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這滿朝堂誰不知道,榮國公是最不喜歡讀書人,看到賈代善的嫡長孫居然抓周一手抓了《論語》,一手抓了硯臺,誰不存了些看好戲的心态在裏頭。
但是,賈代善倒是真沒什麽不開心的。
他在朝堂上與文官們針鋒相對,那是确實因為是政見不合,文官和武将麽,那是天然的敵對存在,總會在有些問題上就是有矛盾。
其次,那也是因為賈代善深切的知道龍椅上坐着的那位,肯定是不喜歡文臣和武将關系好的,兩派相争,皇帝才能居中調度。
他不喜歡賈敬讀書,那是因為這個大侄子讀書讀得就差把腦子讀傻了。
對于子孫到底是要練武還是學文,他倒是真沒什麽大想法,且不看看,他的嫡次子不也送去讀書了麽?
再說了,抓周也不過就是一個儀式,一個剛滿周歲的孩子,能懂些什麽,還得看将來瑚哥兒在那方面有天賦呢。
退一萬步講,瑚哥兒要是真喜歡讀書,那也沒什麽不好的,省的打打殺殺的,也讓長輩們在家都還得提心吊膽。
至于瑚哥兒将來能不能考中,賈代善就跟不擔心了,将來整個榮國府都是瑚哥兒的,哪怕考不上,那又如何。
更何況,瑚哥兒還是內定了的驸馬都尉。
別說是讀書了,哪怕瑚哥兒一心當個纨绔,那也沒事大妨礙。
“你這小天魔星,怎麽就拿了書和硯臺。”史氏回來看到賈敏正在給賈瑚念書,偏偏賈瑚還坐的端端正正,一副聽得懂的模樣,伸出手點了點賈瑚的額頭道。
史氏之前的時候,見過因為賈敬作為繼承人學了文,當初賈代化去世,賈家族人大鬧靈堂,逼得賈敬放棄繼承爵位的場面的。
所以史氏是真心覺得賈瑚不該學文。
“娘,我覺得瑚哥兒讀書也挺好的啊,您平日裏也看到了,每次我一給瑚哥兒讀書,瑚哥兒就跟聽得懂似得,這一看就是有天賦的啊。”賈敏說道。
“哎,你還小,你不懂。”史氏嘆了口氣道。“早知道就該聽你嫂子的,先給瑚哥兒訓練訓練抓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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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兒将來是要繼承家業的,怎麽能去學文呢。”
“繼承家業和讀書有什麽關系,且看瑚哥兒将來喜歡什麽,咱們做長輩的,自然是要按照瑚哥兒的喜好來。”賈代善說道。
在賈代善看來,要是将來賈瑚跟賈敬這樣糊塗,那他怕是能連夜從祖墳裏爬出來,掐死那個傻逼孫子。
賈瑚也沒想到,照着這個趨勢下去,倒像是自己學文路上的攔路虎變成了原來他以為的助攻祖母了。
“父親,母親。”賈赦和張氏處理完前院的事情,送完客人之後也連忙趕到了榮禧堂來。
賈赦是覺得天色也有些晚了,父母也快到了該歇下的時辰,這個時候過來豈不是打擾他們休息,還得再遭兩個白眼。
可張氏覺得今兒瑚哥兒的時候抓的并不是一個榮國府繼承人該抓的東西,再加上賈代善也在席間被調侃很多遍,張氏生怕公公婆婆因此而厭惡了兒子。
所以,才堅持在這個點再來一趟榮禧堂。
“像個鹌鹑一樣在這裏站着做什麽?”賈代善瞪了一眼賈赦道:“有話你就趕緊說,沒事你就趕緊滾回去。”
賈家向來信奉棒棍底下出孝子,賈代善也向來對賈赦和賈政都沒有好臉色。
“父親,要不以後還是讓瑚哥兒跟着我練武吧。”
賈瑚聽到賈赦的話,差點自己被一口口水給嗆死,好不容易祖父松口了,然後自家父親還是攪局了?
賈赦剛剛提起賈瑚,賈代善就橫了賈赦一眼道:“怎麽當了老子就開始惦記這怎麽教導兒子了?老子當初是這麽對你的?”
賈赦啓蒙的時候,正值賈代化覺得賈家該從武轉文的時候,所以賈代善當初也是讓賈赦自己選的。
可惜的是賈赦去了族學幾天,就被族學裏的條條框框外加先生的手板鬧着不肯再去,再加上那個時候太子正好選伴讀,賈赦便進宮做了太子伴讀。
“今兒也累得慌,你們也趕緊去回去休息吧。”史氏開口道:“瑚哥兒将來等他再大些了,哪方面有天賦就學什麽。”
要是平常,依着史氏對賈赦的态度,大概是會冷眼看着賈代善罵賈赦,可今兒念着張氏之前還提醒說要練一練抓周,對張氏略微有些改觀,這才出聲解圍道。
“太太,好消息,好消息。”
“慌慌張張的這像個什麽樣子。”史氏正跟着張氏看賈敏給賈瑚讀書,看到小丫鬟急匆匆的跑進來,史氏皺着眉頭道,“沒規矩。”
“奴婢知錯。”這小丫頭也是個沒經過事的,不然也不會只能幹幹跑腿的活,聽史氏這麽訓,小丫鬟連忙急急慌慌的跪下請罪。
“太太,這小丫頭看着才剛留頭,想來也就是剛剛放進府裏來當差的,念在她年紀還小的份上,且饒他一回吧。”張氏連忙勸道
“你且說說什麽大喜事。”史氏道。
“二爺,二爺中了。”小丫頭連忙說道。
“什麽,”史氏立馬站了起來,疾步走到小丫頭面前問道:“中了什麽?你趕緊說說。”
小丫頭也不過是聽到前院的小厮們讓人進二門來傳話,為着掙個賞錢,這才急匆匆的來報喜的。她一個字都不認識幾個的小丫鬟,哪裏知道中了什麽。
當下,小丫頭也不敢奢望什麽賞錢了,只求太太別懲罰她都算好的,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小丫頭戰戰兢兢道。
張氏家裏的父兄都是經歷過科考的,對科舉的流程也熟悉得很,見狀趕緊說道:“這個時間傳來,想來是二叔過了府試了,太太,以後咱們二爺也是有童生功名的了。”
在張氏這個出身張家一門三進士,父子皆探花的人家看來,童生不過是剛剛進了科舉這個行列,但是張氏向來聰明,也不說其他,只管誇婆婆的寶貝兒子。
“當真?”史氏喜道。
“兒媳也不過是根據報喜的時間推測的,具體咱們還得打發給人去前院問問。”張氏連忙道。
“是了是了,鴛鴦,你親自去前頭打聽打聽。”史氏連忙道。
鴛鴦是史氏身邊最得力的大丫鬟,做事情向來周全,只一盞茶的功夫,鴛鴦就把事情打聽清楚了。
賈政确實是過了府試,如今也算是有個童生的名頭了,不過這倒不是賈政寄過來的信,而是賈赦在朝廷的邸報上看到的。
因為知道自家親娘一直惦記着賈政,所以賈赦看到以後就打算來告訴史氏這個好消息,只是不巧,正好宮裏來人說東宮有事,太子讓他進宮一趟。
賈赦就把這事交給了身邊的小厮,只是小厮進不了二門,這才托付給了小丫頭,小丫頭又是個不經事的,所以這才沒說清楚。
“大爺也是,這麽大的事情也不說清楚。”張氏聽完以後,連忙說道。
“我知道你們兩都是好的,赦兒也是惦記着弟弟呢。”史氏拉着張氏的手說道。
“這樣大喜的事情,咱們府裏的下人也該讓他們沾一沾政兒的喜氣。”史氏道,“就多賞一個月月錢吧。”
“是了是了,還是太太周全,我還有的學呢,是該讓大家沾沾喜氣,”張氏連忙道,“那二叔院子裏的伺候二叔也辛苦,他們就賞三個月月錢吧。”
不過是一個月的月錢,對于榮國府這樣厚的家底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張氏自然不會舍不得。
“好姑娘,也得虧了你來報喜,這镯子你拿去玩吧。”張氏瞥見剛剛來報喜的小丫頭還戰戰兢兢的在邊上跪着,忙又褪下自己的手镯說道。
剛剛小丫頭還在懊惱,都怪自己只聽了一半就跑來報喜了,這下好了,連賞錢都拿不到了。
現如今看到張氏褪下來的手镯,是個赤金的龍須镯,有些不敢收。
“沒事,你拿去玩吧。”張氏遞過去道。
小丫頭看了眼張氏的臉色,笑盈盈的,這小丫頭才敢收下了,又謝了恩,這才出去。
“太太,論理說這樣的大喜事,咱們也該請辦個席面,請老親們來熱鬧一場,但是二叔還在南邊,接下來又還有院試……”照着張氏的意思,不過是個童生,那不就是有手就來麽,但她也清楚照着婆婆往常的做法,不得擺上三天的流水席,請上幾個戲班子好好的熱鬧一場。
其他的不說,到時候她的娘家作為親家,那肯定是要來的。但是他們張家人均進士,在賈政這個年紀,張老爺子都已經高中探花了。張氏總覺得,要是請娘家來,這不是又得丢一次臉。
所以,張氏索性就先提出要辦宴席,但又以處處為賈政考慮,甚至暗示史氏,賈政還得中秀才呢,等賈政中了秀才,可以辦的更熱鬧些。
“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咱們等政兒中了秀才,再辦,那還能辦的更熱鬧些。”史氏沉吟片刻道。
邊上的賈瑚看得一臉懵逼,什麽?中個童生還得辦個宴席?
這不是随手就來的事情麽?
前世他中童生是什麽時候來着?八歲還是九歲?
賈瑚記得前世自己中了童生之後,別說宴席了,他連句誇贊都沒得到,只喜提了先生送他的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