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不是,賈政這會兒懷疑他爹是不是對他有什麽誤解,什麽叫沒要求他考中武進士,這怎麽就跟降低了要求似得。
他是個文人啊,本質上就不該是個去練武的。
賈政急的抓耳撓腮,想了很久才憋出一句道:“兒子還得溫書呢,老爺你也知道,兒子的功課向來不怎麽好,要是再不勤加練習,那怕是又考不中秀才。”
這要是在平時,旁人說賈政考不中秀才,賈政保管得生氣,但這會兒賈政為了能夠不去練武都開始自損起來了。
“咱們這樣的人家,哪裏用得着非得去考個秀才。”賈珍只當他政二叔跟他親爹似的,心心念念着考個功名,勸了一句道。
賈珍一直覺得,像他們賈家這樣,靠着恩封都能得職位的,又何必跟他老子似的非得考個功名,把人都考傻了。
“珍哥兒說得不錯,你哪怕是考不中,将來我告老還鄉的時候,上本奏折也就罷了。”賈代善看了眼賈珍,又笑眯眯地找賈政剛剛的話反駁他:“更何況,剛剛你不是說,你山長都覺得你火候差不多了麽?既如此,那又何必怕考不中秀才。”
賈政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剛剛的話,竟然現在成了讓自己沒法拒絕的理由。
賈赦秉持着好兄弟,那自然是得一起死的觀念,雖說他跟賈政兄弟關系可能也好不到哪裏去,但是拉着賈政一起死,那對賈赦來說,自己練一練武倒也無所謂了。
賈赦頗為“善解人意”地提出了一個建議,“不若這樣啊,白天讓老二練武,晚上再讓老二點燈讀書好了,既不耽擱讀書,也不耽擱老二學點武藝強生健體,左右咱們家也不缺那點蠟燭錢。”
賈政知道自己逃不掉了,索性就開始破罐子破摔,跟着賈赦兩個人卷了起來。
“大哥這個建議确實不錯,但我看着,卻是得反一反,畢竟大哥白日裏也是要去當值的,晚上才能回來,師父教兩遍也勞累,不如改成晚上習武吧。”賈政那大哥兩個字叫得咬牙切齒。
“這倒也不錯,也不耽擱老大上值。”賈代善樂得看到這一幕,故意煽風點火道。
“老爺,我那侍衛也不能算是正經差事,改明兒跟我們大人告個假也就是了。”賈赦寧可耽擱他的差事。
看着親爹和二叔相互攀扯的賈瑚已經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也不怎麽妙了,當下也不敢再煽風點火賈赦,在邊上連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來,生怕引起他們的注意,到時候火燒到自己身上。
但是,賈珍顯然是沒有這種覺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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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國府已經單傳了好幾代了,再加上賈敬向來秉持着嚴父的做派,別說跟賈珍開玩笑了,就連尋常父子之間的對話都極少看到。
賈珍看到兩位叔叔這樣“其樂融融”的場面,倒是覺得有趣又心生羨慕,忍不住就想融入進去,于是也拍着手開玩笑道:“這個主意好,那赦叔和政叔豈不是日夜都可以練武啦?想來過不了多久,赦叔就也能當上武進士了。”
“珍哥兒,來,過來,到赦叔這邊來。”賈赦聞言倒像是一點也都不生氣的樣子,朝着賈珍招了招手道。
賈珍不明所以,再加上他也不知道賈赦向來是個促狹的性子,倒是真跑到了賈赦跟前去。
賈赦等賈珍走近以後,一把将賈珍擒住,用腋下夾着賈珍的頭,對着賈代善說道:“老爺,如今敬大哥去了道觀修道,想來也抽不出時間來管教珍哥兒,敬大嫂子那人你也知道,對外她是脂粉堆裏的英雄,可偏偏對着珍哥兒就狠不下心來。倒不如,讓珍哥兒跟我們一道學武。”
“大哥說得極是,珍哥兒在寧府無人管束,反倒是容易去鬥雞走狗,生出些不好的習慣來。跟着我們一道學個武術,不說其他如何,到底不會學了那些壞習慣去。”賈政這會兒立馬摒棄前嫌,跟賈赦站了同一立場。
“是啊,珍哥兒不是盼着我考武進士麽?這要是他自己學武了,這自己就能考武進士了。”說着,賈赦還逗賈珍,“珍哥兒,你只要好好學,這萬一下一科你自己就是武進士了呢,開不開心?”
賈珍一點都不開心,可這會兒被夾在賈赦的腋下,無論他怎麽掙紮都出不來,連話都說不了,自然也就沒了申辯的權利。
“你們兩這會兒倒是有了個當叔叔的樣子。”賈代善似笑非笑地看了賈赦和賈政一眼,他們的心思賈代善還能不清楚,不過賈代善本來也就打着把賈珍弄去習武的主意,所以這才沒拆穿。
對于賈珍之前鬥雞走狗的事情,賈代善也是有些耳聞的,只是之前賈珍的親爹還在,賈代善這個當叔祖的自然也不好越俎代庖,替賈敬去管教賈珍。
可如今賈敬那個憨逼,已經“脫離了凡塵”,修道去了。
那身為長輩的賈代善自然還是要好好管教管教賈珍的,至少,不能讓賈家再出一個像賈敬這樣的憨逼。
這一筆寫不出兩個賈來,雖說到了瑚哥兒和珍哥兒這一代,兩家實際上的親緣都快出了五服了,可無論是在朝堂上,還是在外人看來,兩家卻還是同進退的,都是一家人。
尤其是聖上那兒,前兒賈敬發個瘋都能嘲笑他半天,如今賈敬要去修道,皇帝更是笑得差點岔氣了。這要是日後賈珍做出什麽事情來,他還不得被聖上笑死?
“珍哥兒,我待會兒跟你娘說一聲,以後就跟着你兩位叔叔一起練武吧。”賈代善道。
不,我一點都不想練武,賈珍內心瘋狂地想要拒絕,但是賈代善這個叔祖父在賈珍面前還是挺有威嚴的,至少在賈代善跟前,賈珍也不敢當即躺在地上開始耍賴。
賈珍只能寄希望于他親娘,盼着他娘能可憐可憐他這個兒子,替他回絕掉。
“對了,為了以後練武方便,你日後就住到瑚哥兒隔壁去,正好,你們兄弟倆也能一起練武。”賈瑚的隔壁屋子原本是賈政的,可賈政這不是要成婚了,就給他挪到了更大點的西院去。
正好,空出來的那個小院子收拾收拾給賈珍住。
賈代善想着,讓賈珍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去,也正好方便管教,省得賈珍出去鬥雞走狗。
“什麽?祖…祖父,我也要跟着一起練?”賈瑚聽到賈代善的話以後,顫顫巍巍地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說道。
“老爺,瑚哥兒到底年紀小了些,還要讀書,怕是吃不消吧。”賈政在賈赦那兒沒什麽兄弟愛,但是在瑚哥兒這兒還是有叔侄愛的,好歹替賈瑚争取了一句道。
賈瑚看有人給自己幫腔,連忙順杆子爬了上去,“是啊,前幾日,外祖父還說我年紀也大了些,也該跟行景哥哥那樣,日日跟着他讀書了。”
賈瑚心想,你看看,我是每日都要去讀書的人,自然是沒什麽時間學武了。
對于賈瑚來說,讓他練武,那比殺了他來得還要痛苦,就他這樣,怕是連上一天武,連命都得沒半條。他是一個文人啊,一個弱不禁風的文人,怎麽能學武呢?
“可我前幾日跟你外祖父說起的時候,你外祖父還跟我說,你學問挺紮實的,倒是确實該培養一些習武之類的興趣愛好,讀書省得學得太快了,反倒是不妙了。”賈代善揭穿了賈瑚。
當然,張老爺子的原話倒也不是說該習武,而是該讓賈瑚學一些琴棋書畫之類的興趣愛好。
畢竟,賈瑚的進度實在是快了些。
照着賈瑚現在表現出來的水平,張老爺子甚至覺得賈瑚現在就能去參加府試和院試,可能也能得個秀才了。照着這個進度下去,張老爺子甚至懷疑,自家外孫是不是能在束發之前就能考中進士,刷新本朝新科進士的最小年紀。
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雖說江南那邊文風盛行,這些年出個神童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了。
但是,若真是有人十五歲就中了進士,哪怕是文章寫得再好,名次都高不到哪裏去,甚至還會被壓到同進士裏去。
畢竟,大家都是奉行嘴上無毛,辦事不牢靠的。
皇家開科取士,可不是閑得發慌,來給文人們排個名次出來的。
皇帝是選拔人才出來給自己幹活的啊。
十五歲的進士,你讓他外放出去做父母官,這他能處理得好一縣之事?恐怕不能吧。
那就只能安置在翰林院裏老老實實熬資歷,起碼過個幾年之後,這才算是把資歷熬出來了。
可那個時候,至少會試都已經又經歷過兩三輪了,皇帝有了新的英才,哪裏還能記得你?
當然了,身為賈代善的嫡長孫,這種被皇帝忘記的煩惱卻是沒有的。但是這麽多年在翰林院熬下來,少年年少中進士的豪氣估計都快被磨得差不多了。
那到了那個時候就是小時了了,大未必佳了。
所以,張老爺子倒是希望這賈瑚能學點其他的東西,即是培養情操,也好分散一下讀書這兒的精力。
賈代善又因為那幾個夢,總覺得讓賈瑚多練點武藝,強身健體了,這才放心。
這不,兩個祖父可不就是一拍即合麽。
“哈哈哈哈,好好好,讓瑚哥兒也跟着我們一起學武。學武嘛,當然是要一家子整整齊齊的。”賈珍聽賈瑚也要跟他們一起學,連忙拍手叫好。
“是啊是啊,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可不得讓瑚哥兒跟我們一起學麽?”賈赦一點父子愛都沒有,甚至就只想看賈瑚吃癟的場景了,就光顧着落井下石了。
敬大奶奶雖然溺愛兒子,卻也知道,賈敬離了家以後,賈珍便無人管教。當然也不是說之前賈敬有管教過賈瑚,可到底有賈敬這個震懾在,賈珍倒也不敢為非作歹。可偏偏她對着賈珍又實在是狠不下心來。
這會兒賈代善說要把賈珍接去教養,珍大奶奶豈有不應之禮。
習武?習武怎麽了?
寧榮兩府都是武将出身的,自家的子弟,尤其是賈珍這還是長房長孫,自然是要跟着祖宗們的步調一致哇。
再說了,就連賈珍将來要繼承的爵位,那也是三等将軍,一個将軍,哪有武藝不好的道理。
反正無論賈珍怎麽說,敬大奶奶都只想把賈珍送到榮國府去,無論榮國公如何操練都行,只要別把這根獨苗苗折了就行。
敬大奶奶又聽說在榮國府裏,賈珍去了榮國府的話,一應待遇都是與賈瑚一樣的,心裏對着榮國府越發感激了幾分。
聽說史氏因為忙着操辦賈政和賈敏的婚事忙得腳不沾地的,敬大奶奶這回都不用史氏再找人去請,自己就投桃報李地上門來毛遂自薦了。
“我想着嬸娘要操持政二爺和敏妹妹兩個人的婚事,怕是忙得腳不沾地的,侄媳婦也沒其他本事,但來給嬸娘跑個腿卻還是可以的。”敬大奶奶笑着說道。
“我這兒正慌亂着,你若是能來幫我,那自然是再好不過。”史氏簡直求之不得,連着對牌都要直接給了敬大奶奶,“你向來是個周全的,我沒什麽不放心的,只由你料理便是。”
要說,原本的時候,大兒媳婦一進門就從她手裏得了管家權,史氏還在心裏存了個疙瘩,覺得自己沒了當家太太的威風。
可現在這管家權真又回到了自己的手裏,史氏又實在是被這管家累得不行。
史氏現在就盼着張氏能早早地生完孩子,她也能早早地把管家權還回去,好好的等着兒媳婦孝敬,她不香嗎?
這會兒聽敬大奶奶自告奮勇,願意來幫她,史氏就差拉着敬大奶奶的手把她當親女兒了。
敬大奶奶沒想到史氏連着對牌都要給她,這自然是不敢收下,連忙退拒了,“嬸娘您也知道,我到底年紀輕,沒經歷過什麽事情,怕也只能在嬸娘手底下打個下手。”
“可胡說呢,我還能不知道你的本事,你不看在我的面子上,好歹也看在你弟妹的面子上。”史氏連忙說道。
“主要是我們那府裏頭,如今也離不得我呢,倒不如我日日來給嬸娘打下手?”敬大奶奶提出了一個兩全的主意來。
如今賈敬去了道觀,賈珍又到榮府來住了,若是她也到這兒來幫忙,那寧府那邊沒了主子,原本敬大奶奶倒也不用多操心,不過派個心腹嬷嬷每日各處查詢也就罷了。
但敬大奶奶是想着趁着賈敬不在,把府裏的那些刁奴們先處理了。
寧國府又不少的老仆都是當年跟過老太爺的,長輩跟前的奴才原本就體面一些,更有些是跟着賈演上過戰場,共患過難的。
這原本倒也沒什麽,長輩走了之後,将這些奴才們恩養起來也就罷了,左右寧國府也不缺這點子錢。
但賈敬心軟,又滿肚子的仁義道德,只要那些老仆們一哭老太爺,賈敬就不免心軟,滿足他們的心願。這樣長久下來倒是寧國府又油水的差事都被這些老仆們占着了。
偏偏有些還不滿足的,總覺得自己的差事沒有別人的好,可不又得鬧起來麽?
到如今,都已經到了奴大欺主的地步了。
就像焦大,寧國府但凡有些風吹草動,他都能傳到外頭去。偏偏一想處理,他又是嚷嚷着他對老太爺有恩,把太爺從死人堆裏背出來的。
敬大奶奶便想趁着賈敬剛走,那些刁奴們還沒反應過來,先下手料理了,省得在姑息養奸下去,寧國府當真亂了。
伺候過長輩的自然得好好對待,當然是要給他們好好養老才是,哪有這麽大把年紀了還讓他們操勞的。
敬大奶奶連給他們養老的莊子都找好了,就等着尋個由頭,給都打發到莊子裏去呢。
這個檔口上,敬大奶奶自然是沒法抛開寧國府的事物,直接來料理榮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