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雖然葵看上去跟平日裏沒有什麽不同，但是作為母親，進藤章子如何不清楚女兒？哪怕在吃飯的過程中，葵沒有跟夏目貴志說一句話，也沒有多看他一眼，但是，作為葵的父母，進藤夫婦又哪裏看不出來的？至少進藤章子已經跟丈夫打了好幾個眼色了。
顯然，這對夫婦都覺得，收養夏目貴志、成為夏目貴志的監護人，這一步，他們走對了。
“貴志，你也累了一天了。等熱水燒好了，你先洗。回頭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們再去學校把你的學籍轉過來。今年你要考高中了吧？有沒有目标高校？”
吃完飯之後，進藤章子忙着洗碗，而進藤葵則負責擦桌子，進藤達也就把夏目貴志拉到了沙發這邊聊天。當然，夏目貴志的學籍肯定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之一。
女兒對夏目貴志的在意卻佯作不在乎，夏目貴志不知道為什麽，似乎也十分在意自己的女兒，已經偷偷地看了自己的女兒好幾次了。
雖然說女兒魅力十足一點都不下于妻子當年，可是作為老爹，此時此刻，進藤達也的心中不知道為什麽，竟然升起了一股自己好不容易養起來的翡翠白菜要被羊脂白玉小豬給叼走的錯覺。
有點高興，又有點心酸，當然，更多的是想為女兒把把關。
沒有辦法，按照自己閨女的那個性子，将來畢業了，往屋子裏面一窩，以後會不會去找男朋友還是兩說。把養子當成女婿養，也不是壞事。
抱着這樣的心情，進藤達也的态度就可想而知，也讓夏目貴志壓力倍增。等他躺到自己的床上的時候，夏目貴志看了一下，已經差不多十點二十了。
這一天對于夏目貴志來說，是充實的一天。
尤其是關于外祖母夏目玲子的事情。
原來自己能夠見到妖怪，是因為繼承了外祖母的力量。
不知道為什麽，夏目貴志的心忽然平靜下來了，甚至還有一點高興。這種發自內心的喜悅，讓他很快就沉入了夢鄉。
所以，他在香甜的睡夢中被人扇醒，就真的一點都不意外了。
“我說，你還真是放心呢！這麽早就睡了！不是說好了，要召喚妖怪證明自己的血脈的嗎？”
夏目貴志捂着臉，道：“啊，抱歉。可是，我們根本就沒有做這樣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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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沒有拒絕啊。要知道，我可是在房間裏面等了整整一個半小時啊！”顯然，女孩已經有些暴躁了：“你可知道！睡眠對于一個女孩子來說是多麽重要嗎！那可是美貌的大敵啊！”
看起來，眼前女孩已經有些抓狂了，夏目貴志福至心靈，連忙道：“對不起，是我的錯。”
“騙你的，我是個原畫師，夜晚才是我的工作時間，熬夜更是正常。”女孩，不，應該說葵做了個鬼臉，道：“不過，你害我浪費了一個半小時也是事實。因為惦記着這件事，在之前的一個半小時裏面，我什麽事情都沒有幹成！也就是說，這樣的事情再來個兩回，我很有可能被組長追殺。這個可能性高達八成。而我的兼職薪水，也有可能因此減少。”
“對，對不起。”
聽葵這麽一說，夏目貴志更加歉疚了。
“道歉有用的話，要警察做什麽？”葵道，“不過，鑒于你給我造成的麻煩，你也有責任為我分擔一部分事情。”
“分擔？”
“對，陪佐為上網下棋。我不是說過的嗎？佐為是平安時代的棋士，他唯一的心願就是下棋。只不過，我這個月的任務比較重，所以不能陪他下棋了。”
邊上聽到聲音從棋盤裏面爬出來的藤原佐為已經興奮得在房間裏面直蹦跶。
他可是很清楚的，進藤葵很忙，因此隔天才會讓他下一局網絡圍棋。可是如果換了眼前這個男孩兒的話，他不需要兼職，又是暑假，應該有很多很多時間陪他下棋了。所以藤原佐為歡呼雀躍着在房間裏面跑圈，就一點都不奇怪了。
“可是我不會圍棋。”
“如果你想學圍棋的話，你可以讓佐為教你。他會很高興。我說的陪佐為下棋，不是讓你做佐為的對手，而是讓你上網替他按電腦鼠标落子。現在很多職業棋士也會下網絡圍棋，他們的棋力也許比不上佐為，但是對于佐為這個棋癡來說，已經足夠了。這是筆記本電腦。這是佐為常去的網絡圍棋網站的網址和密碼。筆記本除了給佐為下棋之外，你也可以用，無論是玩游戲還是查資料都很方便。”
作為業界小有名氣的原畫師，一臺學生本，可比她備用的繪圖專用筆記本電腦便宜多了。因為她的軟件是特別定制的，連系統重裝都要報備，不止貴，還超級麻煩。
當然，真正昂貴的，是她的臺電，因為無論是軟件還是硬件，走的都是電影級。
“啊，謝謝。”
接過對方手裏這款香槟金色的筆記本電腦的時候，夏目貴志可是着實松了一口氣。
他可是知道的，這個牌子這一系列的筆記本電腦針對的是女性市場，所以有很多機型，都是以粉紅色、玫瑰金為主打顏色，以輕薄便攜為賣點。這兩種顏色的确很得女性的喜歡，但是，作為一個男生，香槟金對于他來說，更容易接受一點。
“另外，”女孩逼近了夏目貴志，讓夏目貴志的心髒不争氣地停了一拍：“警告你，佐為超級愛撒嬌，所以，別太依着他。這是給你的友情建議。不然，等着沒有一點私人時間吧。知道嗎？”
在佐為宛如撒嬌一般的“人家哪有”的抗議聲中，夏目貴志慎重地點頭，道：“好，好的。我記住了，謝謝你，葵。”
“記住！”葵彎下腰，點着夏目貴志的鼻子，道：“在這個世界裏面，讓妖鬼掌握了真名是件很容易帶來麻煩的事情。所以，有鬼怪在的時候，別叫人家的名字，無論是不是有靈視能力的人，都容易讓人遭遇危險。尤其是，我的父母，還有你的同學，他們都是普通人。”
“對不起。”
夏目貴志連忙道歉。道歉的同時，他也是感激的。因為在此之前，他從來不知道這些禁忌。
“還有，你的隔壁是我的工作室，而走廊的盡頭才是我的卧室。我工作忙起來的時候會在工作室裏面過夜，所以，夜晚的時候請保持安靜。”
原畫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工作，一個響動，一驚，手一抖，就有可能讓一副辛辛苦苦做了一個星期的原畫毀于一旦。
雖然說現在科技和相關的軟件越來越發達，就是原畫師也可以用專業繪圖板直接通過繪圖軟件進行繪圖。但是，還是有相當一部分原畫師出于對職業生命的愛護或者是專業性選擇了自己調配顏料在畫布畫板上進行繪制最後掃描進電腦。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因為長時間對着電腦，對眼睛是傷害實在是太大了。
“好了，我的事情基本上就這樣了。你現在要召喚妖怪嗎？還是等掌握了更多的訊息之後，再面對那些非人的存在。”
話雖然是這樣說，但是葵的語氣顯然是不建議夏目貴志現在就召喚妖怪。
夏目貴志從善如流地道：“請給我多講講裏世界的事情吧。”
葵道：“好吧。鑒于我自己也是個半吊子，所以我只能把自己知道的一些東西告訴給你。尤其是真名和黃道生辰八字的事情。這也是為什麽古代唐國人除了姓和名之外，還有字、別字、號、別號等稱呼的原因。道理是一樣的，就是為了防止被神隐。”
“神隐？就是我知道的那個嗎？”
“如果你指的是失蹤，被妖怪藏起來，怎麽都找不到的話，就是這個。除去了人販子這種可能之外，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被妖怪們知道了真名。這也促成了除妖師這個團體的存在。”
“除妖師？”
又是個從來沒有聽說過的名詞。
“是的，除妖師。不過，現在的除妖師跟以前的除妖師已經完全不同了。那種真正的除妖師，現在已經見不到了。而現在的除妖師，他們其實不過是一群空有血脈沒有傳承盲目地仇恨着妖怪的懦夫罷了。至少，大多數是如此。”
夏目貴志吃驚地道：“可是，為什麽？”
“那場侵略之戰。你應該知道的吧？國家改變了教科書，我們的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那一輩的教科書裏，關于那場戰争的描述，跟我們的是完全不同的。”
“這個，我知道。”
“那場戰場，受傷的，不僅僅是跟我們隔海相望的諸多國家，還有我們自己。很多人死在了戰場上。都是青壯。相當數量的傳承千年的家族都因此絕嗣，而結果也只是便宜了少數幾個人而已。表世界就可以看出來，在那個年代，我們瘋狂地崇拜着西方，覺得學習西方才是正确的，甚至有人覺得我們自己的文化是低劣的。而在裏世界，很多家族都斷了傳承——嫡系和嫡系近支的成年男丁都沒能回來，旁系庶支上位。看到本家和近支的偌大財産之後，又有幾個人能夠忍得住心中的黑暗和貪婪？所以，在外頭不為人知的時候，真正的嫡系和嫡系近支的老弱婦孺又迎來了清洗。要麽被逼着嫁給那些鸠占鵲巢之輩，要麽直接被做了手腳而身亡。這也造成了一個後果，那就是很多真正血脈純正的本家子嗣流落在外。”
“什麽？本家子嗣？”
“對。要想合法的繼承對方的家族，讓對方的家族在明面上沒有了繼承人，不是一個很好的辦法嗎？把對方的孩子丢掉，讓自己的孩子成為本家的繼承人，已經是仁慈了。”
至少，他們并沒有直接把嫡系的孩子弄死。
在日本，很多古老的家族都有本家和分家之說。本家沒有了子嗣，就讓分家的男孩兒跟本家的女兒結婚入贅到本家，或者直接從分家過繼男孩來繼承家業。
沒錯，日本的婚姻法并不拒絕同姓婚配，堂姐弟堂兄妹結婚的也很平常。
雖然日本也有繼承法，但是，對于有些傳承了千年的家族來說，他們的家族內部有自己的規矩，至于法律啥的，那是約束普通人的，跟他們無關。或者說，要避過法律，對于這些家族來說，實在是太簡單了。
夏目貴志小聲道：“你，你怎麽知道？”
葵道：“人做的事情可以瞞得過世人的眼睛，卻瞞不過神明的眼睛。我不知道你的血脈來自于哪個家族，背後又是哪位神明，但是我知道我自己的。我卧室裏面供奉着的神劍[沫那美]就是最好的證明。即便是同一血脈，[沫那美]也只承認本家的血脈，只接受本家的祭祀和供奉，如果是分家的血脈舉行祭祀和供奉，水神會通過[沫那美]掀起海嘯，将虛假的祭祀掀翻。”
“海嘯？”
雖然之前生活在表世界，對裏世界的事情可以說完全不了解，但是，什麽是海嘯，夏目貴志還是知道的。
“對。”
“那，近年來，日本周邊的海嘯越來越多，也是……”
“不是哦。那不是那位尊貴的殿下做的。會有那麽多的海嘯，不過是因為日子臨近罷了。”
“日子臨近？”
“啊，你只要知道這個就好了。對了，雖然這個世界上能夠看到妖怪的人不多，而且很多現在都已經加入了除妖師這個行列，但是，如果你以後接觸到除妖師的話，不用太放在心上。”
“就是你剛剛說的那個……”
“不僅僅是因為他們為了錢財和權勢犯下的罪行，還因為他們的态度。”葵肅容道，“現在外面的那些除妖師，以為拿到了本家的書籍，自己就一定能夠達到先輩的角度，因此大多數人都自大得不得了，對妖怪們喊打喊殺的，看見非人的存在，也不分好壞，上來就封印。完全忘記了高天原上的八百萬神明起碼有一半是妖怪，就連天照大禦神駕臨人間的時候也更喜歡化身白狼而不是直接以女神的模樣出現。也不知道他們在妖怪之前傲個什麽勁兒！”
聽到葵的話，夏目貴志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遭遇。他道：“是啊，妖怪們喜歡追在我的身後，但是，他們很多只是寂寞，想找我玩。”
只是一般人看不到他們，才會給他帶來一些麻煩。可以說，夏目貴志長這麽大，遇到的妖怪何止是一個兩個，幾乎用成百上千來形容都不為過，可是真正的害人的妖怪，夏目貴志敢說，他還真沒有遇到過。
“如果僅僅是因為是妖怪就要被封印，那麽這些妖怪實在是太可憐了。”
葵笑了：“你跟玲子婆婆還真像。她當初也說過類似的話，因此除妖師們嫉妒着她的力量，卻又對她不滿得很呢。”
“外婆？”
“對。”葵道，“友人帳上登記的，基本上是八原的妖怪，其中不乏高級妖怪。以後我們去八原度假的話，可以去找那些妖怪們問問玲子婆婆的事情。妖怪不像人類，無論是多久的事情，他們都會一直牢牢記着。只要見到了那些妖怪，你就能夠知道玲子婆婆的事情了。不過，玲子婆婆留給你的東西，一定要謹慎使用。”
“外婆留下來的東西？”
“對。相信我，擁有那麽強大的力量的玲子婆婆，她留下來的東西，絕對不簡單。”
“外婆留下的東西嗎？”夏目貴志忽然跳了起來，從床底下拉出了那個藤箱子。
“外婆的東西并不是很多，除了這個之外，還有一個鐵盒子，裏面據說是外婆留下的禦守。只是我一直打不開。”
真的是很小的鐵盒子，還沒有手掌大，看上去已經很舊了，邊緣磨損的地方還長出了鐵鏽，反正一看就很有年代感。如果不是因為小時候父親說過這裏面是外婆留下的護身符的話，就是夏目貴志也不一定會留下。
“打不開嗎？”
“嗯。可能裏面被護身符的繩子卡住了。”
夏目貴志本想示範給葵看的，可是出乎意料的是，盒子竟然打開了。
而且，沒等葵和夏目看清楚裏面的禦守，禦守就發出了明亮的光芒，把葵和夏目貴志兩個吸了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