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給自家的子侄挑武師傅,賈代善自然也是千挑萬選才選出來的。

賈代善請的這一位,名叫俞峰,祖上也曾經闊過,在前朝家裏還曾出過大将軍,只是到他這一代已經沒落下來了。

這位武師傅早在幾年前就中了武進士,也謀了個一官半職,只是他的性子剛正,做了不到一年的官,就因為得罪上官,被降了職。

當年俞峰也年少輕狂,只道是自己受了委屈,想着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直接就挂印而去,不幹了。

只是這麽多年下來,反而落魄了起來。

連妻子重病,抓藥的錢都掏不出來,還得靠人接濟。

唯一幸運的是,他倒也還有幾個真心為他的兄弟,見賈代善要給家裏的子侄找武師傅,連忙推薦了他。

俞峰原本還不願意去,只說高門大戶,想來規矩甚嚴,他在江湖中待慣了,怕是适應不了這樣的日子。

再說這些高門大戶家裏的子侄又必然養得身嬌肉貴,只怕那些嬌生慣養的子弟們也堅持不下來。再說習武又是個容易受傷的行當,到時候萬一受點什麽傷,自己還得吃一頓挂落。

只是他妻子治病的藥材昂貴,俞峰也不願意老是靠朋友接濟,省得帶累了朋友,俞峰這才願意去試試。

賈代善原本也不喜歡江湖上的人,畢竟還有賈珍和賈瑚兩個小的,怕萬一有不好的習慣,把兩個小子帶壞了更加不好。

但見俞峰一身俊俏的功夫,言談之間也是言之有物,有理有據的之後,賈代善只有見才心喜的份,想把俞峰留下來。

“我正要給家裏的子侄們找個武師傅,不知道俞壯士有沒有興趣?”賈代善道。

“這…”俞峰有些猶豫,原本他只想來跑一趟,也算是不辜負了朋友的好意。但榮國公這樣禮賢下士,又讓他有些心動。

“你放心,無論你如何教,都随你,我絕不幹涉。”賈代善看出俞峰的猶豫,保證道,“他們若是不聽話,你要打罵我也保證,沒人敢攔你。”

賈代善這麽說,俞峰自然也安心了,再加上他确實也缺錢,自然沒有不應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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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代善聽說他妻子身體不好以後,還特意請了太醫給他妻子去診治。

俞峰見賈代善如此,越發盡心,想着不管賈家子弟無論有多頑劣不堪,都得盡心教導成才才是。

賈代善對俞峰這樣武功俊俏,而兵法也能說得頭頭是道的英才實在是愛得不行,要不是還惦記着讓他教家裏這幾個不成器的,賈代善早就把人保舉到軍中去了。

這樣的人才,在邊關混上幾年,保不齊又是我朝的一員猛将。

賈代善也不免覺得,讓俞峰來榮國府當武師父實在是屈才了,但确實又舍不得放棄這樣一個好老師,這不免就得就想多替俞峰考慮一些,生怕賈赦那個混不吝的,或者是賈政賈珍厭學情緒嚴重,把俞峰給氣走了。

還特意敲打了一回衆人。

“這俞師父我覺得教你們都說屈才了,若是他都教不好你們,那就少不得只有我來教了。”賈代善最不放心的就是自家這個混不吝,又多長了一張嘴的老大了,特意又用眼神威脅了一番賈赦,這才又說道,“我的手段想來你們也是清楚的。”

“沒想到老爺子居然為着這什麽撈子的俞師父還得敲打我們一番,不知道是我們是親兒子還是那俞師父是親兒子。”賈赦原本心裏就存着使手段把俞先生氣走的打算,見賈代善先敲打了,不免有些失望,偷偷嘀咕道。

“哼,俞峰是不是我親兒子我倒是不知道,你這畏畏縮縮的樣子,倒可能真不是我親兒子。”賈代善冷哼了一聲道。

賈·廢柴·瑚這會兒還想再給自己争取一下,“祖父,我自幼體弱,怕是……”

賈代善心中本來就存着賈瑚因為體弱多病,考完會試就吐血而亡這樣的夢,怎麽能聽得賈瑚說自己體弱,還不等賈瑚說完,賈代善就打斷道:“胡說,你哪裏體弱了,你打小就壯實,你小時候你祖母還說你腿有勁,一看就是個武将的料子呢。”

賈瑚:……祖父你能不能清醒一點。

俞峰為了好好做好一個武師父,争取把賈家子弟教成才了,還特意去打聽了一番自己未來的學生,然後便發現有些确實有些難教。

倒不是說他打聽到了這群公府公子哥們又多麽不服管教,既然賈代善都說了已經全權将學武這件事托付給了他,随他打罵,那俞峰便有的是手段收拾不聽話的學生。

而是,他的這群學生的跨度實在是太大了一些。

有小時候有點基礎,但已經荒廢了多年,現如今都已經二十多了的賈赦;也有打小就沒有基礎,年紀也有些大了的賈政;還有年紀倒也不大,但是運動全靠平常自己鬥雞走狗的賈珍;更有一個年歲小,但據說被榮國公夫人當做心肝寶貝,平常養得跟姑娘似的賈瑚。

俞峰覺得自己還得因材施教,可這如何因材施教呢?俞峰光是想着該如何教,就想好幾日,等到快到約好上門教導的日子,俞峰這才定了下來。

也不用說其他,直接就從最基礎的教起。

畢竟榮國公的要求,也不是想讓自家的子侄成為武林高手,連個武進士的要求都沒有,只說要讓他們強身健體便行。

那麽什麽東西既簡單适合教沒有基礎的,又适合讓那些有基礎的鞏固,那當然就是紮馬步了。

芍藥看着從小到大,無論嚴寒酷暑都沒賴過床的賈瑚,第一回在床上不願意起來,有些忍俊不禁,覺得自家哥兒真的可愛。

可再可愛,那也是得催哥兒起來的,“哥兒,該起來了,昨兒老爺還說過您今兒得去練武場呢。”

賈瑚多年的生物鐘,其實早就已經醒了,原本就是因為要去練武,這才不願意起來,聽了芍藥的話,索性将被子往身上一裹,背對着芍藥道:“芍藥姑姑,我不想起來,不想去練武。”

芍藥一面讓人先把洗臉水兌好,一面好聲好氣地勸道:“哥兒趕緊起來,今兒早膳是您最愛吃的蟹黃包子,涼了就不好吃。”

想想起來以後就要去練武,賈瑚就覺得蟹黃包也不怎麽好吃了。

芍藥見賈瑚不為所動,放了終極大招,“哥兒,奴婢聽鴛鴦姐姐說,她爹原先跟着老爺習武的時候,若是老爺上課去晚了,武師父得罰老爺跑上十幾圈演武場……”

聽說要罰跑演武場,賈瑚被吓了一跳,別說是跑十幾圈了,賈瑚覺得跑一圈,那都能要了他的狗命,當下也沒等芍藥說完,連忙掀了被子起來,“芍藥姑姑,快,我的衣服呢,可別去晚了。”

“哥兒別急,時辰還早着呢。”芍藥一面幫賈瑚梳頭,一面安慰道。

因為剛剛的厭學情緒,耽擱了不少時間,等賈瑚到演武場的時候,離上課的時間也沒多少了,但賈瑚到的時候卻只有賈政已經在了,賈赦和賈珍卻是沒有半點蹤跡

那位俞師父也像是已經等了不少時間了的樣子,見賈瑚來,俞師父看了一眼演武場角落裏放着的日晷,倒也不多話。

“這位是瑚哥兒吧,倒是來得準時,在邊上等着吧。”

這一等,就是一刻鐘過去了。

原本定好的時辰是辰時一刻就得來演武場,賈政又是個不喜遲到的,所以辰時就來了,可等到辰時一刻,也就瑚哥兒來了。

如今他們叔侄兩個倒像是難叔難侄似得,在俞師父身邊站着,也虧得是,如今是早晨的太陽,也不算多曬,不然就這麽曬下去,早晚中了暑氣。

這時候,想着還沒來,可能這會兒正在房裏美滋滋地睡覺的賈赦和賈珍。再看看這會兒還無動于衷等着賈赦和賈珍來,一點也不着急的俞師父,賈政深覺後悔,早知道他也就晚點來了,也省的在這兒幹站着。

嘿,別說,這站上半個時辰也還挺累的。

賈瑚向來是能坐着不站着,能躺着絕不坐着的性子,這光是一刻鐘什麽都不幹,都已經覺得腿開始酸了。

他自持是個小人兒,也沒什麽書生非得風度翩翩的偶像包袱,站着覺得小腿肚酸得很,賈瑚索性就蹲下來等着了。

賈瑚看到自家二叔轉頭看向自己,朝着賈政露出了一個微笑道:“二叔,要不要一起蹲着,我覺得蹲着比站着舒服多了。”

賈政自持還是一個要臉面的人,他又不像是瑚哥兒這樣年紀小嗎,哪有在新來的師父面前,就這樣不顧形象地蹲着的,但再這樣等下去,賈政也覺得自己要堅持不住,于是建議道:

“這都已經快辰時二刻了吧,大哥和珍哥兒怎麽還沒來,要不派個人去請他們過來,也省得耽擱了時辰。”

“不急,再等一等吧。”俞峰倒是半點也不急,只風淡雲輕地說道。

就俞峰這樣的表現,又有早上芍藥的話打底,賈瑚如何猜不出來,這位俞先生是打算着今天殺雞儆猴呢。可能就跟書院裏的先生似的,遲到多久,就打多少板子。

但是賈瑚更能猜到得是他親爹狗的程度,只要沒人去找他,他肯定能以“忘了今日要習武”這種破理由糊弄過去,甚至還能倒打一耙,問大家為何不去尋他。

賈瑚也不願意再等下去了,“師父,不如還是去找一找吧,若是不找,我怕我們今日能等到天黑。”

俞峰對自己的教學也是抱有很大的期待的,想着好好教導,這才能報了榮國公的知遇之恩,尤其是這第一節課。

見賈赦和賈珍不來,他面上風淡雨輕,可內裏卻也有些着急。

聽賈瑚這麽說,俞峰當下也不再猶豫,“那就派個人将赦大爺和珍哥兒去請來吧。”

賈代善哪裏能不知道自家賈赦那渾不吝的性子,早早就防着有人耍少爺脾氣,不服管教。賈代善他雖自己沒來親自盯着,可身邊的親信全雙卻是早就派來聽俞峰安排了。

俞峰說要去将賈赦和賈珍請來,全雙立刻吩咐了小厮去把賈赦和賈珍請來。

有賈代善的親信出面,那兩人是不想來也得來。

只是,不想來的是賈赦。

論起學武,賈赦也是有經驗的。

他小時候,仗着背後有護崽子的老太太,經常以各種各樣離譜的理由逃習武的課程,現在不還是可以照舊逃麽?

不僅僅是俞峰想給大家一個下馬威,賈赦也想着給俞峰一個下馬威呢。

賈赦原本想的是,只要自己頭天就不去,讓那什麽撈子的俞師父知道自己不好惹,以後也就能更加順利地逃課了。

而賈珍,那就是只是單純得起晚了。

他原本就是寧國府裏的小霸王,除了賈敬以外,誰還敢管他了?

可是,賈敬再要考問他功課,那也不會在早上來找賈珍的麻煩。畢竟早上這樣的好時候,賈敬自己都還要讀書呢,哪裏管得了兒子。

而,賈珍自己的日常就是鬥雞走狗,這種項目,通常也都不可能開門得太早。

所以,賈珍通常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的。

賈珍身邊的丫鬟小厮們倒是知道今兒是賈珍習武的日子,得早起。

可誰都沒有那個膽子,在賈珍要賴床不願意起來的時候,這麽早喊賈珍起來。

賈珍身邊的人,誰不知道珍哥兒起床氣向來大。

但在俞峰這兒,倒也不管你是什麽理由遲到,反正遲到就是遲到,一視同仁地很。

“赦大爺和珍哥兒第一天上課就遲到,看來是不把俞某放在眼裏啊。”俞峰繞着賈赦和賈珍走了兩圈,打量了兩人一番,緩緩地說道。

“不是……那什麽,”賈赦搓了搓手,讪笑道,“我今兒遲到也是有理由的,是因為……”

“我……我也是…”賈珍見賈赦已經開始開脫,也想要想出個理由來,好歹躲過這一劫。

沒等兩人想出個合理正當地理由來,就被俞峰打斷道:“我不管你什麽理由,遲到就是遲到。”

“原本定好的時間是辰時一刻,兩位這已經遲到了一刻鐘了,在我這兒習武,那也是有規矩的,既然兩位沒守好規矩,那就只能接受懲罰了。”俞峰看了一眼這會兒頭發都還沒梳齊整的賈珍道:“念在你們是初犯,也不好罰得太狠,繞着演武場跑十圈吧。”

榮國府地方大,再加上連着兩代當家人都是武将,所以這演武場就修得格外的舒朗寬闊。

十圈?這會兒賈瑚和賈政已經開始慶幸,還好他們來得及時了。

但賈赦那是出了名的混不吝,而賈珍更是新一代纨绔中的領軍人物,這樣的兩個人,平常長輩的話都不一定聽,更何況俞峰一個區區武師傅的話。

“這麽大個演武場,跑十圈?大爺我這老胳膊老腿的可跑不動。”賈赦索性破罐子破摔,抱着胳膊,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只放賴道。

“你當你誰啊,還敢讓小爺跑圈。”賈珍也是有樣學樣,甚至還帶出了點纨绔的派頭來。

俞峰倒是早就料到了兩人必然不肯就這樣聽話去跑圈,反手從身後的武器架上拿出一根八卦棍來。

賈珍向來是個識時務的,對比了一下俞峰手裏的那根棍子,感覺比當初他爹揍他時的那根棍子還得再粗上兩分,當下也不用俞峰再威脅,自覺地就開始跑起來了。

可賈赦不同,他向來是個吃軟不吃硬的。

再加上他小時候習武的時候,賈赦印象裏那些武師傅也有拿着武器威脅自己的,可都不過是裝裝樣子罷了。

賈赦表示他一點也不慫,甚至可以再跟師父嗆聲,“我就不跑,有本事你就打我啊。”

賈代善是早就跟俞峰說過,打罵都随意的,俞峰也是真的有本事的,更何況今兒還想着給一個下馬威呢,要是不打就對不起今兒特意做的這場戲了。

當然,好歹這些學生是公府公子,嬌貴得很,俞峰也不想直接把人打傷了,随意他倒也仔細琢磨過,覺得還是屁股那塊地方,哪怕挨上一兩下,也只不過是疼,不會有大礙。

賈赦的話音剛落,俞峰的棍子就招呼着他的屁股去了。

賈赦也是那麽略微有點基礎的,再加上這些年在宮裏當侍衛,也跟同僚們混着學過幾招,賈赦早就預備着躲過俞峰的棍子了。

可是,賈赦他也萬萬沒想到,俞峰是朝着他的屁股招呼過去的。

猝不及防之間,賈赦根本沒躲過去。

說實話,俞峰下手也不重,賈赦也皮糙肉厚,挨打都不知道挨了多少回了,可這絕對是賈赦最丢人的一次。

他被別人打屁股了,而且還是當着死對頭賈政和他親兒子的面。

這讓他以後如何跟賈政再嗆聲,如何再在兒子面前樹立威信?

但是賈赦都來不及委屈,他剛剛捂住被打了一棍的屁股,與俞峰的下一棍就又下來了,連給賈赦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賈赦沒法,只能快步逃開去,争取能遠離那根棍子。

俞峰也連忙追了上去。

他逃,他追,賈赦倒也不是插翅難逃,而是被迫跑起了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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