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賈瑚回去以後,就開始緊趕慢趕地抄起書來了。
因為那本來就是一本破損的古籍,再加上主人保存不當,還有一些字跡都不清晰了的,還得賈瑚仔細辨認了,這才能辨認出來,到底是什麽字。
所以,明明是很薄的一本書,賈瑚倒是也抄了不少時間。
“哥兒,老太太那兒擺膳了,問您去不去吃呢?”
芍藥原本是進來問賈瑚吃不吃晚膳的,可卻看到賈瑚還在書房裏抄書,而這會兒摸黑在抄書呢。
如今,天冷了,天也就暗得比較早了,明明還是吃午膳的時間呢,天就已經有些暗了。
再加上賈瑚又是在房間內,書房自然是早就暗的不像話了,又只留了一根小蠟燭,放在書桌上。
而賈瑚在抄書,只借了這麽一點點昏暗的燭光,再加上蠟燭又小,燭火有時候還有些搖晃。
芍藥看到這副模樣,連忙親自找出那盞琉璃燈來,給賈瑚點上,又将牆角的那幾盞燈都一一點上了。
“哥兒也真是,天都暗成這樣了,怎麽還在抄書,有什麽書有這麽重要?明兒再抄吧。仔細壞了眼睛。”芍藥勸道。
“芍藥姑姑你放心,還有一點點,我就抄完了。”琉璃燈點上以後,書房裏頓時就亮堂了不少,賈瑚發現屋子變亮以後,沖着芍藥笑了笑說道。
芍藥知道賈瑚向來有主見,自己說了哥兒也不一定會聽,只勸了一句道,“哥兒若是下回天暗了也還想看書,好歹讓人點了燈才是。”
賈瑚想起剛剛芍藥的話,便吩咐說道,“芍藥姑姑,讓祖母她們不必等我了,我過會兒抄完了再吃,也不必再多麻煩,只讓廚房做一碗雞湯面送來也就罷了。”
芍藥應了一聲,又找了湖筆和徽墨去跑腿。
等賈瑚抄完醫書,這才又聽到,芍藥正在教訓湖筆和徽墨呢。
“你們兩個好歹伺候哥兒的時候也要用點心,別每日裏都只知道憨玩憨睡。”芍藥點了點湖筆的腦袋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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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書房裏都暗成什麽樣了,哪怕是哥兒沒吩咐,你們好歹也得注意這些,總得給哥兒去點個燈。”
“現如今有我給你們看着,可日後呢?我總要出去的,你們也總要挑起哥兒房裏的大梁來的,總不能一股腦地全靠我提醒你們。”
湖筆和徽墨知道是自己不仔細,也不敢說話,只垂手站着挨訓。
“芍藥姑姑,是我不讓他們來書房裏打擾我的,倒也不怪他們。”賈瑚替湖筆和徽墨辯解了一句道。
“哥兒就知道慣着他們,”芍藥說了一道,“既然哥兒給你們求情,今兒這事就算了,以後可得長點心。”
賈代善向來是說到做到的,果然第二天賈代善就讓賈瑚去前院見人,他已經把柳軍醫請到府裏來了。
雖說賈瑚從小就是讀聖人之言長大的,聖人也說過人不可貌相。
可賈瑚看到柳軍醫的第一眼,還是貌相了。
賈瑚看着眼前這個絡腮胡子的彪形大漢,一瞬間有些懷疑,這真的是一個大夫嗎?不是軍營裏的校尉?
柳軍醫好像也早就習慣了別人懷疑他不是個大夫,看到賈瑚看他的眼神有些怪,柳軍醫還哈哈大笑了兩聲,然後問賈瑚道:
“哥兒是不是覺得我長得不像一個大夫?”柳軍醫摸了摸賈瑚的腦袋說道,“我們軍營裏,別說是大夫,到了戰場上,沒法子的時候,就是夥夫也得跟敵軍打起來。”
“我麽,也算是半個士兵。”柳軍醫笑呵呵地說道,“我原本不願意去再當大夫,這才去軍營裏當了兵,誰料得到了後頭還是當了大夫。”
原來,柳軍醫家裏也是世代行醫的,柳軍醫的父親一心想要柳軍醫繼承他的衣缽。
雖說柳軍醫也打小就開始學醫術,但他卻是自幼就長得高壯,再加上柳軍醫出生那會兒世道也不怎麽好,兵荒馬亂的,柳軍醫一直以來的夢想都是當一個安定天下的将軍。
等後來征兵的時候,柳軍醫腦子一熱,都沒跟父母告別就自己當兵去了。
原本,柳軍醫以為自己在軍營裏可以忘了自己學過的那些醫術,安安心心地當一個普普通通的士兵,上陣殺敵從戎報國。
可是,當他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同袍們受傷,卻沒有軍醫救治,原本跟他一個帳篷的小張,前幾日還在跟他聊天,說等他在軍營混上幾年,立了功,就去回家鄉去娶上一房媳婦,再生個大胖小子。
可沒過幾日,那個小張就受了傷,起先不過就是胳膊上被砍了一刀,軍醫也給看了,可只不過随意地包紮了一下,可不過是幾日,小張就開始發燒了,每日裏都燒得昏昏沉沉的,眼見得就要不好了。
可偏偏他們那兒的軍醫也是個學藝不精的,看到小張如此,半點辦法都沒有。
柳軍醫再不喜歡醫術也沒法眼睜睜地看着幾日前還活生生的同袍因為得不到好的救助而去世。
自此之後,柳軍醫也就慢慢地成為了軍營裏的軍醫,倒是還是走上了他父母想讓他走得治病救人之路。
柳軍醫本來就是家學淵源,又難得地有一顆醫者仁心,這些年在軍營裏也不知道救治了多少人,漸漸地他的名聲也就被傳了出來。
近些年邊關已經太平了不少了,再加上柳軍醫的父母也年紀大了,柳軍醫要照料父母,這才回了京城來。
“公爺說哥兒尋摸到了一本古跡醫書,想讓我看看?”柳軍醫問賈瑚道。
賈瑚連忙将自己抄好的醫書遞了上去,怕柳軍醫懷疑為何是新抄的,賈瑚又解釋了一句道:“原書有些破損,我遍抄了一本。”
柳軍醫原本以為今天來就是為了替榮國公哄一哄孫子,這書店裏能淘來什麽醫書來?
現如今市面上的那些古籍醫書基本都是醫聖張仲景的《傷寒雜病論》的改編,有沒有實踐意義倒還是其次,有些甚至都是改編的反倒是把原本治病救人的藥方改成了殺人的毒方。
柳軍醫随意地接過醫書,準備随便翻一翻,把眼前這位哥兒給應付過去也就罷了。
但柳軍醫只不過看了第一個方子,就開始推翻了自己之前的結論,今天這一趟自己來的倒是值了,這本醫書好像還真得有點東西。
柳軍醫指着書上那個舍腿保命的方法拍着大腿說道,“妙啊,這方法我也想過,只是卻沒這麽完善。”
柳軍醫在軍營這麽多年,見過不知道多少人沒有腿上的傷口流膿,最後導致人不行了的,那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是他的同袍,柳軍醫也想過很多方法,什麽用清熱解毒的草藥,或是用烈酒清洗刀片以後用刀将那些發膿的肉割掉。
症狀輕一點的,那自然是能用這樣的方法治好,可在軍中打仗又不是第一時間就一定能得到救治的,可若是已經拖到了後期的,人都已經是昏昏沉沉的了,那哪怕是細致的割掉那些發膿的肉,用上最好的金創藥,也不一定能把人救回來。
柳軍醫曾經也想過,能否将那條傷腿給舍去,好歹能保全将士的生命,可到底是他學藝不精。
如今看到這本醫書,困擾柳軍醫多年的問題,有了新的突破。
柳軍醫拉着賈瑚的手,說道:“這本書剛剛哥兒說是自己新抄的,那我能否拿回去仔細研究研究?”
柳軍醫怕賈瑚不同意,又知道榮國府請了自己來看這本醫書有沒有問題,而不是請宮裏的太醫,就是不想把這本醫書外傳,柳軍醫又連忙加了一句道。
“哥兒放心,這書我只自己拿回去研究,并不會透給其他人。”柳軍醫頗有些不好意思,說道,“實在是這本書治外傷的方法老朽也是第一次見,哥兒也知道,軍中将士多外傷,若是這治外傷的法子真能救人,那對邊關的将士來說,就又多了一條命了。”
賈瑚原本确實想着把這書留下來做傳家之物,或是給賈敏做陪嫁品,畢竟世家都有一些不外傳的書籍、菜譜、或是醫書。
但是聽到柳軍醫說,這治外傷的方法對邊關将士很有用,賈瑚就立馬改了主意。
不說賈家本來就是以武起家的,如今守在邊關平安州的都還是賈家軍呢。
就說自己能在京城中過這樣安定的生活,是因為那些将士們在邊關浴血奮戰,将生死置之度外。
若是這本醫書能救人,哪怕是只能救一個,賈瑚自然是願意讓柳軍醫,将這本醫書給傳出去的。
賈瑚便說道,“柳軍醫只管把這一束拿回去吧,您先仔細研究研究,若真對治外傷有用,您不妨把這些教給其他的軍醫們,也好多救幾個将士。”
柳軍醫聞言,起身鄭重向賈瑚作了一揖,說道,“無論這醫書有沒有用,柳某都替邊關的将士們謝過哥兒。”
賈瑚側開身,并不敢受柳軍醫這一禮,然後笑着說道,“是我感謝您才是,您別忘了,我們家也是武将出身。”
“哥兒高義。”柳軍醫還是說道,“以後哥兒若有什麽事情盡管來尋我柳某。”
“如今便有一事,需要柳軍醫呢。”賈瑚指了指柳軍醫手裏的那本醫書說道,“這本醫書我看了一下,前半本說的是外傷,可後半本卻說的是調理身子的法子。”
“你幫我看看後面那半本書,是否寫得合理。”
柳軍醫應了一聲,然後說道,“那柳某先回去仔細看看,過幾日再來回複哥兒。”
不過兩日,柳軍醫又親自來了一趟榮國府,特地來見得賈瑚。
“那後面半本醫書我看了,倒是覺得都是些婦人調理身體的方子,雖說我沒見過那樣的方子,可仔細核對了對藥性,卻覺得這方子實在寫的玄妙,确實都是些不錯的藥方。”
有了柳軍醫這話,賈瑚對這醫書也放心了下來,賈瑚便想着,趁着有空的多抄多抄兩本,正好一本送給賈敏。
……
賈敏好歹是榮國府的四姑娘,又是賈代善唯一的嫡女,她要出嫁,多的是人想來給賈敏添妝。
不說是寧榮後街那些賈家族人們,個個都争着搶着要來給賈敏添妝,仿佛他們不是送錢的,而是來拿錢的。
就連在金陵的賈家其他十二房,也都特意早早地就差了人送了東西過來。
而第三日,便是親近點人家女眷親自來給賈敏添妝,這還得估摸好自家與榮國府的關系,也确信确實是親近,才會再最後一天親自來。
當然了,像史家,那是賈敏的舅家,那自然是親近,得這一天來添妝。
史家太太早就去了,所以是史大奶奶帶着兩個弟妹來給賈敏添妝的。
還有隔壁的寧國府,寧榮後街那些更親近些的族人,都是今日來送的。
當然了,若是王家跟薛家沒跟榮國府鬧翻之前,那他們兩家也該是今日送來添妝的東西的。
張氏和盧氏早就給賈敏備好了壓箱底的銀子。
因為金額也挺大,秉持着財不外露,再加上,兩人也都不是愛在這方面炫耀的人,自然不可能把這壓箱底的銀子作為添妝,在今兒曬出來給來添妝的賓客們看。
張氏和盧氏便商量好,另擇了其他東西,作為添妝的東西。
張家本來就是有名的書香世家,張氏當初陪嫁的時候也陪嫁了不少的古籍字畫。
賈敏嫁給的是林海,林家也是算是姑蘇那鼎鼎有名的書香世家,張氏便又挑了一箱子的古籍字畫,作為給賈敏的添妝。
饒是這一箱子的古籍字畫,也已經是不菲了。
當然賈家的親眷裏,不懂這些古籍字畫價值的人也多的是,但是看到賈敏看到那一箱子古籍時,連連說貴重,不敢收的模樣,再加上也礙于張氏是榮國府的當家奶奶。
倒是也沒有什麽人敢說什麽閑話。
雖然不懂那一箱子破書破紙值什麽,可圍觀的衆人還是連連附和了幾句。只說張氏這個長嫂到底厚道,對賈敏這個小姑子也大方。
而盧氏則是送了兩箱子的绫羅綢緞。也都是些有錢都買不到的好料子,甚至有一些還是上進的東西。
可哪怕盧氏送的東西也确實不錯,也遭不住那些本來就站在邊上正等着挑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