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這一天的早上，夏目貴志在房間裏面陪佐為下了一上午的網絡圍棋，下午的時候才抽了個空兒補眠。到了晚上，主要是晚上十一點以後，葵給父母下了安魂咒，保證父母能夠一覺睡到大天亮，又檢查了房間的結界，這才溜進了夏目貴志的房間。而夏目貴志也做好了準備。

至少這一次，這對兄妹倆都穿上了鞋。

葵還背着一個老大的登山包。

“阿魯金，歡迎回來。”

刀劍付喪神們分成左右，彎腰、鞠躬，歡迎他們的主人歸來。

夏目貴志不知道葵的想法，但是，當他看到那些付喪神們看到他們歸來的表情，從沮喪到帶着幾分不敢置信、幾分小心的歡喜，夏目貴志心中不知道為什麽，一酸。

他想到了自己。

在昨天之前，他就是這樣：孤獨，被人排斥，一點點的親近，對于他來說，都那麽珍貴。

反而是葵，她今天依舊一臉女王：

“好了，尼醬，有這個時間在這裏跟付喪神深情對望，不如，先完成我們的日課，用神劍調理這裏的靈氣，然後再來了解情況，如何？”

“嗯，好，好的。”

在這種事情上，夏目貴志覺得，葵對神劍的事情比自己更清楚，因此，聽葵的準沒錯。

去天守閣的二樓換了衣服，夏目貴志也取下了幻象符箓，一身白衣紅袴，長發曳地的他，跟從另一個房間走出來的一身頭頂高帽，身高恰恰比他高了那麽一點的葵，相當地登對。

至少，付喪神們是看呆了眼。

因為這裏沒有神樂堂，葵和夏目貴志只能在庭院裏面，那株光禿禿的樹下跳。不得不說，神樂舞之所以能被認為是獻給神明的舞蹈，本來就有它特殊的魅力。更別說，是手持神劍的伊邪那美命一系的神子了。

沒有任何的音樂的伴奏，但是，充斥着這個世界無所不在的靈力，伴随着神劍而震蕩的靈力，就是最好的伴奏，也是最好的舞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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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力激蕩，有那麽一瞬間，夏目貴志覺得，他好像看見了本應該看不見的線，又好似看見了無數的光之精靈，這些光之精靈化作無數的光點圍繞着他，他們在告訴他，下一步應該踏在哪裏，下一個動作又是什麽。

這種感覺，真的非常非常奇妙，讓夏目貴志忍不住沉浸其中，身體，自然而然地跟着靈力而舞動。

可是對于四周的刀劍付喪神們來說，卻是另外的一副景象。

當神子跳起了神樂舞，這方天地，都在為之歡喜。無數的靈氣，回應着神子，降臨在神子的身上，那一瞬間，神子身上人的特征被完全掩蓋，性別特征也被徹底模糊——非男非女，無性別。

高高在上的神明通過神子，在起舞，在歌唱，

在，俯視衆生。

“審神者……”

堀川國廣忍不住呢喃道。

堀川國廣說的，不是時政招募的那些審神者，那些人充其量也不過是按照契約把他們這些刀劍付喪神的分靈喚醒的靈能者，而神道中的審神者，是能夠辨別神明、聆聽神谕之人。

他們的新主人，竟然是神道中的審神者！

之前是在戰鬥之中，堀川國廣、壓切長谷部和千子村正三個又處于暗堕狀态，因此沒有細看，可是現在，當他們和加州清光、山姥切國廣一起，看着兩位審神者跳着神樂舞的時候，就好像被浸泡在靈力之海裏面，又好像在冬日的陽光之下，全身暖烘烘的，那種從腳心直沖上頭頂的舒坦的感覺，根本就無法形容。

有點像喝醉了酒，整個人處于一種微醺的狀态。腦袋有些暈，卻說不出的舒服，就好像有什麽桎梏被打開了一般。

夏目貴志回過神的時候，就看見五位臉上泛着紅暈、似乎四肢乏力，站也站不穩的刀劍付喪神。

“你……”們怎麽了？

他才要開口，卻被葵碰了碰胳膊。

葵示意他注意身後。

原來不知何時，後面那株光禿禿的櫻花樹，竟然開滿了粉紅色的花！清風吹過，花瓣飄零，宛如香雪，如夢似幻。

夏目貴志傻眼了：

“這，……”

什麽時候？

葵道：“這是萬年櫻，最容易誕生櫻花妖的櫻花，也是最沒節操的一種。只要靈力足夠幹淨、足夠充足，她就能一直盛開……”

“真沒有禮貌，人家才不是沒有節操呢！”一個紅衣曳地的漂亮女孩從樹後走了出來，“人家只是，只是無以為報而已。”

幾位刀劍付喪神已經把手按在了刀柄之上，只要這女人有一點不對，他們就砍下去。

不過，比他們的反應更快的，是葵：

“啊呀，那位穿着幾乎時時刻刻穿着白無垢的女妖，難道不是櫻花妖？”

女孩，不，櫻花妖哼了一聲，沒好氣地對夏目貴志道：“您的妹妹可真是煞費苦心呢，生怕我神隐了您！”

夏目貴志傻眼了。

葵這才道：“對于女妖們而言，當她們穿上嫁衣站在某個男性的面前的時候，就是想要神隐對方的前兆，所以，不予回應是最好的辦法。櫻花妖的癡情與大膽，可是從平安時代就十分有名了，她們也是少數為了愛情即便是惹怒伊邪那美命也在所不惜的妖怪。當然，她們的能力也非常有用。”

“所以，這是櫻花妖？”

“是的，妾身正是櫻花妖。”女妖微微欠身，姿态美好，舉止優雅，一如平安時代高門大戶的高貴姬君：“妾身無以為報，只能以一樹風景為報。”

說完，也不通報自己的真名，就悄然隐去了。

付喪神們傻眼了。

加州清光道：“原來，這裏不止我們。”

“當然，草木感受到靈力、飲過帝流漿，就能夠開啓靈智，踏上修行之途。其實付喪神也是一樣。既然這裏有櫻花妖，也應該有付喪神。”

加州清光帶着僵硬，道：“阿魯金，您說的，付喪神，難道不是我們嗎？”

“怎麽可能只有你們？都出來吧。”

葵揚聲道。

伴随着窸窸窣窣的聲音，加州清光早就抱着山姥切國廣，而山姥切國廣，也早就僵硬了。

只見，一道道黑色的、長長的影子，從屋子的下方出來。壓切長谷部立刻跳了起來，背對着葵和夏目貴志，呈現了保護的姿勢。

直到這些影子直立起來，走近了，大家才看出來，原來是一群帚神。然後，各種各樣的燈籠也飄了過來，燈籠後面，是一堆大大的黑影。

葵道：“放心，尼醬，這些都是一群小妖怪，他們甚至連說話的能力都沒有。當然，作為付喪神，他們也天然地親近人類，喜歡為人類服務。”

說着，葵揚聲道：“帚神去打掃衛生，燈籠鬼按照自己的喜好，自己選擇位置，為這裏提供照明。至于後面的……”

帚神得到命令，立刻跑了，燈籠鬼，有的急匆匆地跑到了自己早就看準的地方，挂在了屋檐底下，也有幾個機靈鬼，體貼地升高，讓葵看清楚了後面的小妖怪。

那是一群塗壁，大約十來只。這是斷壁殘垣化成的妖怪，不會說話，只會眨巴着眼睛，可憐巴巴地看着葵。

“塗壁自己找地方呆着。以守護此間為要。”

塗壁立刻點頭，因為是牆壁所化的妖怪，所以，只能看見一大快的磚牆，中間彎了彎，然後蹦蹦跳跳地離開了。

夏目貴志傻眼了。

直到此時，加州清光才松開差一點就被他勒死的山姥切國廣：

“阿魯金~那些真的是付喪神嗎？好，好可怕~”

“不就是跟你們一樣的付喪神妖怪嗎？放心，鑒于我跟尼醬的血統和能力，以後，這裏的妖怪會越來越多的。現在，我們去廣間。說說你們知道的事情，以及婆婆跟你們結緣的經過。”

作者有話要說：  日本神道中的審神者，職責之一就是審判神明，這裏的審判不是我們常說的、像法律上的審判那樣，給神明定罪。不是的。這裏的審判，意思是審視、判別，按照日本神道，請神的時候，有可能請到邪神、兇神降臨，也有可能是某些狐之靈詐充高位神明，這個時候，就需要審神者對降臨的神明進行判斷和辨別。如果是兇神，審神者的任務還包括安撫兇神，然後把降臨的兇神送走。如果沒有審神者在側，巫女又不小心召喚了兇神的話，兇神有可能殺死巫女并且在世間作亂。能夠安撫兇神的，只有審神者。

在日本神道之中，審神者和一般意義上的巫女，兩者的份量是天差地別的。更簡單地打個比方，一百個巫女都不如一個審神者來得金貴。

也就是說，這一設定，本文中，夏目貴志和葵是真正意義上的審神者（雖然還不夠成熟），按照神道的規矩和傳統，時招募的審神者全部加起來都不如他們兩個來得重要。

另外，文中也說了女主自稱自己是個半吊子，所以，她對自己的力量和身份的認識也不是完全正确的。

特此聲明。

本文中的櫻花，是萬年櫻。就是元氣少女緣結神裏的裏鞍馬山上的那種櫻花。不是活擊和花丸裏的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