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月影 只要有她,我便永遠不會堕入罪惡……
扶朝從噩夢中驚醒的時候, 已是深夜。
望淩山庭院的屋內,他猛地從床上坐起,額上滿是虛汗。
“扶朝, 你怎麽了?”一直守着他的蘇言衣見他驚醒, 忙問。
然而扶朝看到她,滿臉驚恐道:“賤夫知錯了, 妻主別打……”
蘇言衣猛地怔住:“扶朝?”
扶朝緩了一會,眼中的驚恐才漸漸散去:“我……只是做噩夢了。”
“你……”蘇言衣欲言又止。
“已經沒事了, 妻主也快歇息吧。”說完,他側過身去, 不再看她,像是不敢與她對視。
蘇言衣心中不安,那惡魂究竟對他做了什麽?
翌日清晨, 衆人收拾行囊,從望淩山離開。
蘇言衣的目标仍沒有改變, 她要去北地。
雖沒有證據, 但她總覺得惡魂與黑斑有所關聯。
如果現任女皇是受惡魂影響,繼而培植異草,放任黑斑,那麽惡魂中應該會有黑斑的線索, 這三者應是互相影響關聯。而北地是唯一沒有被黑斑侵擾之地, 即便惡魂真的對扶朝影響頗深,但到了北地,此影響也應該會減弱才是。
馬車裏, 蘇言衣看向略顯沉默,還和自己保持距離的扶朝,問他:“想不想吃西瓜?”
“嗯。”扶朝點點頭。
“那你閉上眼睛, 默念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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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扶朝疑惑。
“快點快點。”蘇言衣笑着催促。
扶朝微笑,依言閉上眼睛默念着:“西瓜,西瓜,西瓜……”
趁這個時間,蘇言衣打開系統頁面,領取了之前任務的獎勵,一萬經驗和随機水果。
【随機水果解鎖獎勵:西瓜】
“哇!成了!”還挺歐!蘇言衣開心地抱了他一下,可扶朝卻僵在原地,沒有動。
雖然他沒有抗拒,但蘇言衣知道,他在畏懼着什麽。
将扶朝松開,蘇言衣道:“車裏坐久了有些悶,我出去一會。”
“嗯。”
見蘇言衣離開,扶朝松了口氣。
然而扶朝真正怕的不是蘇言衣,而是她背後那一抹血紅色的人影。
那是曾折磨了他三年之人的血色殘影,他絕不會認錯。
“殺了她……”
扶朝耳邊傳來低沉的聲音。
“閉嘴!”
“只要你在她身邊,她身體裏另一個靈魂遲早會醒來。屆時,她便不複存在。”
“我絕不會讓你得逞!”扶朝的頭隐隐疼着,警告他身體裏那詭異的聲音,“我會殺了你。”
“可我就是你。”
……
赤日炎炎,衆人一路向北,行了不過十餘日,天氣便越發燥熱。
這些日子,蘇言衣很少和扶朝同乘,而是在努力刷步數。
雖然她用虞璧的資産氪金氪了不少,但奇花異草種子欄裏的種子,只能用步數兌換,氪金也不行。
扶朝的情況很令她擔心,但他只字不提,她也沒敢再問。
這惡魂比她想的還要棘手,她完全不知道扶朝的心思,自然也沒辦法解決。但如果她能收集全部的奇花異草,或許能有些線索。
雖然這件事短時間還不能輕易完成,但眼下能做一點是一點。她很怕扶朝出事。
之前男主說,這惡魂會擾亂人的心神,她擔心扶朝會忘了自己,忘了她和之前的惡毒妻主是兩個人。她曾得到過他全心的愛意,她不想因為這個鬼東西失去他。雖然這一次她不會再放手,但她希望扶朝和自己在一起能快樂安心,而不是充滿恐懼。
越是想着此事,蘇言衣便越煩躁,慢跑時的氣息也紊亂不少。
一旁,陸懷一直在關注着蘇言衣,見她如此,上前給她遞水,問道:“蘇姑娘可是有心事?”
蘇言衣猶豫了一下,言道:“你也看出來了。”
“嗯。”陸懷點點頭,“可是和你夫郎有關?”
蘇言衣嘆了口氣。
“我今日,好像聽到他在自言自語。蘇姑娘,恕我多言,但還是希望你能小心些。”頓了頓,陸懷繼續道,“我知你們二人感情深厚,但惡魂之事不容小觑。我只是擔心你的安危。”
“嗯,我會小心的。”蘇言衣點點頭,“但此事,希望你能保密,我不希望扶朝被影響,也希望大家不要提及。”
“我明白,你放心。”
兩人就這般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商量着之後的行程。
然而這一幕,卻剛好落到了扶朝眼裏。
“你不靠近,自然有人靠近她。殺了她,你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低沉詭異的聲音見縫插針。
“閉嘴!”
……
又過了幾日,衆人來到大應中部的清元水域附近,卻見那裏水位很低,連日沒有下雨,天氣又熱得邪門,土地已有些許幹裂。
而等他們到了前往北地必經之處的鳳昔村附近時,發現這裏的田地已是幹旱嚴重。
“這也太熱了吧?”如此酷暑天氣,她真的是刷不動步數了。蘇言衣正要回到馬車裏緩緩,便見不遠處田地裏好像有人倒下了。
她同陸瑛過去查看,卻發現倒在那裏的竟是之前亭陽村的孩子。
“醒醒!”蘇言衣拍了拍女孩的臉,喂給她一點水。
女孩慢慢轉醒,看到蘇言衣和陸瑛,當即哭了出來:“蘇姐姐,陸姐姐!”
“你是……亭陽村的孩子?”蘇言衣反應過來。
“嗯,蘇姐姐,你快救救大家吧!”女孩臉色發白,嘴唇幹裂,稍一動便開始流血。
“發生什麽事了?”蘇言衣掏出手帕,用水沾濕,給她輕輕擦拭。
“這裏也出現了黑斑。”女孩有些虛弱道。
蘇言衣聞言一愣。
“之前離開亭陽村後,娘和爹還有一些村民往北行進,在此處落腳。然還未入夏,這裏便開始炎熱起來。起初大家還能去河裏打水,可近來,已經兩個多月沒有下雨,加之如此炎熱的天氣,周邊的河幾乎全幹了。”
“大家本想離開此處的,可走了沒幾天,好多人便死在了路上。那水有問題。加之天氣太熱,北面山林燃起大火,大家無法通行,便又回到了村裏。我此來,就是想去城裏求助的,村裏還有很多人,他們根本沒有力氣離開,求你救救他們吧!”
女孩年紀不大,目睹了那麽多死亡後,滿心悲傷壓抑,遇見她們,便再也忍不住,抽泣不止。
蘇言衣心下疑惑。她記得原書裏,黑斑不會污染水源的啊,怎麽現在弄得連水都出問題了?
“你先別急,我們進村看看。”蘇言衣安慰着,将女孩抱進馬車裏。
此處是他們前往北地的必經之路,如果繞路,會變得非常麻煩。而且,女孩所說的情況,蘇言衣也很在意,于是決定一探究竟。
然而他們剛進入村子,蘇言衣便接到了系統任務。
【随機系統任務:在鳳昔村種西瓜分給大家吃。任務獎勵:20000經驗,随機水果*1】
蘇言衣心下一喜,果然又有任務了。
她現在已經開始摸到系統任務的門路了,這随機任務,多半又是因為奇花異草惹出的禍,而且獎勵越好,任務難度也就越大。
思考着什麽樣的奇花異草才能造成水源污染和幹旱,蘇言衣打開系統頁面,從奇花異草種子欄裏開始挑選查看。
然而找了半天,她也沒有頭緒。
沒有解鎖的奇花異草是灰的,她只能看個大概圖标和名字,但看不到具體的信息,只得作罷。
約莫一個時辰後,衆人來到村子裏。
這裏的情況比蘇言衣想的還要嚴重。不過一個時辰的路程,此處竟然比之前還要熱。土地幹裂,河水枯竭,這溫度完全不正常,光是站着不動都汗流不止。
跟着小女孩來到屋內,蘇言衣被那慘狀驚到了。那些中毒的村民形容枯槁,竟已成幹屍,而且他們身上竟然也出現了暗色的斑塊。
驀地,蘇言衣想起了原書裏曾寫過亭陽村村民的死亡。
她原本以為毒霧消失,這些村民就能得救,可他們卻還是死了,只是換了個地方和死法而已。
難道,書中的劇情就是他們的宿命,是不可違抗的嗎?
她忽然想到了扶朝。
不管是落易之,之前的女道長,還是那惡魂,都在表明着扶朝宿命的走向。他的宿命也無法擺脫嗎?
蘇言衣不信。
她是惡毒女配,按她在原書的命運來說,她也應該早就死了。可她還不是活下來了?
但随即她意識到不對,她是穿書者,知道劇情,還有系統,如此外挂,她才改變了自己的命。可這些普通人呢?扶朝呢?
他能掙脫這樣的宿命嗎?
将去世的人安葬後,衆人在村裏落腳。
蘇言衣在村裏調查情況。好在,村裏的土地上暫時還沒出現黑斑,她可以選一些不顯眼的隐蔽處種植并完成任務。
選擇好種植範圍後,蘇言衣将西瓜種上。但她忽然在想,任務真的就這麽簡單,只是種上西瓜,分給大家,就能有兩萬經驗和水果解鎖?
“但願只是我多心吧……”她這樣想着,還是按部就班種植,澆水,施肥。
等待收成的時間,蘇言衣來到了附近唯一沒有幹涸的水源處,也是小女孩口中有問題的水源處。這裏确實能看到幾近幹枯的河岸中有黑斑存在。
可黑斑真的有毒嗎?
此時,河中水位低了很多,但沒有完全幹涸。她有些疑惑,此處如此炎熱,周邊的河水都已幹了,為何唯獨此處沒事?她上前用手摸了摸那水,水質微微有些發粘,但卻很清涼。
正奇怪着,蘇言衣便看到有人過來打水,應是附近的村民。
于是她上前問道:“大娘,你們一直在此處打水嗎?這水可有什麽異常?”
“便是有也沒別的法子了,不喝現在就要渴死,喝了興許還能晚幾日死……”她們看起來氣色也不太好,蘇言衣不知道她們是不是因為中毒的關系才如此。
這時,其中一個村民看到蘇言衣身上的水袋,眼睛都直了:“她帶着水!”
這些人多少也意識到附近的水源可能有問題,所以此刻看到蘇言衣這外來人的水,自然眼紅。
她們圍了上來,惡狠狠道:“把水交出來!”
蘇言衣自然也知道這水有多珍貴,但她還是将水袋取下,然後趁她們目光看向水袋時,将它朝河岸一扔。
村民奔向水袋方向時,蘇言衣揮出毒藤,幾個村民當即被麻痹倒下。
正要收回毒藤,蘇言衣忽然聽到有人大喊:“小心!”
緊接着,她便被陸懷撲開,而陸懷則被一個人拿着石塊砸中了頭。
剛才竟是有人拿着石頭繞到身後想襲擊蘇言衣。
看着陸懷頭上血流不止,掉進河裏,蘇言衣連忙跳入水中去救人。
而這一下水,蘇言衣看出了情況不對。這河水不算清澈,觸感也是有些粘稠質感,但卻很是清涼,并且越往下越有刺骨寒意,而且,河底似乎有一層東西,綿延生長,她看不太清。
但眼下她沒時間去研究這些,連忙将陸懷救了起來。
搶奪水袋的村民已經逃走,蘇言衣将人救上岸,卻見陸懷頭上仍在流血,臉色發青,已經沒有呼吸。
她連忙用以前學過的急救知識給他做心肺複蘇和人工呼吸。
“咳咳……”過了一會,陸懷咳出一口水,總算緩了過來,卻看到距離自己極近的蘇言衣。
回想起剛才迷蒙時唇上的觸感,陸懷滿臉通紅,又猛咳了起來。
蘇言衣倒是沒有多想,以為他只是被嗆得難受,連忙拍他的背:“你總算醒了,我去找李……”
話未說完,蘇言衣便看到了河岸上方的扶朝。
壞了!
雖說她剛才那是救人,但在這個世界的人眼中,那肯定是很難理解啊……
扶朝臉色難看地離開了,蘇言衣心裏一陣發慌。
然而過了一會,扶朝帶着李大夫和張賢過來了。原來他是去叫人了。
李大夫給陸懷包紮檢查後道:“暫時無礙了,但你傷到頭,需要靜養休息,我們回去吧。”
說完,李大夫又取了河中的水,然後同大家一起回村。
陸懷是為救蘇言衣才受傷的,所以回去時,自然是她來背着,但她總覺得走在自己身後的扶朝不時投來殺氣。
“蘇姑娘,我已經沒事了,還是自己走吧。”陸懷也覺得此舉不妥,言道。
然而蘇言衣制止了他:“沒事,你別動,很快就到了。”她終究還是沒有讓他下來,至于扶朝,只能晚些再哄了。
他應該能理解我的吧……
蘇言衣心裏也沒底。
晚間,陸懷躺下休息,蘇言衣見他已經沒事,便打算去查看她的西瓜。結果到了收獲的時候,系統卻提示種植失敗。
蘇言衣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
她去地裏查看了一下,結果發現西瓜在成熟之前,就因為嚴重缺水,沒有長成。
這可太奇怪了,系統種植如此迅速,居然也會有缺水的問題?更何況她播種之後,用系統澆過水了。這水雖然只能用于種植,不能拿來喝,但植物總不至于這麽快幹死吧?
這感覺,就仿佛地裏的水分,被什麽東西吸幹了。
将種植失敗的殘存清除,蘇言衣重新種下西瓜,她倒要盯着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如果我中途再澆水一次,會不會就能成功?
于是她種完後,就地坐在一旁,盯着西瓜的生長進度。
這時,扶朝走了過來,坐在蘇言衣身邊。
見到他,蘇言衣有些驚訝,這是最近半個多月,他第一次主動靠近。
他之前一直在躲着她。
“扶朝,今日我只是……”
“妻主無需向我解釋什麽,我來,是想看看我的燈籠藤,它在妻主那裏吧?”扶朝問道。
“嗯。”蘇言衣點點頭,從空間取出燈籠藤給他。
扶朝接過,将燈籠藤高高舉起,比着明月的方向欣賞了一會。望着那在夜晚才會亮起的美妙之物,扶朝嘴角彎起,露出一抹微笑。
那笑意,連月色都比下去了。
靜靜看了一會,扶朝起身離開,自始至終沒有多言。
“他此舉是何意?”蘇言衣心裏沉悶。
那燈籠藤,也算是有特殊含義的。那是他知曉自己是另一人的契機,也算他們心意相通的一點紀念,說是定情信物都不為過!可他現在将此物拿走是什麽情況?難道他受到蠱惑,要和我分手?
蘇言衣猛地站起來,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然而回到屋裏後,她卻看到扶朝已經睡下,而那燈籠藤,就被他挂在窗口。
見他沒有離開,蘇言衣松了一口氣,她回到地裏,估算着時間多澆了幾次水,然後才回去休息。
此處的夜晚依舊熱得吓人,完全沒有一絲清涼。蘇言衣看着身邊的人,輾轉反側,直到後半夜才睡去。
然而第二天一早,蘇言衣便又收到了種植失敗的提醒。
看來多澆水也沒用。
正琢磨着今日要再去調查一番,她側頭看向身旁,卻發現扶朝不在。他原本睡在裏側,若是離開,她不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
而且燈籠藤也不見了!蘇言衣心裏一慌,連忙起身,便聽到外面傳來争吵聲。
“我昨夜看到你了,一定是你破壞了水袋!”陸瑛手下之人圍住了扶朝理論。
扶朝言道:“我也是今早才看到水袋被破壞了。”
“那你昨晚去做什麽了?”對方質問。
扶朝沒有說話。
蘇言衣連忙過去,問道:“發生何事了?”
指責扶朝之人言道:“水袋被破壞了,我們在查兇手!”言下之意,是在暗指扶朝。
“所以就查到我夫郎頭上?”蘇言衣将人護在身後,冷聲問道。
對方明顯一滞,但仍道:“誰不知他被……”
“住口!”身後,陸瑛冷喝一聲。
“大人,現在可是生死關頭,讓這樣的人同我們一起,萬一……”
“陸苒,退下!”陸瑛再次下令。
陸苒還想再說些什麽,但只得閉嘴,乖乖退下。
“抱歉,是我管教無方。”陸瑛給蘇言衣道歉。
蘇言衣微微點了點頭,沒有說話,拉着扶朝離開了。
将人帶回到屋內,蘇言衣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妻主也覺得是我做的嗎?”扶朝反問。
“我不是這個意思。”
“既然沒有懷疑我,又何必再問。”扶朝淡淡言道。
“扶朝,你最近究竟怎麽了?若你肯告訴我,我或許……”
“我怎麽了?”扶朝避開蘇言衣的目光,“或許只是天氣燥熱吧,我什麽事都沒有。”
蘇言衣在心裏不知第多少次咒罵那惡魂,但嘴上什麽都不能說:“那好吧,天氣炎熱,你便在此休息吧。”說完,蘇言衣拿上草帽,離開了。
“明明不是你做的,可她們都懷疑你,你還有什麽可猶豫的?殺了她們不就好了?”
“還是你擔心做不到?有我在,殺了她們輕而易舉。”
“你再這樣下去,她很快就不喜歡你了,她會喜歡那個陸懷。”
“昨天她親陸懷你也看到了,女人都是這樣,見一個愛一個。你只有殺了她,才能永遠占有她。”
魔音灌而,日夜不息,充滿惡意的話語時刻萦繞扶朝腦海,他已經很久沒有好好安睡過,精神也越來越差。他躺在床上,眼神變得冰冷,愣愣盯着自己的燈籠藤,最後默默閉上眼,不再理會那聲音。
蘇言衣離開後,來到李大夫那。
“我檢查過了,那河裏的水沒有毒。”李大夫将昨天從河裏帶回的水倒入杯中,“但這水中似乎有些透明粘稠的水藻,我也不知是何物。”
“那東西可能生長在河底,我昨日跳入水中隐約看到了,一會我再去确認下。”蘇言衣說完,看向陸瑛,“這水雖然可能沒有毒,但以防萬一,還是去城裏運些水回來吧。”
“我知道了。”陸瑛應了一聲,起身去準備。
而蘇言衣,則再次來到那條沒有幹涸的河邊。
昨日她在河底看到的東西,讓她有些在意。于是她再次潛入水裏,打開了系統拾取頁面。
果不其然,當她靠近河底的時候,系統顯示出了:【附水藻】
拾取之後,蘇言衣查看了系統說明。
【附水藻:生長于水域底部,喜陰冷,可以生出衆多透明藻類附着于水上,減少蒸發。無毒。夏季必備清涼好物。】
看完這說明,蘇言衣總算放心,沒有毒就好。
而且她終于明白,為何這條河始終沒有幹涸,真是多虧了有它。
正想着,蘇言衣忽然看到河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像是被什麽東西吸走了一樣。
意識到不對,她連忙又把附水藻取出,重新放置在河裏,這才沒有讓河水消失。但這一下她也确認,這裏一定還有一個什麽奇花異草,把大地的水分吸走了,所以此處才會如此幹旱炎熱。
只是,那東西究竟在哪呢?
調查無果,蘇言衣折返回到村裏,将河水的事告訴衆人。
知道那河水确實無毒,還很清涼,大家都紛紛去喝水。當然,資源有限,她們并沒有跳進去玩水,還是相當克制的。
夜間,蘇言衣打水回來,對扶朝道:“這水很是清涼,你也來擦洗一下吧,這裏太熱了。”
“我晚些會去洗的。”扶朝說完,像是很累似的,躺在床上。
這期間,李大夫給他診治過幾次,可都說他身體并無異常。然而看着扶朝的樣子,蘇言衣滿心擔憂,卻一點辦法都沒有。為今之計,只有盡快解開黑斑的秘密,或許還能挽救。
……
深夜,蘇言衣被系統種植失敗的提示音吵醒了。
她料想西瓜的種植依舊會失敗,但她依然選擇了種下,因為她要的就是這個提示,比鬧表時間還準。
醒來後,蘇言衣看向身側,扶朝果然不在。
今早她就覺得奇怪,扶朝睡在裏側,他下地離開,自己居然毫無反應。這裏天氣燥熱,她本就睡不安穩,沒有發現他離開這件事,有些異常。
于是她特意算好時間,将西瓜種上,時間一到,提示到來,她自然就醒了。
小心翻身下地,蘇言衣悄悄去尋,然而還沒見到扶朝,她便先看到了同樣鬼鬼祟祟溜出去的陸苒。
一路行至村口附近那水源處,蘇言衣看到了站在河岸邊上的扶朝。他似乎在對着河水自言自語說着什麽,神情詭異。
但更詭異的,是他影子的形狀好像變了一下。
正要仔細觀察,陸苒忽然沖了出去,揚聲罵道:“果然是你!”
“先前你破壞水袋!如今知道這河水無毒,你又要來下毒,對不對!”陸苒一副被我抓個正着的表情,質問着扶朝。
扶朝臉色不正常的蒼白,沒有一點血色,他手裏拿着燈籠藤,腳下的影子裏隐隐有黑色的煙霧散出。
陸苒被他的樣子吓了一跳:“你,你果然是惡鬼邪魂……”
蘇言衣看到扶朝的樣子,連忙大聲對陸苒道:“快離開他!”
然而為時已晚,陸苒被黑霧擊中,狠狠摔了出去。
蘇言衣連忙将人扶住,卻發現陸苒已經斷了氣。
“扶朝,你……”蘇言衣不可置信。
這時,發現陸苒不在出來調查的陸瑛等人也趕到了。
衆人看着這詭異的一幕,心下一沉。
“陸苒!”見到陸苒的死,陸瑛陸懷心裏俱是一痛。
“抱歉,我沒能救她……”蘇言衣知道道歉沒有用,但還是要道歉。
蘇言衣将陸苒交給陸瑛,然後道:“你們先退開吧。”
“可是……”
一旁,陸懷受着傷,但仍忍不住拉住蘇言衣,勸道:“他已經入魔了,蘇姑娘你……”
“都退下!”蘇言衣吼道。
衆人只得向後退開,但仍關注着河岸上的一舉一動。
蘇言衣沒有說話,重新站上河岸,但距離扶朝仍有一段距離:“扶朝,我不知你要做什麽,但關于惡魂,我們可以一起面對。”蘇言衣慢慢靠近,卻被扶朝喝止,“別過來!”
蘇言衣停下腳步。
“妻主,惡魂即是我,它是我的心魔,只能由我親手解決它。”說完,扶朝将燈籠藤纏在自己身上,于是,他腳下彌散的黑霧,忽然被遏制住了。
“你在做什麽?你要殺了她才能和她永遠在一起!”引誘扶朝的聲音見到扶朝的舉動,忽然大驚。
扶朝冷笑:“你還沒發現嗎?”
這時,岸上的陸苒突然醒來,她輕咳兩聲。她沒有死。
“陸苒!”衆人見陸苒沒有死,皆是一喜。
“我這是……怎麽了?”陸苒有些茫然。
惡魂不可置信:“你沒殺她?她那樣指責懷疑你,為什麽沒動手?”
扶朝沒有回答它,只是寒聲言道:“我說過,我會殺了你。”
蘇言衣雖然聽不到惡魂的聲音,但也知道他在和惡魂對抗着。
“不可能,你為什麽沒被惡意被影響?連陸懷都被我蠱惑,劃破水袋陷害你,你居然……”
“惡意嗎?”扶朝笑了笑。
那日在望淩山觸碰到惡魂昏迷後,扶朝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夢裏,他被娘親賣給惡毒妻主後,日夜忍受責罵毆打,最終對她下了殺手。而後他逃了出來,遇到了虞如筝。本以為會是苦盡甘來,可他又輾轉被獻給了權貴,慘遭背叛。
日複一日的□□侵犯,他宛若活在地獄裏。若比心中惡念,那時的他完全不會輸給惡魂。
再後來,他遇到了暖玉。那個真心待他的女子。她是七皇女,是尊貴之人。她對他極好,但卻不止有他一個。他再也無法相信任何人。他只想報複這一切。
他殺了很多人。
折辱過他的人。嘲笑過他的人。冷漠旁觀的人。無辜的人。
為了權力,他在所不惜。可結果,他被人殺死了。
冷劍刺入咽喉的痛感太過真實,他至今都記憶猶新。
雖然是夢,但那時,扶朝隐約明白,這大概就是他的宿命,可這夢境卻并沒有就此結束。
他的靈魂飄散于空中時,看到了大應國土遍布的黑斑,一片生靈塗炭,哀鴻遍野。
而那黑斑中心,一處血肉白骨堆積處,雲泥枝,紅傘仙,仙人瘴,還有很多不知名的詭異植物圍着一個人,而那中間坐着的,便是蘇言衣。
那畫面極度詭異,可他卻并不畏懼,反而看到她的臉,忽然安下心來。
夢裏,她雖然坐在衆多詭異之物中間,卻對他伸出手,溫柔笑了起來。于是,四周便開始出現光。痛苦的過往開始倒流,他的靈魂重新回到身體,醒了過來。
而他轉醒後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她。
不是曾經的惡毒妻主,不是背叛折辱過他的任何一個人,而是那個淩駕于詭谲之上,依舊會對他溫柔伸出手的人。
那日醒來後,他便能看到一個血紅的殘影附着在蘇言衣身邊,只要他靠近,那影子便更貼近她。
所以他不能靠近,他怕自己傷害到她,他只能躲着她。
他耳邊便常常會出現惡魂低沉蠱惑的聲音,縱使他捂住耳朵也無法阻攔。可他無法将這些事說出口,每次要提起,他都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阻止,他只能獨自面對。
于是他開始觀察,他發現自己的影子,比其他人的要深。一開始他以為這只是錯覺,可後來他發現并不是。
而蘇言衣身上那紅色殘影,其實并不是以前妻主的靈魂,而是他心底的恐懼。
惡魂在騙他!
它的目的不是讓自己殺了她,也不是要殺人,而是要附身在蘇言衣身上。它需要蘇言衣那些詭異植物。
惡魂真正想要的,是蘇言衣。可它無法輕易附身在她身上,所以只能借由自己慢慢侵蝕。如果他什麽都不做,最終只能看着蘇言衣被惡魂吞食。
他必須遠離她,才能保證她的安全。他裝出冷漠與害怕,無非都是想讓她離自己遠點。可他也知道,這點距離遠遠不夠。
扶朝心裏清楚,蘇言衣不會再放自己離開,即便她知道了此事,也一定不會離開他。就像他也同樣不舍得離開她身邊一樣。
但他同樣不能看着蘇言衣陷入危險。他必須想辦法遏制它,将惡魂從身體裏剝除。
他曾想過自殺,但會被惡魂阻止,所以他必須換一個法子。
于是扶朝開始日複一日不動聲色地觀察,然後,他終于發現了惡魂的弱點,那就是月光。
他的影子比別人要重,但唯獨月光下,紅色殘影會變淡,而他的影子也會變得正常。
月光下,惡魂的力量會變弱。
想通這一點。他忽然想到了燈籠藤。
那東西只在晚上亮起,又有之前那位道長重新讓它恢複的力量加持,他隐隐覺得,或許燈籠藤會有和月光類似的效果。于是他找蘇言衣要到燈籠藤做了測試,果然如此。
扶朝一直在等,等一個月圓之夜,利用水面的倒影,增強月光的力量。而今天,便是這樣的日子。
惡魂顯然也明白了扶朝的打算,它想要逃走。但扶朝已經用燈籠藤将自己和惡魂纏在了一起,惡魂一時難以掙脫。
并且,扶朝已經先一步行動了。
當夏日夜空裏那輪明月升到正中,河水中映出明亮滿月的那一刻,扶朝翻身跳入水中。
“為什麽?為什麽!”惡魂不信有人不被他蠱惑。人性本惡,不會有例外的,“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可其實,惡魂在他耳邊蠱惑的那些惡意,同他夢境中所經歷的痛苦相比,遠遠不算什麽。他從一開始就不在意它絮絮叨叨的話語,只是假裝為其所擾,伺機找尋弱點而已。
扶朝笑了笑:“惡魂,要死的不是別人,是你!我說過,我會殺了你。”
“如此你也會死,快住手!難道你要墜入那無盡深淵嗎!”惡魂威脅。
“只要有她,我便永遠不會堕入罪惡之淵。因為她就是我的光,只要有光,深淵亦不再是深淵。”扶朝心意決絕。
他就是要賭一次,賭惡魂會選擇和他一起死,還是從他身體裏離開。
他此舉并非尋死,而為求生!
随着扶朝落水,惡魂的黑氣瞬擴散,染黑了整個水面,唯獨天上那輪明月映照其中,任河水漆黑,依舊不染其皎潔。
“扶朝!”蘇言衣見他落水,被漆黑吞沒,整個人都驚住了。
她的心被狠狠揪住,失去扶朝的恐懼與痛苦沒頂,她不顧一切沖過去,也跟着跳入了那片漆黑的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