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欲争鋒

決賽前, 伊登與俄羅斯隊另一名選手就銅牌展開争奪, 結果不出意料地以3比15輸掉了比賽。

這樣一來,俄羅斯就确定贏得了本屆世錦賽的兩枚獎牌。

按照組委會的賽程安排, 肖铎的休息時間比對方少了半個小時,卻不妨礙他精神抖擻地迎接最後的挑戰。

決賽即将開始。

經歷了剛剛那場戲劇化的半決賽,全場觀衆的熱情已經被徹底點燃, 不少人自發地加油助威, 吐詞不清地喊着肖铎的名字。

俄羅斯選手是一名老将,生得人高馬大,站在劍道上猶如一堵密不透風的高牆。

趙星歌介紹道:“阿列謝克跟肖铎同年, 明年也是他的最後一屆奧運會,排位次序由世錦賽積分決定,所以肯定不會手下留情。”

擦淨臉上的淚水,楊梅的情緒早已穩定, 聽聞此,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她很清楚,肖铎錯過了太多場奧運積分賽, 必須拿到世錦賽的冠軍才能進軍東京,這場決賽對他來說同樣意義非凡。

比賽開始了, 阿列謝克率先啓動,憑借連續的大弓步進攻, 将肖铎逼至警告線,直刺得分。

“哇,拼的真狠。”

趙星歌咋舌:“俄羅斯人的身體素質就是好, 五輪比賽之後還能貫徹這麽簡單粗暴的打法……阿列謝克簡直是在拼命啊。”

另一方面,肖铎的步伐移動明顯減少,避免不必要的體力消耗,幾乎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兩人交鋒時,面對對手的頻繁出劍,他的進攻卻更加精準,很快就追回來一分。

雙方或快或慢,頑強地堅持着各自的戰術,試圖引導場上節奏。然而,作為久經沙場的老劍客,他們都知道掌控比賽有多麽重要,比分一直膠着,差距始終無法拉開。

肖铎幾次險些被對方逼出劍道,卻憑借靈活的身體動作,瞅準機會反擊得分。

觀衆席上,人們的心情也随着比分忽上忽下,時而驚呼贊嘆,時而嘆息出聲。他們已經不在乎誰輸誰贏,任何一方得分都會引發巨大的掌聲。

分數從1比1變成5比5,肖铎與對手在場上為每一分較勁,誰都無法占據領先地位。

又一輪近距離交鋒,兩人剛剛錯身而過,阿列謝克突然跪倒在地,左腿保持不自然的姿勢,顯得十分痛苦。

裁判果斷喊停,肖铎也摘下面罩,甩了甩頭上的汗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趙星歌嘆息:“比賽進行到這個階段,雙方都瀕臨體力的極限了,像俄羅斯人這麽拼,抽筋是遲早的事。”

短暫恢複之後,雙方很快進入第二局比賽,這一次肖铎選擇了主動進攻。

反觀對面的俄羅斯人,由于左腿肌肉剛剛恢複,動作存在明顯變形,有幾次都露出破綻,丢掉了不該丢的分數。

肖铎則頻繁下劍,不斷制造得分機會,漸漸大了兩人之間的差距。

到後來,阿列謝克已經很難應對他的進攻,只好增加手上動作,通過轉移擊打拖延時間,為自己争取機會。

見此情形,裁判在第二局比賽還剩一分鐘的時候,果斷喊停,認定消極比賽。

所謂“消極比賽”,是指雙方缺乏交鋒、拼搶不夠積極,裁判員人為加快節奏的一種規則。一旦被認定為消極比賽,無論剩下多少時間,都會直接進入下一局。

如果比賽時間屆滿,還沒人得到十五分,就認定分多的一方獲勝。

現在雙方已經戰成8比5,只要肖铎能夠守住優勢,本屆世錦賽的冠軍必然非他莫屬。

阿列謝克申請換劍,借此給自己一個喘息的機會,再回到劍道上時,整個身體穩穩地站定,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準備。

趙星歌感慨:“……我剛才說錯了,他這樣子才是真的要拼命啊。”

楊梅沒有回應,身體繃得像一張弓,用牙齒緊咬住嘴唇,舌尖甚至嘗到一絲腥甜。她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視線直盯着場上局勢,生怕錯過任何狀況。

第三局比賽一開始,場上節奏明顯加快,雙方都采取了移動對攻的打法,不再給彼此留餘地。

面對動作靈活、下劍果斷的肖铎,阿列謝克也勇敢地大弓步出擊,絲毫不顧及自己的腿傷。眼看分數從8比5、9比7一直推到11比7,肖铎不斷得分的同時,阿列謝克也在縮小兩人之間的差距。

時間只剩兩分鐘,阿列謝克像瘋了一樣搶逼進攻,踏步落地的聲音回蕩在場館裏,令人心驚。

每一劍結束,兩人都會不約而同地摘下面罩,借着短暫的空隙調整狀态,擦汗、呼吸、放松、恢複體力。

楊梅看得出來,經過大半天的比賽,肖铎也已經精疲力盡,僅憑最後的意志力還在堅持。

俄羅斯人的左腿越來越糟糕,有幾次都差點跌倒在地,卻依然堅持硬朗的打法,每一次出擊都仿佛不會回頭的子彈。

這是一場絕對精彩的比賽,兩位運動員都用自己的實力和态度,贏得了全場觀衆的敬意。

分數變成11比8,時間還剩下一分鐘,面對阿列謝克的連續弓步進攻,肖铎退至警告線後猛然反擊,試圖用同樣的弓步動作逼對方回防。

然而,阿列謝克卻選擇了硬碰硬。

只見肖铎一腳踩在阿列謝克的前腳上,整個身體向右&傾斜,猛地撞向對手,連帶着兩人都失去平衡,直接跌出劍道。

被阿列謝克的腿頂住腳踝,肖铎的膝蓋在地上轉了一百八十度,立刻就不能動了。

裁判當場宣布比賽暫停。

随時待命的醫護小組進入場地,将肖铎擡上擔架,就地進行處置。只見他緊閉雙眼、臉色慘白,額頭上沁滿了豆大的汗珠,身體毫無意識地抽搐着。醫生一邊敷冰袋,一邊匆忙向護士下達各種指令,似乎有點手忙腳亂。

楊梅從座位上沖出來,直接翻過觀衆席的欄杆,差點從看臺跳下去,卻被趙星歌死死拽住。

“你給我坐好!”

面對情緒失控的閨蜜,體育記者顯得格外冷靜:“除非肖铎主動放棄,十分鐘後比賽還要繼續進行,你去了只會擾亂軍心!”

楊梅顧不得旁人的眼光,也聽不進任何規勸,帶着哭腔嘶吼:“我不能讓他一個人!”

趙星歌直接用手掐住她的脖子:“如果你讓他輸了這場比賽,他會恨你一輩子,你信不信?”

心疼得仿佛碎裂成粉齑,每一寸呼吸都夾雜着煎熬,楊梅感覺被鋪天蓋地的絕望所吞沒,腦海中只剩下男人受傷的身影。

“我寧願他恨我一輩子,我寧願他恨我一輩子……”

她嗚嗚地哭着,終于洩了力氣,整個人癱軟在看臺過道裏,像被抽去了骨頭的一攤軟泥,再也無法站立。

趙星歌見局勢得到控制,這才抹了把汗,将人架過肩頭,一步一挪地回到座位上。她從包裏抽出紙巾,小心翼翼地替楊梅拭淚:“比賽受傷很正常,這裏有全歐洲最專業的醫生,你要相信他們的能力。”

女孩不再反抗,淚水卻像斷了線的珠子,怎麽都止不住:“我不要他當冠軍,我不要他打奧運,我就要他好好的……”

“你沒有權利替他做出決定,這是他自己選擇的道路。”

趙星歌說完,将視線轉向擔架上的病人,卻見醫生用繃帶裹住他的腳踝,再一層層卷至大腿根,确保整條腿都被裹得嚴嚴實實,不可能有任何松動。

因為是在正式比賽中,即便疼痛已經超出忍耐的極限,醫生還是沒有用藥。

肖铎緊咬牙關,奮力掙紮着想要坐起來,身體卻像失去控制的機器,根本不按照大腦的指令行動。男人頭上綴滿汗珠,順着輪廓鮮明的臉頰,一縷一縷地往下流。

裁判征求意見,詢問他是否願意繼續比賽。

肖铎沒有立刻回答,被迫仰躺在擔架上,雙眼凝視着體育館的天花板,恍如失神般惆悵。觀衆們也安靜下來,全場只剩緊張而急促的呼吸聲,都在焦慮地等待着某個答案。

幾秒鐘之後,肖铎以微不可見的角度點點頭,用手比出一個OK的手勢。

雷鳴般的掌聲仿佛能夠掀翻屋頂,就連不遠處的阿列謝克也起身鼓掌致意,锲而不舍的體育精神在此刻得到完美體現。

所有人異口同聲,開始大聲呼喊着肖铎的名字,試圖以此為他加油,鼓勵他将比賽進行到底。

只有楊梅,再一次不受控制地痛哭失聲。

女孩的哭聲隐藏在觀衆們熱情的掌聲和歡呼聲裏,微弱得幾乎不可耳聞——就像一出致命的悲劇,明明近在眼前,卻沒有任何人能夠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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