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權臣x公主 11

“合作?”容遲露出分寸合宜的疑惑,問道:“殿下何出此言?”

樓昭對芳若使了個眼色,後者意會,轉身将屋內一衆仆從都帶出去,片刻之後,室內便只餘談話的兩人。

樓昭問他:“你可知道,錢司堯為何如此幹脆的認罪?”

容遲不知,事實上,他确實很好奇其中的緣由,便從善如流地問道:“為何?”

樓昭走到案前,拿起一張信箋遞給他,若是慕離看見這張紙一定認得,這竟然是他呈交給大理寺卿看的那份關鍵性證據,當然,并非原件,只是謄抄件。

容遲接過,迅速浏覽了一遍內容,面色微變。

“錢司堯接任戶部尚書才不到三個月,便鬧出這樣的纰漏,史正輔發現了這一點,便拿捏他得了不少好處。史正輔原是三皇子的人,被排擠得差點卷鋪蓋走人,最近這個月卻得了提拔,想來便是這份證據的作用。可惜,他大約并不知道,這次的纰漏只是開始,錢司堯來戶部的目的,便是要制造更多這樣的漏洞,方便他周轉戶部的錢款,這種事情,哪能叫一個史正輔這樣一個小小主事全程緊盯?所以,他死得不冤呢。”

這些話,便是樓昭不說,在看到這份公文內容的第一時間,容遲也都想清楚了。

樓昭觀他神情,也知道不必多說廢話,輕聲一嘆:“可惜我皇兄性情太過浮躁,才叫人鑽了空子,險些背了黑鍋。”

容遲默默聽着,對沈宴被人誣陷的經歷并未流露絲毫同情。

他在想,原來錢司堯,果真不是他們的人。

那麽,錢司堯背後之人,又是誰?他挪用的這些錢款,最終流落到誰的手中?

難怪慕離得了這樣的證據,卻沒有公開,只是叫大理寺卿草草定了錢司堯的罪。這背後的真相只需稍微細想便令人心驚,未必适合大理寺來調查。

皇帝多半更願意動用暗地裏的力量,先摸清情況再做打算。

錢司堯也很清楚這一點,而他背後的主子也不會容忍他将事态擴大。與其死扛着不認罪導致案情被深入調查暴露更多內情,不如痛痛快快地認罪,好為己方陣營争取一些反應的時間。

這樣想來,一切便說得通了。

Advertisement

樓昭顯然與他想到一塊兒去了,眉目流轉,含笑問他:“你可知,錢司堯背後之人,究竟是誰?”

容遲眸光微閃。

若非沈宴一黨,錢司堯究竟是誰的人,答案已經昭然若揭,成年的皇子,如今只剩皇長子與他兩個了。

但他卻并未第一時間作答,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宛華公主,究竟是什麽樣的人?

他忽然産生了這樣的疑惑。

容遲不記得與這位驕縱尊貴的公主究竟是怎麽認識的,對她的了解也并不深入,但不知從何時起,他兩人的名字,似乎被一根無形的繩索捆綁在一起,總是糾纏不清。提到宛華公主,身邊的親友總會露出一股打趣的目光,即便知曉他真實心情的,也只能拍着他的肩表示同情,無可奈何。

印象中,這女子看向自己的目光,總是帶着一股令他很不愉快的審視和期待,似乎在看一樣遲早屬于自己的禮物,又好像在看一個陷阱中垂死掙紮的獵物,眼中的勢在必得,讓他既覺得可笑,偶爾也會因為無能為力,而感到厭煩。

在容家遭遇滅頂之災之前,容遲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竟然需要仰賴這女子對自己那份未了的征服欲而僥幸茍得性命。

然而,不論是什麽方法,只要能活下來,他就不會将這條性命拒之門外。

容遲沒有回避過思考,為了這份活命的機遇,自己可能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那代價放在曾經那個事事順遂的容家二公子身上,或許是一種折辱,但如今的他,只是個僥幸逃脫制裁的死徒。

根本沒有談判的條件。

容遲能夠籌謀的,就是利用這份代價,将得到的利益最大化。

可他等了大半月時間,都沒能等到宛華公主對他提出什麽要求。反而,她派來了李太醫調養自己的身體,現在看來,似乎還默許他為自己帶來外界的消息。除了隔幾日便來看看自己,握着他的手把玩一番,送來一只會說話的鳥兒,再無旁的行動。

容遲從來都不認為,宛華公主是這般有耐心的人。

但她這段時間的表現,着實令他有些疑惑。

時至今日,她似乎總算願意與他開誠布公,說的事情,卻又與他預期的種種,毫無關聯。

她到底想做什麽?

樓昭看出他的疑問,也不兜圈子了,直言道:“三皇子謀逆一案,容公子心中,恐怕有不平吧?”

她語氣随意,似乎沒有注意到,容遲在聽到這句話時,喉頭微不可見的滾動了一下,目光也頓時變得銳利起來。

她親自為兩人斟茶,小巧的杯盞內茶水澄澈微碧,散發着幽幽香氣,沁人心脾。

“本宮猜想,容公子恐怕推想過,若三皇子謀逆是被人構陷的,那麽幕後的策劃者究竟是誰?會不會是,與三皇子向來不和的二皇子,或是我母妃?”

容遲接過樓昭輕推到他面前的茶盞,雙眼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眸光深沉。

樓昭并不畏怯,淡淡一笑,抿一口香茗,微微側了側腦袋,推測道:“可是想來,錢司堯設計陷害沈宴的這樁案子,應該能讓你稍稍改變曾經的想法。”

“三皇子倒臺,他手中的資源,理應倒向謀逆案背後的利益既得者。可錢司堯偏偏不是我們的人,那麽,他背後那位,才是容公子你真正的仇人吧?”

容遲總算移開了視線,低下頭,也嘗了嘗杯中的清茗。

室內靜默了一刻,樓昭也并不在意,待容遲飲盡杯中茶水,便作勢再為他添上。容遲卻擡手婉拒,看向她微微一笑,問道:“殿下所說的合作,指的是?”

樓昭将自己杯中添滿,才道:“容公子是個聰明人,怎會不明白本宮的意圖?”

容遲确實猜到她的用意,她想招攬自己,為她效命。

又或者說,為沈宴效命。就像他從前為沈康所做的那樣。

只是,出于昔日對眼前女子的印象,以及被沈宴那個纨绔天生的反感,即便心中已經做好了各種可能的準備,在下定決心之時,依舊難免有些躊躇。

樓昭并不意外他的猶豫,在他猶豫之際,像是不經意的,扭頭朝外頭看了一眼。待她瞥見珠簾外隐約站立着的兩道身影,才開口道:“把人帶進來吧。”

伴随這句話音,容遲擡起頭來,順着她的視線朝門口看去,只一眼,便愣住了。

芳若身後,低頭跟着一名十四五歲的豆蔻少女。

那少女亭亭玉立,生得嬌俏可愛,只是眉眼間似乎有些憔悴,她穿一身藕色襦裙,頭上挽著簡簡單單的纂兒,待芳若停下時,她才跟着頓住腳步,微微擡起了臉。

這一擡眼,便瞧見了樓昭對面的容遲,少女一雙杏眼驀地睜大,瞬間染上一層水霧。

只是流落在外的這段時間,叫她學會了昔日裏不甚在意的規矩和忌諱,強忍着激動的情緒,先對樓昭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低聲道:“見過公主殿下。”

聲音帶着些并不分明的泣音。

這邊容遲沒忍住站起了身子,但到底克制住了,并未上前,只是怔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樓昭打量了一番少女的相貌,心中暗贊了一番,才擡手道:“起來吧。”

說完才看向容遲,道:“前些日子,本宮送了只鹩哥去你那裏,事後想想卻覺得不妥,你那院中恐怕沒人會照顧它。聽說這姑娘很會伺候鳥兒,你今日便領回去,好生看顧着,不能叫本宮的鹩哥兒受丁點兒委屈。”

容遲覺得自己喉頭仿佛被什麽東西給堵住了,一時開不得口,許久才發出微弱破碎的聲音:“謝,謝過殿下。”

那少女聞言,眼中珠淚再也挂不住,嘩啦啦滾落臉頰,又行了一禮,斷斷續續地應道:“奴,奴婢遵命。”

兩人難以遮掩的激動心情,讓樓昭很是滿意,不枉費她的精心安排。

讓兩人打了個照面,樓昭便對芳若道:“将她送到綠滿園。”

芳若應聲,示意那少女跟着她走。少女輕輕點頭,一雙眼卻忍不住頻頻回頭看容遲,依依不舍的目光許久終于消失在門外。

容遲此時才稍稍平複了心情,樓昭意有所指地問他:“這份大禮,足夠表示本宮的誠意吧?”

那少女不是別人,正是容遲失散的胞妹,容薇。

容氏被抄家之後,容家的成年男丁除了容遲外,悉數被斬首示衆,女眷和孩子則被流放嶺南。

流放路途遙遠,一路都要佩戴枷鎖鐐铐,颠沛流離十分辛苦,鮮少有人犯能夠順利抵達,便是到了那裏,中原人也難以适應當地的瘴氣毒物,幾乎沒人能夠善終。

容遲一直憂心妹妹的安危,卻從李太醫那裏得知,妹妹容薇竟然在流放途中失蹤了,更加挂心她的處境。

未料到,她竟然被宛華公主找到并帶回他身邊,何其幸運?

樓昭無意與他讨論容薇一路來的冒險經歷,那些事他們兄妹兩個大可以關起門來慢慢長談,她只在乎,自己精心準備的這個大招,究竟能不能将容遲這個大反派徹底拉到自己的陣營中來。

畢竟原文中的容薇不知吃了多少苦才回到她哥哥身邊,兩人能活着見上一面已是作者的仁慈,除此之外,容薇的一生,就是一個大寫的悲劇,而她的悲劇,無疑給容遲的仇恨澆上了一層烈油。

強忍着立刻查看對方掌心進度條的沖動,也忍耐着盡量不要流露出不該顯露出來的期盼,樓昭努力若無其事,保持平靜的語氣問道:“現在,容公子可以與本宮談談,要不要合作,要如何合作了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