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人在面對緊急事态發生時,似乎思想和身體都會停滞不前,比如兩年前,突然在黑暗中摟住我強行将我按在牆上無度索吻的游息,那時候我完全沒有反抗。面對來自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的危險,我沒有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事。

不知道為什麽,游息會和同為男生的我親吻。

游息的那一個吻,改變了我性取向。

很久很久以後,我才明白我的處境。

我是被擁有的,我沒有任何資格反抗那個人對我的踐踏。

“瘋子!瘋子!”我粗重地喘着氣,眼睛通紅而充斥着恐慌,“放我出去!游息!你這個神經病!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拼命拍打着門,妄想能從這裏逃出去。

将我囚禁在卧室的游息只是默默地從背後抱着我,他身上有種能使我迅速安靜下來的類似雲團般溫暖的味道。

每次都這樣,我力氣地垂下頭顱,眼淚再也遏制不住地流淌下來。

在我的身後,游息靜靜摩挲着我的耳畔,不動聲色地把針頭紮進我的血管,慢慢将那些鎮靜劑推進了我的血液裏。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幕

游息今天回國了,爸爸特意要我過來接機。說實話我很怕他,明明從小一起長大,可是我總覺得一點都不了解他,尤其是在他吻過我之後,整個人都變得有些神經質……

手機就在這時匆匆響了起來,我不耐煩道:“爸,我已經在路上了,很快就到機場了。”

“你這孩子,趕緊回來吧,游息已經到家了,正到處找你呢!”爸爸說完就匆忙挂了電話。

我腦中浮現出游息發了瘋般到處尋我的畫面,心底有些發寒。

他回來了……他終于還是回來了……

我不該讓游息等我,他狂躁暴戾起來——或者說發起瘋來,所有人都招架不住。

“你們是不是把鄭寒光藏起來了!寒光,寒光在哪裏!把寒光還給我!”還沒進門就能聽見游息那低沉沙啞的吼聲,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我馬上快步沖進門。

院子裏三四個穿着白大褂的家庭醫生在圍着游息好言相勸,游息在奮力掙紮,慌張得仿佛是只被圍獵的幼獸。“我要見寒光!你們把他藏哪了!”他漆黑的眼瞳慢慢在這種不穩定的情緒下變得發紅,呼吸越來越急促,雙眼茫然而沒有焦距。

一年不見,他變得越來越不受控制了。

游息的父親就在旁邊站着,表情悲怆得令人難受。

我遠遠看着游息,鼻頭有些發酸,“游息,我在這。”我輕輕喊了一聲,走過去。

所有聲音都在剎那間靜了下來,游息急促喘息着,看過來,眼裏慢慢燃一點希冀。“寒光……”他小心翼翼地喚着我的名字,伸出手,利落地給了我一耳光,然後将我拉進懷裏,緊緊抱着我不願松開。

“你去哪了!我到處找不到你!”他聲音沙啞,比之剛才已經平息了很多。

“肋骨要斷啦。”我淡淡說着,用力推開他,看着他俊美的臉孔心裏升起力不從心的無奈感,“我去找你了,誰知道你早回來了。”

衆人散了,只要我一出現,游息就不再需要什麽家庭醫生。還不是因為……他崩潰的原因就是我……

這明明不是我的錯,我卻要為他一次又一次的任性負責。

我勾着游息的小指讓他回房間休息,他仍不放心,怕我逃跑似的像個秤砣般挂在我的身上。

他找不到我,就像個瘋子。我一出現,他就完全正常了。

神經病。

——

“你知道我為什麽會去日本嗎?寒光。”游息靠近了我一點,深褐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我,認真地神色讓我不自覺地想要後退。

我咽了咽口水,保持着原來的動作良久,然後立刻撤開凳子離開了桌前。

“寒光,那句話我在兩年前就說過,你不會以為我是在開玩笑吧?”游息露出酒窩,眼眸彎彎地,但是他盯着我的目光有些嚴厲,我知道,他是認真的。

“什麽啊,你在說什麽啊!”我打着哈哈,笑得及其尴尬。雙手搭在背後的門把,以便在我面對不了的時候,可以落荒而逃。

“你要去哪裏?我爸爸正和叔叔在商談關于園藝的事情。索米蘭的那塊平地如果包給你們,那可是一筆不小的利潤。”游息聲音有些清冷,沒有回過頭,但是他卻清楚的知道我的下一步動作。

我一怔,游息口中的“叔叔”就是我爸爸,爸爸從事的是園藝工作,但是卻一直賺不到錢,直到游息的父親開口說願意和爸爸合作開始,家裏才有了一些經濟。

換言之,咱們家的一切經濟來源全都是靠游家的。如果他說不再合作,那就是斷了家裏的經濟,父親也賺不到什麽利潤了。

我咬了咬嘴唇,握在背後的手無言地放了下來,“游息,你是我見過最病變的人。”

陽光下的少年玩弄着手中的玻璃杯,他微微側頭看着我,深褐色的眸子沒有玩笑之意,“寒光,我對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認真的。”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幕

米蒂學院,是游息從日本回來後轉過去的一個貴族學校。我原本是在子雅高中就讀的,但是游息卻要求我和他一起轉學過去,在我再三的拒絕之下,游息妥協,但和我一起去了子雅高中。

說到子雅高中,是一個普通人都能去的地方。只要分數能擦邊,不需要品學兼優就能入學。說到底,子雅高中就是魚龍混雜的地方。

“寒光,我從來不覺得你有什麽好,可以吸引游息大帥哥來陪你讀子雅高中。”死黨唐萬裏扒着桌上的蓋椒牛柳飯,一邊含糊不清地說着。

我嚼着口中的米飯,眼睛盯着學校食堂人最多的地方,不用想,那裏便是游息所在之地。我不知道他是出于何意,非要跟着我在這種平民百姓的學校,明明家裏有錢的沒處花。也許他是覺得好玩吧,畢竟從來沒有一個人拒絕過他……而我,就是因為拒絕而引起了他的挑戰欲。

不知道為什麽,游息所在之地的人群開始攢動起來,沒過多久人群中就讓出一條路來。我頓時覺得頭發開始發麻了,因為我聽到游息好聽的聲音說了一句驚天劈地的話。

“我喜歡的人……就是鄭寒光啊。”

他在胡說什麽!我瞪大了眼睛,筷子舉在半空中都忘記了前進。

接着,我看到食堂的人群齊刷刷地望了過來。

我“啪”地一下,把筷子給摔在了桌上,“游息,你在胡說什麽!信不信我現在就虐了你!”

沒想到游息沒有露出很吃驚地表情,繼續笑得一臉溫柔,眼眸彎成一個很好看的弧度,他擺了擺手,說:“我說的都是實話,如果你想要虐我,我随時奉陪。兩年前我就認定你了,寒光,你逃不掉的。”

聽到這句話我嘴裏的飯頓時卡到喉嚨上去了。兩年前就認定了……我鄭寒光兩年前到底做了什麽事,讓他這樣死命地纏着我!

他在衆目睽睽下是想幹什麽!他不要臉面,我還要!

游息優雅地站起身,穿過人群走到我面前,笑着道:“寒光,即使是死,我也不會放過你。”

我心下一驚,頓時覺得游息從來不開玩笑這句話是真的。他想要得到的,從來就沒有得不到的。只是對我,真是一個例外中的例外,這麽有耐心地等待了一年又一年。

我咬牙不說話,刻意忽略了其他學生那些或興奮或惡心的視線,心裏想着游息不過是一時興起,捉弄我這棵小草根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幕

早晨,我無神的靠在窗邊,轉動着眼珠透過明淨的玻璃向外張望。

不知是不是因為太早的關系,朝陽的外圍圈着一層淡淡地粉紅,不曾耀眼的晨光和我的視線交疊在一起,這讓我想起了游息……和他這樣不明不白的糾纏,還要持續多久。

我嘆息一聲,煩躁的将窗簾拉上。

“啪——”

我懊惱,動作過大,手機摔到了地板上。彎腰撿起來,屏幕上那明媚的少年悠然而笑。對着手機,我傻傻地勾起唇角,眸中也暈起了許久未曾出現的暖意。

他叫鄭威寧,在游息去日本留學一年後也離開中國去了那個滿是紳士的英國深造。

我們……嗯……交往過。因為游息,那些時光變成了不堪回首的過去。我的性取向因為游息而改變,可我從未喜歡過他,我愛鄭威寧,當這一點開誠布公的時候,游息便徹底發了瘋,醫學上講,是失心瘋,或者說是神經病。我們被迫分手了,我被軟禁在了游息身邊,因為游息的爸爸覺得,他兒子會變成這樣都是我害的。

我從來沒想過自己身上會發生如此戲劇化的一幕。游息回來了,因為我。現在威寧也回來了!因為什麽?!

“寒光,好久不見。”威寧倚着牆出現在我的視線裏。一襲白衣,翩若仙人。他摸着鼻子笑的有些腼腆,陽光傾瀉在他身上,映得一片柔光四散。

心裏七上八下的。

上課的時候,我無時無刻不擔心心髒會突然爆炸。威寧就像個定時炸彈,只要他和游息一同出現在我的視野裏,要麽他,要麽我,即刻粉身碎骨。

午飯後,我穿過吵鬧的人群。坐在學校後面的碧湖邊,百無聊賴的往裏面丢石頭。和游息在食堂門口分手,他說有點事要做叫我在這裏等他。

碧綠的湖面被我丢的石頭擊起一層有一層的漣漪,将我和身後來這裏休憩的同學倒影扭曲的千奇百怪。

身後聒噪的聲音越來越重,好像是有誰打起來了。我煩躁不堪,扔掉手裏的石頭站起來,轉身的瞬間只是想喊一聲讓他們安靜一下,卻不料不知是誰被推到了我身上,撞得我猛地跌進湖裏。

冰涼貫穿了全身,我在湖裏掙紮。每呼一聲冷飕飕的湖水就四面八方的湧進我的口鼻,嗆得我說不出話,只有胡亂的揮動雙手想讓他們知道我不會游泳。

岸上的人也是被吓壞了,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我漸漸往湖底沉去,意識逐漸消失,視線被湖水模糊了所有。

作者有話要說:

第四幕

當我一度以為自己要淹死在這裏的時候,有雙溫暖的手抱着我的腰狠狠往上一提。

重新呼吸到空氣,眼前的一切慢慢明朗。

我痛苦的往外吐水。威寧抱着我的肩,渾身也跟我一樣濕漉漉的像個落水的小狗。

“寒光!”游息的聲音響起的時候我才如夢初醒,心下意識的顫了一下。

游息沖過來不分青紅皂白的推開威寧,把我緊緊抱在懷裏,差點讓我喘不上氣。“怎麽回事,是誰把你推下去的?是他麽?”

“你別這樣!”我有些生氣,用力的推開他站起來。

“謝謝你,威寧。”我不知道面對這樣的窘境要怎麽擺脫尴尬,憋了半天只說出謝謝兩個字。

“你沒事就好了。”威寧淡然的笑着,還是像以前那般明媚,我看的有些失神。

游息在一邊好像察覺到了什麽,不由分說拉起我的手就往回走。他低低的聲音充斥着濃烈的不滿,音量不大,足夠讓我和威寧聽的清清楚楚,“跟我回家換衣服。”

話畢的那一瞬間,我好像看到威寧眼中的那抹明媚消失的一幹二淨。

我被游息拽着,幾次要跌倒,都被他強硬的拉起來。直到口袋裏的手機響着鈴聲蹦跶起來我吵着要接電話他才松開我。我掏出被水泡過卻依舊堅強“活着”的手機,剛看到來電顯示的是爸爸就被游息搶了過去。

不知道他和爸爸“嗯嗯啊啊”說了什麽,短短十幾秒後他就按了挂機鍵,然後,他看到了我的手機屏幕。

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麽他都聽不進去,我能做的只能保持沉默。

“寒光,今生今世我絕對不會把你交給別人。”他握緊了我的手,出口的話像誓言般鄭重,讓我不知如何應對。

我想大喊,“我鄭寒光的未來不需要你的垂青。”卻沒這麽做,我不應該再去激怒他,不然後果我們都想不到。

游息把我丢進他的房間,潔淨的床上疊放着一身衣服。

“會着涼的,趕快換上。”說完,他轉身走出去帶上了門。

我稍微愣了一下,慢慢脫去身上的濕衣服。

換好衣服,赤着腳,我蜷縮在游息房間的落地窗邊。偏頭靠在玻璃上,腦袋裏亂七八糟。我聽到游息下樓時發出的“咚咚”聲,沒有任何反應,我知道下一秒他就會出現在門口,只是出現的時候他手中多了一副銀亮的手铐……

“游息!你當我是什麽?!”我尖銳的聲音穿透了自己的耳膜,我瘋了般扯着游息像神經病一樣拷在我左手腕上的手铐。我不理解,為什麽他可以因為一句“寒光,你是我的”就把我像犯人似的和他拷在一起?!我不能接受,即使以前太過順從他,今時發生的事我讓再也沒有辦法忍耐的爆發了。

“寒光……寒光……”我的拳打腳踢對游息根本沒起到什麽作用,他緊緊抱着我,在我耳邊喃着我的名字。

我奇異的沒再發出聲音,身子逐漸在他的懷裏柔軟。

游息這樣強烈的占有欲讓我沒有辦法反抗,我要面對的是之後和他形影不離的生活。

該怎麽辦,我問自己。

我深知,既然游息已經這樣做了,就絕對不會因為我的反對而解開這手铐。我能做的,只是發發怒氣,僅此而已。

幾天下來,我已經完全對老師、同學、路人那些詫異的目光麻木了。任由游息滿足的牽着我的手,一起做所有的事,包括睡覺。

是的,除了洗澡上廁所,游息死也不會解開這手铐,即使有時候我的掙紮弄的自己手腕傷痕累累,他也只是為我上藥,哭着求我不要再折磨他。到底是誰折磨誰?!這樣的游息,真讓人覺得厭惡。

他明明也是像威寧那樣明媚的翩翩少年,雖然眼中時常有憂傷在流動,可是他什麽變成了這般小人的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五幕

醒來的時候外面正淅淅瀝瀝的下雨,我眉毛微微皺了起來。

昨天是周五,唐萬裏因為趕着回鄉下奶奶家就托我照顧他寄托在超市的小狗。我低頭看了一眼還在熟睡中的游息,下意識的有些擔心,游息的感冒昨天剛好,今天要和我出去的話一定會淋雨……

我一怔,驚訝于剛才的想法。我什麽時候……這樣細致的關心過游息……

我重新躺下,側頭看着游息沉靜的睡顏。

也許只有這個時候游息才會乖乖的,像個孩子。他的睫毛很長,又黑又密,在白皙的臉頰上拓下淡淡地蝶形陰影。游息美得像個妖精。

游息……滿地球的人,你究竟為什麽要喜歡我呢……

“呵——”

游息醒了,滿足的伸了個懶腰,金屬制作的手铐叮當作響。

“下雨了喔。”游息坐起來,揉着惺忪睡眼嘟囔着。

“是啊,我要出門去抱唐萬裏的小狗,你是要解開呢還是要跟我一起去?”我擡起手晃了晃手铐,嘲諷的看着他。

游息溫柔的笑着,眨了眨明亮的眼睛,“當然是和你一起去啊!”他笑的如此無辜,像不谙世事的孩童。

我默默嘆了口氣。他當然會和我一起去了,反之我一定會跑的遠遠地,讓他永遠都找不到我。

這個想法在我的腦子裏曾經根深蒂固,因為一件事我斷了這個念想。和游息認識這麽久,他從向我告白後就一直逼我很緊。我不堪壓迫,決定逃離的游息的視線。

可是我沒想到游息會頂着高燒到處找我,我站在遠處聽着他聲音中的絕望,看着他撕心裂肺喊着我的名字,那時候我便知道我永遠也逃不開他的束縛。面對游息,我的心硬不起來。

游息撐着傘,我們躲在傘下步行着去超市。到達的時候雙腳早已被雨水濺得泥濘不堪。

“你好,我是唐萬裏的同學,他讓我來領回他暫放在這裏的小狗。”我禮貌性的笑了一下,對超市裏的老板娘說。

唐萬裏的狗是一只純種的薩摩耶,雪白毛色,懶洋洋的臉,尤為可愛。抱在懷裏,我不停的摸着它柔順的毛。游息右手因為手铐的緣故也被迫拉高,他倒也順勢調皮的和我一起“蹂躏”懷裏的小狗。

雨越下越大,我懊惱的抱緊小狗。

我和游息的衣服多數都被打濕了,看着他臉色愈發的蒼白,我放棄了回家的念頭。雨太大了,游息感冒還沒痊愈,不能繼續淋雨,現在要找個地方避雨才行。

“寒光?!”優柔的聲音在我急的焦頭爛額的時候意外響起。

是威寧,游息也察覺到了。我看見游息眼中轉瞬即逝的火花,心裏似乎有個小人在大叫着不妙。

雨中,威寧打着傘,手裏拎着一包方便食品,顯然是從超市那個方向過來的。

我僵在原地,心中方寸大亂。

“最近好麽,回來後經上次一別很久都沒見到你了。”威寧撐着傘走過來,露出似陽光般恬淡的笑容。

我的五指僵硬的在小狗皮毛上收緊,緊張的不知所措。可能是因為我太過用力,懷裏的小狗嗷嗚一聲跳了下來鑽進濛濛的雨中不知所蹤。我急了,那是唐萬裏的寶貝啊,要是不見了唐萬裏會揭了我的皮!

我慌忙的想去追回小狗,趁此逃離這裏,不料卻被手腕上的手铐拽得一個趔趄。

“你別動,那只狗我會派人去找的。”游息蹙眉将我拉回傘底下,低下他尊貴的頭給我檢查手腕。

我的視線四處亂放,不敢看威寧。

“這是什麽?!”威寧震怒的聲音讓我吓了一跳,印象裏,威寧幾乎沒有生氣狼狽過。

他扯過手铐中間短短的鎖鏈,雙目通紅瞪着游息,“游息,你把寒光當什麽了?你不要以為你是黑道世家的大少爺我就真的要百般順從你!一年前你說你不會毀了寒光我才答應你離開他前去英國,可你現在在做什麽?!”

威寧的怒吼讓我清醒了幾分,這才明白為什麽當初威寧會不辭而別。游息,他真的是個摧毀了我一切的人……

風很大,吹散了我們彼此的呼吸。雨水冰涼的從頭頂澆到了腳底板,我很冷,卻是因為游息唇邊那抹寒意徹骨的笑。

“寒光是我的。”他冷漠之極,撥開威寧扯着鎖鏈的手。

“你以為寒光是你的犯人麽?”威寧不在有往日的冷靜。長長地劉海遮去了眼底的情緒,我看着他唇角抽動了一下,然後舉着拳頭毫無征兆的打在了游息的臉上。

過猛的沖擊力在猝不及防間将游息打翻在地,因為手铐的關系,我也連帶着摔到泥濘的地面。游息一個翻身将我護在懷裏,即使這樣膝蓋還是在所難免的蹭破了點皮。

我咬着牙,将游息拉起來,腿有些一瘸一拐。

“寒光,你怎麽樣。”游息惶恐的蹲下來查看我的傷。

我想說沒關系,卻不知為何喉嚨幹澀的無法說話,臉上的雨水摻雜着眼淚順着下巴滴落。

不難想象游息拖上我跟威寧扭打在一起是一個多麽不明智的舉動,而且打架這種事還用得着身為黑道少爺的游息親自動手麽?我在心裏嘲諷着……

雨水沖刷着所有,我和游息并肩站在一起,旁邊的黑西裝不卑不亢的舉着雨傘擋在我和他的上空。

混沌的雨聲讓我聽不清前方毆打呼叫的聲音。視線不知被什麽模糊了,滾燙的,燙得我的聲音也顫抖起來。

“适合而止吧。”我不自覺的咬緊了牙齒。

“他企圖傷害你,我絕不放過他。”游息字字擲地有聲,百般堅決。

我猛地轉頭,眼淚那這一瞬間洶湧而出。我看懂了他臉上的表情,不再做些徒勞,倔強的擦掉眼淚我沒吭一聲飛奔向前,即使手铐因為拉着游息負重而扯的我手腕生疼,也沒有一絲猶豫。

“住手!別打了!”我推開一個又一個游息家的黑社會份子,抽泣着扶起地上狼狽不堪的威寧。他渾身都是傷,淤青随處可見,清秀的臉龐也是烏紫一片。我突然意識到這一切都是我害的!如果我沒把威寧的照片設置成手機屏幕,如果我能在游息面前隐藏一下我對威寧的感情,事情是不是就不會這樣……

冰涼沁骨的雨中,我抱着威寧失聲痛哭。

“我還沒死呢。”威寧虛弱的聲音的響起在我耳邊。

我知道,如果你死了,我會恨游息一輩子!如果你死了,會讓自己給你陪葬!

“寒光……”左手被手铐扯着動了動,游息蹲在我的旁邊,受傷地看着我,我眨眼擠出眼裏的雨水,瞪着他。我知道,我的眼裏一定有某種東西激怒了他。

“寒光,你就這麽想要保護這個人麽?”游息笑得有些冷冽,這樣子的他我從來沒有見過,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游息起身往遠處走,我被迫放開威寧跟上了他。

我回頭,威寧擦着下巴原地借着牆站了起來,他看起來沒事,是我多慮了。

“我本來只是想給他一個警告,沒想過要殺他滅口,不過你竟這麽緊張他,真是讓我意外。”我聽出了游息聲音中的苦澀。我無話可說。

游息搶過一個下屬的手槍,對我露出凄然的笑:“寒光,如果我死了,你也會那麽緊張麽?”

我忽然意識到他想幹什麽,錯愕的睜大眼睛,想搶下他手裏的槍,他淡淡地說,“放心,我不是要自殺。”

他舉起槍,放在鎖住了我跟他的手铐上那短短精細的鎖鏈上。

一聲驚人的槍響,鎖鏈一分為二。我自由了!

我想問他為什麽,擡起頭,他卻又舉起槍瞄準了遠處的威寧。

我看着威寧慢慢地倒下,鮮血瘋湧。他的肩膀爆出血花,沒打中要害,不會死的!我抱着一絲僥幸,拖着仿佛灌了鉛的雙腳向威寧走去。走到一半,身後又響起了一聲槍響。

我不敢回頭,我怕看到的是游息躺在雨中纖細的身體。

背後一聲聲緊張的“少爺”證實了我的猜測。

游息,你究竟要折磨我到什麽時候,現在還要那這種事來跟我開玩笑麽。

恍惚間,我好像淪陷在一個巨大的黑色旋渦中,不能自拔……

作者有話要說:

第六幕

我從沒有想過我有那麽一天,自願留在游息的身邊。我摸了摸他的額頭,游息似小孩那樣的颦起眉。他的胸口處綁了一圈又一圈的繃帶,醫生說如果不是游息的心髒長得偏右方,他的命早就不在了。

那天,我記得很清楚,游息的母親跪下來求我,她說:“寒光,我知道你一直是個好孩子,游息那麽喜歡你,為了你連命都不要了。你可不可以為了伯母,留在這裏照顧他?”

我可以為了伯母在這裏照顧游息,那麽有誰能為了我放我自由?

威寧的傷不是重傷,再過不久就可以痊愈了,而游息那一槍是致命的。我蹲下來無聲流淚,游息……我這一生難道都是要圍繞着你而生存的嗎。

“寒光……”我的手被人握住,我感覺那只手是沒有溫度的冷。

我睜開眼睛,藍色被單上的少年虛弱地看着我,他的臉上露出絲絲得意的味道。我心一驚,趕忙把手收了回來。霎時,游息的眼神暗了下來。

我單手收了收手臂,窗外的秋葉紛紛飄落,初秋的天氣竟讓我感覺如此寒冷。

我抿了抿嘴巴,道:“我去給你倒杯水。”

游息想禁锢我,從我進來的第一天開始我就知道了。

如果我想要逃走,除非我一點都不在乎威寧的死活。游息的那一槍只是警告,他看出了我在乎別人,他怎會允許我在意別人?所以拿自殺來威脅我,而我現在就是跳進了他設的圈套。

可是即使這樣我仍然不想呆在游息的身邊……我要去看威寧,即使他沒有生命危險,我也想要看着他……

游息,既然你這麽喜歡我,為什麽就不能體諒一下我喜歡威寧的心情呢……

“寒光少爺,您不能出去。”

門口一個穿着西裝,戴着墨鏡的男人單手攔住了我。

我淡淡一笑,“是少爺同意讓我出去的,如果有什麽疑問你可以去問他。”

游息,你說我現在跑掉,你會不會從病床上起來連命都不要的來追我?

答案是肯定的,你那麽極端,從來沒有想過別人的感受。

“寒光少爺,您不能出去。”男人一動不動地繼續站着。

“這樣吧,我撥游息的電話,你跟他講好嗎?”

趁他接電話的瞬間,我提起腳後跟跑了出去。

我實在接受不了游息,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喜歡人不能勉強,就像問我為什麽那麽喜歡威寧,我也說不出所以然來。我想逃,從接近游息的第一天開始。

我快步的穿過醫院診療大廳,向大門跑去。我知道威寧就在不遠處的另一家醫院,我想見他,我想立刻就看見他!

“寒光!如果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從這裏跳下去!”我停住,頭頂上那倨傲猶如不可一世的君王般的聲音緊緊攥住我的理智。

游息站在三樓的陽臺上,冷眼看着我。他消瘦的仿佛一陣微風就能把他卷走,而他竟為了威脅我拖着這樣的身體出現在那麽危險的地方搖搖欲墜。

混蛋……

我低下頭,心在抽泣。

游息,早晚你會把我逼瘋!比你瘋上一百倍,到時候,我們兩敗俱傷你就滿意了麽。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七幕

那是一年前的事情了,我揉了揉發酸的太陽穴,停下了鍵盤的敲擊。

“寒光少爺,這是您的信。”

身旁的一個黑西裝男人給我遞了一封信,我伸手接過。信封上是一對新人,我打開信封,裏面是張請帖。

我眼睛一酸,抽咽了幾下,請帖上寫了一行字:訂婚儀式在下月一號舉行,新人鄭威寧,楊欣。

一年前,游息兩次用生命限制我的自由,這讓我連逃的勇氣都沒有。這一年裏他将我完全囚禁在游家的大宅裏,讓我飽受精神折磨。

我想在這個世上我最怕的,就是游息。那時,他拿起筆放在我的右手上,我明白他的意思,而正巧也是我的意思罷了。

我在信上寫着,威寧,我愛上了游息,你不必擔心我,他會好好照顧我。抱歉我辜負了你,希望你能找到一個真正愛你的人。

我寫每一個字的時候,心都在淌着血。

游息,一年過去了,你對我的興致還沒過去嗎。我想要自由,我從來都是想要自由的。而你唯一不能給我的,就是自由。

誰能救救我,我陷進黑暗的深淵,為什麽所有人都隔岸觀火無動于衷,就連爸爸也為了自己的生意将我抛給了游息。我意識到我要永生都被游息束縛在他的鎖鏈下,這是個可怕的事實,我不得不承認。

我們要結婚了……

很好笑吧,兩個男人,不明不白。

我沒有任何猶豫就答應了游息的求婚,因為我知道,就算我不同意,游息也會用盡各種辦法逼我同意,比如爸爸的事業,威寧的幸福,還有他自己的生命。

Edressit禮服店中的老板很熱情的招待着我們,我冷笑,只叫他快些把我要試的禮服拿來。

“寒光,這禮服穿起來很麻煩,要不要找人幫你?”游息捧着我的西裝禮服輕輕撫摸着,言語之間有着無盡的幸福感。我恨恨地咬緊了牙齒。游息,你可知道,你的幸福……全是我的痛苦。

“不必了。”我冷漠地接過禮服把門關得很響。

煩躁的将禮服扔在前方的茶幾上,我瞳無焦距的脫掉衣服。拿禮服的時候連帶着勾掉了茶幾上的花瓶,瓷片清脆的碎裂了一地。

門外立刻響起了游息緊張的聲音:“寒光!怎麽了?”

“沒事,不小心打碎了一個花瓶。”我抖了下禮服,亂七八糟的往身上套。果然很麻煩,該死,我就知道游息一定會選這種華麗繁瑣的禮服的……

滿腦子抱怨的時候我鬼使神差的被禮服上的小設計絆倒,風在耳邊呼嘯一過,我摔倒在地上,右手立刻傳來一陣冰涼的刺痛。我皺着眉縮回手。真不幸運,剛剛那些我懶得理會的花瓶碎片毫不留情的劃破了我的手。手掌上布滿了大小不一的傷痕,還有一片瑩白的瓷片紮在我的手腕上,我咬着牙拔了出來。

紅色的液體濺了我一身,一道深長可怖的傷痕出現在我的手腕上,血液争先恐後的湧出,短短的幾秒鐘便濡濕了大片禮服。

我笑,站起來快步跑上前将門反鎖上。

我意識慢慢地開始模糊,躺在地上感受體內那股流動的血液。這對我來說,這是一場解脫。游息,也許你可以抱着我的靈位結婚……哈哈……

——

公墓裏,天空似乎變成了死灰色。

少年帶着墨鏡單膝跪在一座墓前,墓碑上寫着大大地鄭寒光之墓,上方還有一張小小的灰白照片,一個清秀的男生微微笑着。

“游息……”游母站在少年的背後,擔心的看着他單薄纖瘦的背影。

“爸媽,叔叔,你們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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