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等待 宮中的娘娘們也不過如此……

東邊次間的南炕上設着海棠小幾,五谷豐登的碗碟裏擺着明嫣點的幾樣菜,杏仁佛手,繡球乾貝、 炒珍珠雞、 奶汁魚片、罐焖魚唇,配着饽饽和小米粥,另外還有一道菜,獨獨用福壽安康的高盞盛着,十分醒目,瞧着也說不上名字看起來是肉餅一類的東西。

胤禛換了衣裳出來,見明嫣穿着一件月白的素面襯衣,烏黑的頭發用碧玉的簪子挽着纂兒,看上去清麗無雙,就站在桌邊眼巴巴的等着。

他的眼底裏不由得帶了笑,拉着她的手一并坐下道:“別餓着了。”

她便乖巧的坐下來,拿着烏木鑲銀的筷子,給他特特夾了兩筷子那小碟子的菜色,他雲淡風輕的吃了兩口,又去吃炒珍珠雞,她便又給他夾了一塊肉餅,眼巴巴的瞧着。

然而他到底不開口,只瞧着對面的人兒那大眼裏的期許漸漸的成了失望,慢慢的竟然續上了淚水,可憐巴巴的模樣兒,實在是惹人憐愛。

胤禛撐不住低笑了起來。

也不知為何,就是想逗逗她,瞧着她的鮮活生動,他就覺得有趣。

明嫣目瞪口呆的瞧着他臉上的笑,俊朗的面龐帶着舒朗和尊貴,像是朗月般的明快,她氣哄哄的站了起來,扭身進了裏頭。

屋子裏新擺的梅州小梅,開的細致婉約,映襯着水藍色的帳幔在福壽安康的球燈下瞧起來有種靜谧優雅的高貴。

胤禛笑着走進去,将明嫣摟在了懷裏,蹭着她柔軟細膩的臉頰:“爺知道,這是你特地為爺做的鹿肉餅,很合爺的口味,爺很喜歡。”

她又是委屈又是高興,又想跟他說話,又不想搭理他,瞪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定定的瞧着他,滿心滿眼的都只有他。

胤禛的心底裏滿是酸軟,抱着她低低的問道:“住的可還習慣?”

她到底松了一口氣,似乎換了一個話題就可以避開剛剛的情緒,人也歡喜了起來:“我覺得宅子裏的人都很好,尤其是鈕钴祿側福晉,今兒特地來跟我說了很多話,我覺得她是真心待我好。”

她白膩的面龐上跳躍着燭光,有着家常式的溫暖,讓她的美貌也真實了起來,有種格外安心的感覺。

胤禛又蹭着她柔軟甘甜的唇瓣,聲音嘶啞道:“說的什麽就是待你好?”

她微紅了面龐,明亮了的眼睛裏閃爍着如絲如縷的妩媚,妖嬈動人,聲音也低如琴音,撩撥的人心頭發燙:“她教導我說話做事要得當,說不能叫別人覺得我受爺寵愛,否則,否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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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剩下的話悉數被胤禛吞進了嘴中。

揚起了頭承接着他溫柔細致的吻。

描摹了一遍又一遍,漸漸的似有些控制不住,幾要将她拆入腹中。

好像從前僅存的克制力,在将她接入後宅中就已消失了。

明嫣手腳發軟的癱在他的懷裏,半響艱難的推了推他堅實的臂膀。

小小的一點子力氣像是貓兒一般,卻叫胤禛陡然驚醒,喘息着将她摟在懷裏,愛憐的親了親她的發頂,低低的道:“是爺不好。”

她也摟着他精瘦的腰身,聞着他身上淡淡的清新的氣息,緩了緩才低低的道:“可是我喜歡。”

胤禛整個人一僵,眼底裏爬上了一種不可言說的喜悅,叫他陰沉的面龐陡然明亮溫情了起來,有了少年郎的歡喜和精彩。

他低了頭又克制不住的吻了上去。

到底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間的飯菜熱了兩遍才勉強吃完。

明嫣的唇瓣紅腫的厲害,藏在被子裏不願意擡頭。

胤禛躺在她的身邊格外的好脾氣的哄着她:“你剛剛跟爺說的什麽?雅柔教導你說話?”

她到底才克制住了羞澀,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瞧着他,點了點頭道:“她是個好人。”

胤禛的眉頭微微攢了攢,半響道:“不管怎樣,有什麽事都記得跟爺多多商量,不許魯莽行事。”

她便笑起來,歡快又單純:“瞧您說的,姐姐們又漂亮又溫和,哪有那樣可怕?”

她頭發有些散亂,毛茸茸的頂着一頭,半藏在鵝黃色的被褥裏,瞧起來可愛又無辜。

他又忍不住揉了揉她的發頂,将人摟在了懷裏,一面輕拍着她的脊背:“睡吧,天大的事都沒有你的身子重要,有什麽事爺替你擔着。”

明嫣依在胤禛的懷裏,聽着他強健有力的心跳聲,緩緩的閉上了眼。

寒香院裏,李氏坐在炕上正瞧着自己生的二格格惠妍做針線,小小的繡繃上,雪白的綢子上繡着紅豔豔的一朵牡丹花,很有些意境在裏頭,她瞧的滿意,理了理惠妍的鬓發,慈祥的道:“等你大姐姐的婚事定下來,就該是你了,王爺和福晉向來又疼愛你,你往後的日子定也差不了。”

蕙妍面龐微紅,垂了眸道:“都聽額娘的吩咐。”

乖順溫和的叫人心頭憐惜。

說着話,寶珠從外頭進來,瞧了蕙妍一眼,李氏漫聲道:“姑娘如今大了,後宅的事情也該知道了,你說就是了。”

寶珠這才行禮,把年氏和明嫣的事情都說了。

年氏被打了臉,李氏覺得心頭暢快,可聽得明嫣的臉卻還是覺得憤恨,扭着手裏的帕子連連冷笑:“初來乍到,就算懷有身孕又怎麽樣?你明兒早起就把她叫過來,就說我有事跟她說,要好好教導教導她後宅的為人處世!”

寶珠應是。

蕙妍擡起了頭,那張乖順的面龐上,一雙眼裏流露着別樣的思緒,是李氏所不能明白的陰暗和壓抑的癫狂。

她是鮮少關注這個女兒的,偶爾記起來也不過是閑閑的問候幾句,遠不知女兒到底如何。

她坐在那裏同寶珠商議了兩句就起了身,笑向着蕙妍道:“你回去歇着吧,我過去瞧瞧弘昀,剛剛下頭人說他晚上就吃了兩個饽饽,別是又那裏不舒服了。”

蕙妍笑着答應了一聲,立在門口,迎着冬日裏的寒冷一雙眼卻亮的像是暗夜中的野獸。

時值年關,福晉的事情是格外多的,顧不上後宅的莺莺燕燕,甚至是免了衆人的請安的,尤其是年氏和明嫣,又懷了身孕,更是得了格外的優待,衣食住行都是優先處理。

明嫣早起醒的并不早,廊外已經挂上了鳥雀,叽叽喳喳的叫起來,明嫣才睜開了眼。

懷孕三個多月,胎象穩了,胃口也不錯,就是總喜歡睡,她瞧了一眼外頭的太陽,知道今兒又是個好天氣,難得眉眼間帶了笑意。

含玉捧了一盞銀耳羹進來,待明嫣漱口後,先侍候明嫣進了小半碗,叮囑道:“王爺再三囑咐的,您多吃兩口,王爺也能高興。”

明嫣又吃兩口,含玉叫小丫頭端了下去,一面侍候明嫣,一面低聲詢問:“主子今日是個什麽章程?”

明嫣坐在兩層的梳妝臺前,将桌幾上的東西都瞧了一遍,笑了笑道:“等。”

“等?”依誮

“自然是等,你我初來乍到,多少人等着踩上一腳,并不用咱們做什麽,那些人就會尋上來的。”

才說着話,李氏那裏的小丫頭就上了門。

小丫頭進來給明嫣行了禮,一張嘴滿口的尖利刻薄:“側福晉叫奴婢來見格格,誰知道格格這麽不守規矩,這會子才起床,傳出去實在叫人笑話,側福晉說了,叫您梳妝好就去她那裏,她有話要吩咐。”

書中所寫李氏受寵多年,對胤禛頗有執念。

李氏在後宅裏橫行霸道多年,表面上同福晉親厚,實質上卻跟福晉結仇頗深,只是福晉向來是深藏不露,拿的最穩的一位。

她早料定了第一個對上的人定然會是後宅裏這位孕育有兩子一女的李側福晉。

果然就是如此。

行事做派如何,下頭人的言行裏就窺得了真章。

磋磨死婉柔的時候李氏也是下手最狠的那一個。

她勾唇淺笑,烏黑的長發尚且散下來一半,看上去清冷又捉摸不定,從鏡子裏瞧了一眼站在邊上的容嬷嬷。

容嬷嬷一頓,上前一步,擡手就給了小丫頭一巴掌:“混賬東西!怎麽跟主子說話的,上頭的主子們本都是宅心仁厚的,都叫你們這些下作東西帶壞了風氣,格格懷着身孕本就身嬌體弱,你竟敢如此說話,若是傷着了格格肚子裏的孩子你可擔待的起?”

容嬷嬷代表的是王爺。

小丫頭吓得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連連磕頭:“嬷嬷饒命!”

容嬷嬷冷笑:“沒眼力見的東西,你在求我?”

小丫頭到底還算聰明,轉頭又向着明嫣磕頭,連聲道:“格格饒命!”

明嫣從雕花的紅漆盒子裏挑出了一根紅寶石的發釵簪在了發髻中,慢慢的瞧了瞧,半響才站了起來,仿佛才瞧見跪在地上的小丫頭,淡笑着道:“這是做什麽?沒得叫別人說我跋扈,快起來吧,待我收拾好了,就去寒香院。”

小丫頭早吓壞了,哪裏還敢說話,磕着頭,只瞧的見那雙繡花鞋上漂亮的紫藤花,繡的逼真細致,待得出了裏頭才想起來,竟然都沒有瞧見鈕钴祿格格的容貌,人人都道鈕钴祿格格漂亮,可她今日來只覺得惶恐無措,仿佛那輕聲細語說話的人才是這屋子裏最叫人敬畏的一個。

大廚房有定例送過來,明嫣有身孕,小廚房也有格外加的菜,雖只有一個人,梅花幾上也擺的滿滿當當的,碗碟也用的精致,冬日的時候又常有鍋子,熱氣騰騰富貴缭繞。

容嬷嬷和雲秀幾個新到跟前侍候的下人站在兩側,原以為這一位會不知道裏頭的規矩。

先用什麽後用什麽又怎樣用。

誰知道那雙纖細的手舉着象牙筷子,雅致得體,游刃有餘,看起來閑散又雍容華貴,以至于那張明豔動人的面龐顯得高貴無比,越發的叫人自慚形穢,無地自容。

容嬷嬷和雲秀對視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瞧見了驚嘆。

雲秀終于上前侍候在了邊上,恭敬謙卑的道:“您一會真要往李側福晉那裏去?”

明嫣沾了沾嘴角,淡淡的瞧了一眼雲秀:“你可有別的見解?”

雲秀笑着道:“李側福晉向來剛烈,性子難免不好相與,您又是初來乍到,只怕去了不會有好事。”

“可我今日不去,明日就要去,明日不去,後日就要去,又該如何解?”

雲秀捧了飯後漱口的茶水遞上去,笑道:“依奴婢的愚見,您可以去找鈕钴祿側福晉。”

到底是胤禛親自挑了送過來的人,聰明懂事的叫人贊嘆。

明嫣和雅柔是人盡皆知的堂姐妹,雅柔又是個人盡皆知的善良大度,又願意同明嫣親近,這個時候在沒有比找雅柔更合适的選擇了。

明嫣有自己的算計,可能從雲秀的嘴裏說出來卻又有更好的效果。

她輕笑着拍了拍雲秀的肩膀,搭着含玉的手起了身:“你是個得用的。”

雲秀只覺得那張面龐上帶了笑意,猶如皎皎明月,令人仰慕傾倒,拍在肩膀上的手雲朵般輕柔像是撫慰贊嘆到了她的心頭,她不由激動的微紅了雪白的面龐,追誰着明嫣的腳步:“那奴婢去請鈕钴祿側福晉嗎?”

容嬷嬷站在後頭瞧着雲秀,像是在追随着自己的光和月,不由得又去看已經往裏間走去的明嫣。

發髻後頭的那兩朵梅花紅豔豔的映襯着一排珍珠的穗子,走動間竟然紋絲不動,尊貴又優雅。

她聽說這一位其實是個沒有背景的江南女子,怎的舉止做派卻如此端莊大氣,這份氣度和從容以及着用人的手段,便是宮中的娘娘們也不過如此!

李氏的寒香院裏總能透出一種經年累月沉澱下來的尊貴,比如那用的泛着包漿的玉如意,挂在正廳的發黃的胤禛從前的字,架在最高處的翡翠玉白菜,總在不經意間透出主子的身份地位。

小丫頭哭哭啼啼的訴苦:“那些人根本就不把您放在眼裏,奴婢的話剛說完,就被打了一巴掌!”

李氏坐在正廳的太師椅上手裏捧着新得的六安瓜片,青花瓷的茶盞熱氣缭繞,她輕吹了吹,冷笑了一聲:“好大的架子,瞧她一會過來我怎麽收拾!”

寶珠剜了地上跪着的丫頭一眼,忙又去勸李氏:“您大可不必跟那些人計較,新來的一個格格,沒什麽根基,肚子裏還不知道是個什麽,您何必自降身份?”

李氏将茶盞磕在桌幾上:“總該叫新來的人知道知道尊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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