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偏心 她以為這條報仇雪恨的路必然要披……

明亮璀璨的煙火在空中綻放,一隊水綠色比甲的丫頭捧着紅漆的盤子,在深色的夜空蕪廊的萬壽天燈下踱着細小的步伐逶迤向前,裙腳下露出的繡花鞋尖兒,帶着絲絲縷縷新年的期待,邁過黑漆的門檻垂眸恭敬的進了随安院的暖閣。

打簾的小丫頭打起了厚重的氈簾,內裏缭繞的香氣撲面而來,鍍金點翠五色流蘇玻璃大燈下,雲鬓翠繞花容月貌,仿佛是入了神仙地界,腳下踩着大紅團花地毯像是入了雲中。

有人笑着道:“瞧瞧,明妹妹都睡着了!”

後宅的女眷們都在屋內,大家都笑着去看,

南炕上左右兩邊端坐的是剛從宮中歸來的王爺和福晉,明嫣靠着姜黃色妝花的引枕歪在福晉的身後。

把子頭上中間是個別致的鍍金嵌珠寶花盆頭花,一邊堆着層層疊疊的淺色茶花,另一邊是個寶石串珠的流蘇,微微歪下來安靜的垂在白淨的面龐上,那白皙的面容即使閉上了雙目也在這明亮璀璨的燈火下有種別樣的靜谧和妖嬈,同那耳畔一樣的花盆寶石耳墜一般,精致中透着俏皮,俏皮中透出別樣的靓麗。

下頭的李氏張揚,宋氏細膩,鈕钴祿氏清雅,年氏柔婉,然而說到底都不及一個明格格的貌美。

美人淺眠便是女子瞧着也覺得心旌搖曳,何況男子。

衆人的目光即便是在這新年和諧中也難免嫉妒酸澀,又都去看胤禛。

他穿着石青色團花蟒袍,即便是家常的時候也坐的端正威嚴,清冷的目光透着王爺的尊貴和不可探究,俊朗的面容即使如此熱鬧下也一樣的拒人于千裏之外。

宋氏所生四歲的三格格惠瑤生的玉雪可愛,撩起裙子爬上了炕,同明嫣歪在了一起,歡喜的道:“惠瑤也喜歡明格格!”

小孩子都喜歡漂亮的,又最為真實。

胤禛的目光落在女兒的身上終究柔軟了起來。

福晉也笑了起來:“連我們三格格也知道挑人了,可見明妹妹确實招人喜歡,她現今有了身孕,難免疲累些,睡着了也是常事。”

李氏便也跟着挑眉笑起來,瞧着一樣的坐在下頭已經顯懷的年氏,捏着帕子笑道:“如此看來還是年妹妹身子好,一樣的懷着身孕,我瞧着明格格穿的簡單,照樣光彩照人,年妹妹就不一樣,層層疊疊的打扮起來,比咱們這些沒有身孕的人還要繁瑣,若不是身子好,也架不住這些東西。”

年氏一動,頭上碩大的寶石光華璀璨,和肩頭暗黃底柳葉小雲肩上的珍珠交相輝映,華麗多姿,聽說都是王爺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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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帶着幾分稚氣的眉眼照舊帶着絲絲縷縷的柔弱,卻又有着寵妾的傲氣,撫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又瞧了一眼福晉身後照舊安然入睡的明嫣。

進門開始福晉就一直在擡舉明嫣,特特叫明嫣坐在了自己的身後,說是懷孕了身子嬌弱,現今明嫣睡着了,福晉也替她開脫顯得格外親厚。

本來想着不過是個小小的外室不足為道,誰知進門也不過小半個月,衆人說起來都要贊一聲。

一樣的懷着身孕,福晉卻厚此薄彼,說到底還是嫉妒王爺對她的寵愛。

就算是長的漂亮又如何?

她挺直了腰杆,輕蔑的看了李氏一眼,轉頭看向了雅柔。

王爺雖說對她好,可似乎比起鈕钴祿側福晉來又差了一些,前頭給了她一盒子新首飾,轉手就送給了雅柔一份手抄的典籍,首飾雖好,可是又怎麽比的上手抄的用心?

李氏因的前些日子被胤禛冷落,時至今日未緩過來,如今後宅裏一個鈕钴祿側福晉另一個就是年氏,風頭無兩。

李氏被年氏無視,氣的登時變了臉。

年氏卻只看雅柔,輕聲細語的道:“姐姐手上的這個貴妃镯真好看.”

雅柔從衆人羨慕嫉妒的神色中獲得了極大的成就感。

李氏水潑之後,她以為自己自此之後一蹶不振在難東山再起,誰料到胤禛不但沒有介意,反而之後對她越發寵愛,一月裏一半的時間都在她這裏。

原先等着看笑話的人都偃旗息鼓,上趕着巴結上來。

如今看來什麽新進門容貌出衆的明嫣根本不足為懼,唯一能同她對上的也就是年氏和李氏。

她垂了眸轉着手腕上的镯子,笑的清雅好看:“王爺送的,自然好看。”

旁邊的宋氏便也探頭去瞧。

武氏在旁低笑道:“年妹妹的這個也好看!”

說說笑笑的熱熱鬧鬧,然而其中自有刀光劍影。

明嫣閉目睡的安穩,雪白的面龐像是一朵靜谧的梨花,仿佛這後宅的紛争和心計都與她無關。

福晉淺笑着瞧着,細心的替她掖了掖被角,關愛之情溢于言表。

這些個人争得你死我活,卻不知王爺心裏裝的這位此刻卻在美夢之中。

所謂的擡舉也不過是為了保護。

真是可笑又滑稽。

下人上了茶點,炕幾上擺着蜜餞蘋果、蜜餞桂圓、虎皮花生 、怪味大扁、 奶白葡萄,胤禛吃了兩個,垂眸吩咐道:“這個虎皮花生給鈕钴祿側福晉,這個蜜餞桂圓給年格格。”

丫頭應是給兩人送了過去。

年氏和雅柔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又很快分開來。

李氏捏着帕子氣的呼吸不穩,恨不能将那兩樣東西摔下去。

自來着後宅裏都是她為第一,怎麽忽然就變了天?!

難道就是因為前些日子她潑了雅柔一盆水?!

她怨念的去看胤禛,胤禛卻正在跟福晉說話。

福晉瞧見胤禛的目光總是若有似無的落在明嫣的身上,雖細想不來,卻又品出了些味道,笑着轉身,輕拍着明嫣,柔聲道:“妹妹醒一醒。”

明嫣緩緩的睜開了眼。

陡然之間像是萬千光芒齊放,亮眼的叫人覺得驚嘆,帶着幾絲初醒的迷茫的可愛,又叫人心生憐惜,嬌羞的道:“我怎的睡着了?”

她白皙的面龐上爬上了粉色的紅暈,在這萬千的塵世繁華中幹淨別致的令人挪不開目光。

胤禛眼底裏的冰冷肉眼可見了化開來,成了一池溫柔,又裹在了層疊的屏障中。

若不是為了明嫣的安穩,他此刻只想把人抱在懷裏親一親。

下午的時候也沒有用多少就來了正院,進來就在睡,胤禛還怕她餓着了,他将奶白葡萄往前推了推,福晉立刻接了過去,吩咐寶娟道:“你侍候明格格用一些。”

王爺分給了那兩位兩盤點心,不過是為了更加不起眼的将這盤奶白葡萄送出去。

她轉了頭果然瞧見了王爺眼底裏幾絲光芒,那是積年相處下來才有的默契和理解。

她坐的端莊還是那個無可挑剔的福晉,瞧着下頭的人烏雞眼似的瞪着洋洋得意的雅柔,心裏想着,王爺心底裏是不是也覺得這群女人蠢的可笑?

管事的在外頭請示:“晚宴已經備好了,王爺福晉這就用嗎?”

胤禛便率先站了起來道:“走吧。”

福晉也起了身,在胤禛的目光下,親自叮囑了明嫣身邊的容嬷嬷和含玉:“給你們主子穿暖和了,別凍着了。”

胤禛站在門口似乎在仰頭瞧着月色,然而含玉侍候着明嫣穿戴好了大氅,胤禛便立刻邁開了步伐。

蘇培盛跟在邊上自然最明白主子的心思。

後面的莺莺燕燕你争我奪,卻不知王爺心底裏最在乎的只有那一位,舉手投足都在照應那一位。

明嫣錯後跟在後頭,雅柔也跟在一側,衆位女眷在明亮的燈火下移步去了花廳。

夜風吹過,雅柔的發髻上寶石流蘇微微蕩漾,得意在面龐上清晰可辨,帶着不易察覺的高傲,目不斜視的向前去看,甚至大膽的追上了胤禛的步伐,走在了胤禛的另一側:“王爺,今晚的月色真不錯……”真真的風頭無兩後宅裏代替了李氏的存在。

年氏跟上了明嫣,在她身邊低語道:“瞧瞧,同樣的姐妹,你還懷着身孕,卻遠遠不及你的姐姐。”

往常柔弱的年氏此刻那雙水汪汪的眼猶如深淵。

明嫣垂眸淺笑,聲音不輕不重道:“姐姐能得王爺喜愛,我也替她高興。”

這張臉實在是漂亮,外頭的光線昏暗卻越發多了一份朦胧之美,巴掌大的小臉藏在雪白的狐貍毛下,襯托的整個人玉雪可愛,尤其是那小小的一對若隐若現的耳墜子,實在是與明嫣格外的搭配,仿佛是量身定做。

年氏自然不知,明嫣的行頭都是胤禛親自己設計,比着那些所謂賞賜,天差地別。

她冷淡的笑了笑,別過了頭。

明嫣便也只淺淺的笑,瞧着走在前頭的福晉,步伐從容淡定。

胤禛籌謀到了此種地步,只要她握住了胤禛的心,就可以不勞而獲。

她進門就睡就是試探福晉的底線,也是為了作壁上觀,置身事外的瞧瞧熱鬧。

果然是精彩。

後宅獨或寵愛的雅柔受到了所有人的嫉妒,那她往後還能有好日子麽?

她以為這條報仇雪恨的路必然要披荊斬棘,沒想到走的如此淡定從容。

她不由得又仰頭去看胤禛的背影。

即便只是個背影也感受的到胤禛的冰冷和疏離,高大威武充滿力量和權威,他可知道她是個怎樣的人?又或者只要她足夠的賞心悅目就可?

她想的出神,前頭的人陡然停下來,明嫣生生撞了上去。

衆人驚詫的看過來。

明嫣慌張的擡頭看。

胤禛的目光熱烈又缱绻,透過層層的光影落在了她的眼底,将她整個人都包裹在了其中。

外人看來他還是高高在上的王爺,只有明嫣瞧見了他眼底裏的忍俊不禁。

大家都在等着胤禛發作。

王爺是個守規矩重禮數的人,這樣大過年的撞上去如何能不呵斥兩句?

雅柔的目光轉動立刻走了過來,拉住了明嫣的手:“明妹妹怕是睡糊塗了,道也看不清楚了,王爺可別跟明妹妹計較!”

胤禛的的目光溫柔的掃過明嫣的面龐,淡淡的轉過了身。

竟然真的因為雅柔的一句話便不再計較了!

李氏面上的神色最明顯,咬牙切齒的看着雅柔。

這個妖精!竟然有這樣的本事!

大家相挾着入了燈火通明的花廳,王爺和福晉自然往上座,可胤禛特地點了雅柔坐在身邊。

就像是書中所寫,後宅衆人獨女主得胤禛寵愛,時時刻刻都捧在手心中,也是雅柔歷經千辛萬苦追尋的一切!

雅柔的面龐幾乎在隐隐約約的發光,亮眼的叫衆人覺得刺目。

明嫣坐了下來才發現她的腳下腳爐比別人多了一個,且正好避開了門口的位置,墊子也格外的綿軟。

大阿哥弘晖二阿哥三阿哥幾人在外頭也坐了一桌。

李氏冷冷的盯着雅柔那張笑盈盈的臉,端起了酒杯漫步走到了胤禛面前,行禮道:“妾身給王爺敬酒,願王爺萬事如意,飛黃騰達。”

她是從前在宮中的時候就跟着胤禛的老人,年少時候未嘗沒有真愛,即便胤禛真的心中不滿,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也要給李氏臉面。

他親自接過了李氏手中的酒杯。

李氏壓下了嘴角的笑意又向胤禛行禮,轉身之後目光中露出幾絲得意,然後又捧起酒杯走到了雅柔身邊。

雅柔原以為李氏無論如何都該做些面子,是要說上兩句好聽話的,她必然堅決的貫徹女主的真善美路線,體現的大度美好無可挑剔,在胤禛心中越發的不可替代。

然而李氏端着酒杯走過來,竟然故技重施,直接潑在了雅柔的臉上。

甘甜的酒水順着雅柔的面頰一滴滴的留下去,整個花廳寂靜無聲,只聽得見李氏做作虛假的賠禮道歉:“哎呀,我實在是不中用了,竟然失手潑在了妹妹臉上!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大家都想起了前幾日的傳言,聽說側福晉被水潑後面容大變,只怕這一次也要出醜的。

所有人眼底裏隐隐的藏着看好戲的興奮,李氏拿着帕子又要擦上去,卻被雅柔一把擋住了,冷淡的站了起來:“這一次就不勞動姐姐了,若是姐姐對我有什麽不滿,大可以當着王爺和福晉的面說出來,不必要次次都這般當衆羞辱我!”

好好的年夜飯,誰知從開始就好戲連連!

到底是李氏,烈性未改,便是受了冷落還是慣常的作風,當着胤禛的面照樣還是潑人,實在厲害。

李氏裝作訝然道:“妹妹怎麽會這麽說?你我情同姐妹,你現如今住的院子,還是我當初一手操辦的,哪一出不盡心?妹妹怎麽會這般想?”

到底有三個孩子傍身,底氣就是不一樣,不服就是不服。

雅柔既要裝善良大度又不想被人小瞧了去,又實在咽不下這口氣,盯着李氏半響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明嫣悲憫的瞧着李氏。

她大抵是不知道自己要大禍臨頭的。

福晉這時候站了起來,出聲制止了兩人:“好了,大節下的不需如此,鈕钴祿妹妹還是快些去換身衣裳的好。”

仿佛是幫着李氏的。

雅柔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了所有怒氣,平靜的站了起來,向着胤禛和福晉行禮緩步出了花廳。

外頭寒意濃重,她卻将兜帽放了下來,整個人都沉浸在寒冷中,滿眼幽冷。

琉璃低低的勸道:“她就是嫉妒您…..”

雅柔嘲諷的輕笑了一聲:“或許用不了多久,她連嫉妒也沒有機會了!”

她握着劇情走向,誰敢同她硬來都不會有好果子吃!

家宴吃了一半,明嫣實在困乏的厲害,她起了身,去向福晉辭行,胤禛仔仔細細的上下打量了她兩遍,瞧着她無事才收回了目光,看着下頭幾個兒子舞劍。

福晉拉着明嫣的手輕拍了拍,慈祥的道:“你有身孕,先回去吧。”

明嫣笑着行了禮,轉身搭着含玉的手也出了花廳。

早有蘇培盛備的軟轎等着,親自送着明嫣回靈犀院:“王爺早就吩咐好的,說是萬萬不能叫格格受了累,後院裏這麽多的人,奴才可還沒見過王爺對哪一位如格格這般上心的!”

遠離了暖閣,園子裏也漸漸安靜了下來,只餘下跳躍的暗光。

王爺身邊的大管事,若不是真得寵的人又如何會上趕着巴結。

容嬷嬷低笑道:“您說笑呢。”

心裏卻想,外人不知,主子的衣食住行皆是王爺一手操辦,其他所謂受寵,多是給他們主子擋刀劍的,全是些笑話。

明嫣兩世為人歷經甚多,又如何看不破。

她回的屋內,又早有胤禛吩咐廚房準備的各樣膳食,又用了些,待得安歇下,外頭鞭炮聲聲震耳欲聾,新年終于來了!

而這後宅的又一場風雨,自也逼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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