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盧姑娘和盧大嫂便拉着賈瑚下了車。
“盧家嬸嬸,盧家姑姑,你們不用這麽牽着我吧。”下了車以後,盧大嫂和盧姑姑兩人非得一人一只手牽着賈瑚,實在是讓賈瑚有些不太自在,忍不住出聲道。
“你瞧瞧那兒這麽多人,還是我們牽着你安全一點。”盧姑娘說道。
“是啊是啊,都是自家人,哥兒也不用不好意思。”盧大嫂還趁機摸了一把賈瑚的腦袋,這才說道。
賈瑚:……
等賈瑚他們走到貢院門口的時候,正巧是貢院開門的時候,差衙門已經出來開始維持秩序了,“都排好隊,不許吵鬧,一個一個上來,驗過身份文牒以後,就去裏面等着搜身。”
“不許夾帶,但凡查出夾帶的,那就是鞭一百,枷三十日,革去功名的。各位也都已經是舉人功名了,犯不上作弊,趁着現在還沒進去,有夾帶的就自己拿出來,我們不追究。”
這就差不多是要開始進場的時候了。
賈敬聽到前頭衙役的話,又開始緊張起來了,別說是檢查自己所帶的東西有沒有違禁的東西了,他這會兒站着都在抖了。
沒辦法,賈政只能替賈敬又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考籃裏的東西,确定沒問題了,這才跟賈敬說道,“敬大哥安心進去考吧。”
其他的賈政也不敢多說,生怕自己說錯了哪句話,就讓賈敬更加緊張了,賈敬能否中進士那可都已經是整個寧國府的夢魇了。賈政覺得,自己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敬大哥,我去看看盧家兄弟。”賈政說道。
賈政如今已經在跟盧家議親,甚至打算着近期就成婚,賈敬也是知道的。再加上,賈敬這會兒慌得很,賈政在這兒反而是加劇了他的緊張,賈敬這會兒巴不得賈政走呢。
“你去吧,我這兒有小厮看着呢。”賈敬連忙說道。
“秋弟,你這邊準備得怎麽樣了?”盧望秋自信心足得很,賈政跟盧望秋講話也不用再話說出口之前還得在腦子裏想三回,直接就問道。
“你是問考試準備得如何,還是問考籃裏要帶進去的東西準備得如何。”盧望秋這會兒還有心思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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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是說我準備得如何,那我覺得沒什麽問題,不說得個會元,可前十還是沒什麽問題的。”盧望秋說道,“若是姐夫你說得是要帶去的東西,吶,也沒什麽好準備的。”
盧望秋示意賈政看自己的考籃。
賈政原本還沒明白盧望秋的意思,直到他低頭看了一眼盧望秋的考籃,除了尋常的筆墨紙硯這種考試必須要用的東西之外,盧望秋只帶了幾張薄餅和一些肉幹。
賈政頓時有些無語了,他這個不參加會試的人都知道,會試三天都得睡在貢院裏,吃食也都得自己解決,誰不是在吃食能帶進去并且保存得下來的情況下,盡量帶點好的東西進去。
可盧望秋這個,那只能說平常時候都沒人願意吃吧。
因為怕夾帶,所以原本就有規定,只能帶薄餅,可誰家的薄餅上不刷點醬料,這單純的薄餅要是直接吃,能把自己噎死吧。
還有那肉幹,當然別人也是帶肉幹的,可誰家的肉幹,不是切成小條狀的,到時候考試考累了也能直接吃,你這一大條的肉幹,這是打算考試的時候磨牙?
“你原先鄉試的時候也是這麽過來的?”賈政沉默了片刻問道,“先生和師兄沒跟你交代過?”
“是啊,我鄉試的時候也是這樣啊。”盧望秋原本還想跟賈政分享一下,其實薄餅卷着撕成小條的肉幹,吃着味道倒也不錯,但是看着賈政同情的目光,盧望秋硬生生沒說出那話來。
“那什麽,我家裏就沒管過,是我覺得這樣方便……”
“要不然,趁着現在才剛開門,還沒輪到你,我想一想辦法吧。”賈政道,“我敬大哥那兒應該準備了好幾份的量……”
“不必不必,我覺得這樣挺方便的。”盧望秋擺擺手道。
正好,這會兒盧姑娘也牽着賈瑚的手走過來,盧姑娘欣賞了一會兒自家未婚夫的美貌,又覺得在未婚夫面前,好歹表現出點自己賢惠的一面來,好歹也得關心關心親弟弟。
于是盧姑娘說道,“阿秋吃得糙,要是精細的,阿秋可能還吃不慣,這樣反倒是不好了。哪能勞煩了你。”
“二姐,”盧望秋看着自家二姐區別對待的樣子,咬牙切齒道,“我怎麽就本來就吃得糙了?明明就是你們都不關心我,你看看人家,再看看我?”
這會兒貢院外頭其他舉子的家人們都在對着舉子噓寒問暖呢,只有他家二姐,還在氣他呢。
盧望秋越想越生氣。
盧大嫂見小叔子都快氣哭了,找補了一句道,“原本我還說要給你準備來着,你哥哥說咱們家向來是整個自力更生的傳統,非得攔了我,這可能也怪不得你姐姐,得怪你哥哥。”
“我就知道,大哥也不是什麽好人。”
“其實我覺得盧二叔叔這帶的東西其實挺好的,”賈瑚看了看別人帶的東西,不由得說道,“旁人帶的東西我瞧着到了裏頭都還得升爐子煮過,雖精細一些,可到底是還得費不少時間,而且我剛剛聽旁人說,裏頭的蠟燭和煤炭也是定量的,他們要煮東西,那自然就得多耗費蠟燭和煤炭,那就有可能不夠用了。而盧二叔叔帶的這些吃食,那簡直就是進可攻退可守。”
“恩,還是盧二叔叔有先見之明。”賈瑚又補充的誇了一句。
賈瑚這一番話下來,要不是盧家衆人都知道原本盧望秋準備的時候沒想這麽多,就差以為這是盧望秋特意準備的了。
至少周邊的舉子聽到了,都暗暗想着等十二日那場考試,他們也得準備薄餅和肉幹來。
“哎,小孩,你說得倒是還有幾分道理啊。”盧望秋又乘勢摸了一把賈瑚的臉,“倒是比……”你二叔中看的同時還要中用上不少啊。盧望秋雖然看不慣自己姐姐居然憑借着相貌挑了賈政,但到底顧忌着姐姐的面子,沒把後頭的話說出口。
會試雖然是三年一次,但這些衙差門也都是多年熟練下來的,不一會兒就已經輪到盧望秋了。
“那我就進去了。”盧望秋道,“嫂嫂,姐姐,你們回去吧。後天你們也不用來了,指不定什麽時候出來呢,讓小厮守着便是。”
幾人目送着賈敬和盧望秋進去,這才開始往回走。
“後日不如由我接了秋弟送回去吧。”賈政不敢看盧姑娘,只低頭看着地面說道,“左右我本來就是還得來接我敬大哥的。”
賈政原本是想說如今貢院簡陋,現在天又涼,盧望秋也在裏頭待了三日,萬一得個風寒什麽的,還是得事先備個大夫什麽的。
但又想了想,左右他們家肯定是會請大夫的,不如到時候讓大夫把了脈,再送盧望秋回去。
“那就麻煩賈二爺了。”盧大嫂連忙說道。
“哥兒要不要做我們的馬車回去?”眼看着已經走到了自家馬車面前,自己就得跟眼前這個跟仙童似的賈瑚分開,盧姑娘忍不住誘惑道,“我們馬車上備了不少好吃的呢。”
“不勞煩姑娘了,我們家馬車就在前頭呢。”畢竟還沒成婚呢,賈政在未婚妻面前總有些不自在。“今兒外頭也冷,姑娘和大奶奶趕緊回去吧。”
“好吧。”盧姑娘對賈瑚依依不舍道,“哥兒,常來家裏玩啊。”
賈瑚/賈政:你是不是喊錯人了?
“這賈家的大哥兒,旁得不說,長得是真好看。”上了自家馬車以後,盧姑娘又誇了一句道。
“是啊是啊,以後我和你大哥的孩子要是也能這麽好看就好了。”盧大嫂也附和道。
等到第三日,正好碰上賈代善休沐,賈代善便也想去湊湊這個熱鬧。
“走吧,我也去看看會試是什麽模樣。”賈代善道。
因為前科會試的時候,賈敬就是因為在考場裏受了風寒,出來人就病倒了,也就導致接下來的兩場都沒去考,所以這回寧國府的早就請好了慣用的大夫,直接跟着賈政他們去考場。
“老爺,這會兒還早些呢,貢院門還沒開呢。”到了貢院門口,賈政撩起馬車上的窗簾看了一眼道。
“二叔,咱們下車,讓人把馬車停到外頭去吧。”賈瑚看到現在貢院門口人還不是很多,連忙說道。
“停裏頭些才好啊,待會兒可以直接讓敬大哥和秋弟上車歇息。”賈政有些不解道。
“可是這樣待會兒就難出去了啊。”賈瑚說道,“考生們在裏頭待了三天,誰家都想讓自家的學子少走幾步路,待會兒肯定貢院門口都是馬車,堵得水洩不通的,咱們家的車夫哪怕技術再好,怕也難擠出去。”
“瑚哥兒說得有道理,咱們下車,讓車夫把車駕外頭去吧。”賈代善說道。
“瑚哥兒你怎麽懂得比我還多,跟你比起來,我倒是像個不了解會試的。”賈政嘀咕了一句道。
賈瑚心裏打鼓,雖然他也知道自己這種投胎之後忘記喝孟婆湯這種事情,哪怕他直白地講出來,怕也是沒人會信,只會覺得他魔怔了。但是賈瑚還是有一種差點掉碼的恐慌,以後還是得謹慎一點,賈瑚暗暗下決心。
“我也只是猜測罷了。”賈瑚佯裝天真。
“到底是哥兒觀察力強呢。”賈政拍了拍賈瑚的腦袋道。
“老爺,要不咱們就在這兒等着貢院開門吧。”賈政找了一個背風又有陽光的地方說道。
“行,就這裏吧。”賈代善看了看周邊說道,“這貢院外頭的人都是等着考生出來的?”
“可不是麽,我聽師兄們說貢院裏頭只有小小的一個隔間,活動都不順暢,外頭要是沒人接,怕是自己都回不去客棧。”賈政給賈代善解釋道。
“到底還是書生身體太弱了些,想我們當年,去刺探軍情的時候,三天在外頭風餐露宿都是常事,也沒見你們這麽矯情。”賈代善嫌棄道。
“開門了,開門了,貢院開門了。”前頭有人喊道。
“你們快去前頭接人吧,我和瑚哥兒在這兒等着。”一聽說貢院開門了,剛剛還嫌棄書生們體弱的賈代善連忙打發了小厮和賈政去前頭。
盧望秋差不多是第一個從貢院裏出來的,雖然有點因為沒睡好和用腦過度的疲憊,但跟其他的考生比起來,盧望秋簡直就是活蹦亂跳。
“秋弟,你……如何?”賈政原本是想問盧望秋身體如何可吃得消的,但是看到盧望秋這副模樣,賈政就自動把身體二字給省略了。
“還成吧。題都做完了,這場考得是四書義和經義,我覺得倒是簡單,就看考官的喜好了。”之前盧望秋考試的時候,最多只有家裏的管事在外頭候着,甚至有時候只有自己的小厮。看到賈政在外頭等着自己,好歹算是有半個親人等着自己裏,盧望秋心情好了不少,對賈政的偏見都少了不少。
還成……
文人都喜好自謙,盧望秋大概是賈政見到的第二個這麽自信的(第一個是盧望秋他親爹盧先生),面對這樣自信的崽,賈政一時之間有些語塞。
“你帶着秋弟去大夫那兒把個脈。”賈政沉默片刻以後指使自己身邊的小厮帶路。
“我身體挺好的,用不着把脈,睡一覺就什麽都緩過來了。”盧望秋一聽要把脈,連忙說道。
“左右大夫也就在那兒,你先過去瞧一瞧,我在這兒等一等我敬大哥,等他出來我們就一起回去。”賈政說道。
盧望秋沉默了片刻,還是依着賈政的話,去了賈瑚他們那兒。
原本賈代善還覺得帶個大夫來,實在是有些太過了,又不是領兵打仗,真刀真槍地幹,哪裏需要什麽大夫。
但是在看到貢院門口有幾個書生一出來就暈了過去,甚至還有幾個是被貢院裏的衙差給擡出來的,賈代善也看得出會試确實有些兇險。
“讓大夫看看吧。”賈代善對盧望秋這個賈政的未來小舅子觀感也還不錯,看到盧望秋過來連忙說道。
“盧二爺脈力充盈,緩和有力,回去好好休息便可以了。”大夫把完脈以後說道。
“這不用吃藥吧。”盧望秋不确定的又問了一句。
得到大夫肯定的答案,盧望秋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敬大哥怎麽還沒出來?”眼看着貢院裏頭的舉子們都陸陸續續出來,裏面的人也跟都走完了一樣,賈政在貢院外頭焦急地踱步,就差沖到裏頭去找了。
“快讓開,快讓開,這考生是誰家的,趕緊擡了回去請大夫。”兩個衙差擡了一個已經燒得滿臉通紅的人出來。
賈敬如今還沒出來呢,賈政生怕那個擡出來的人就是賈敬,遠遠地瞧見了,連忙扒拉開人群去看。
看到一個沒見過的面孔,賈政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怎麽病成這樣了?也不早早的擡出來?”
“這你就不知道了,會試的規矩就是這樣,只要貢院的門關上了,就得等結束了才能打開。”
“作孽哦,這人這科怕是考不成了吧。”
“考不成倒是其次,燒成這幅樣子,不好好治,怕是有性命之憂了。”
看着被衙差擡出來的人,圍觀的衆人議論紛紛。
“二爺,敬大爺出來了。”
賈政猛地一擡頭,就看到一人攙扶着自家敬大哥踉踉跄跄地走出來。
賈政也沒喊小厮,連忙自己上前去扶,還沒走近呢,就聞到一股難聞的味道,是臭味裏又夾雜了馊味,賈政靠近以後就差吐出來了。
“這位兄臺,我家大哥這是怎麽了?”賈政看到昏昏沉沉的賈敬連忙問道。
“應該是不妨事,只是我們兩個運氣不好,被分在了臭號,你家兄長可能有些忍受不了那味道。”
“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人沒事,臭一點倒也無妨,賈政忍着臭味接過賈敬,“我們家專門請了大夫,要不兄臺跟我一起過去,讓大夫把給脈?”
“我們家也來人了,我就不過去了。”那個書生推辭道。
正好這會兒賈代善看到賈敬出來了,帶着賈瑚過來,“老爺,就是這位兄臺好心把敬大哥扶出來的。”
“林海?”
“國公爺,瑚哥兒。”林海作了一個揖道,“這倒是正好巧了,沒想到竟是你們家的人。我家人也來尋我了,那我就先走了。”
考完出來,林海也是強撐着一口氣,這時候也沒什麽心思跟賈代善寒暄,正好這會兒林家下人也來了,林海匆匆告辭了一聲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