我本來就不想讓你‘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