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底牌 叫一聲好哥哥
仲夏的夜晚蟬鳴陣陣, 高大的合歡樹下大紅的蜀葵邊設着納涼的竹榻,輕紗曼妙的女子側卧在上頭,像是夏日裏皎潔的月光,三個月的孩童仰躺在她的身側, 自顧自的吃着嫩藕般的手指, 瞧見了胤禛過來啊啊的叫了兩聲。
胤禛上前抱起了兒子。
軟軟糯糯的小家夥穿着件五毒的肚兜, 像是觀音坐下的散財童子, 是今日賽馬場上最小的巴圖魯。
一樣的孩子比四格格像是大了兩三個月。
連皇上今日也遙遙看見了這個精神的小家夥,當着衆人的面還贊了他一句會養孩子。
那麽多兄弟的面上何其給他長面子?
就算別人家裏兒子多又如何, 還不是不及他的弘歷?
真是一對寶貝。
他抱着弘歷低頭親了親明嫣,明嫣翻身向裏睡着。
胤禛抱着弘歷坐在了明嫣身邊,慢慢給明嫣搖着扇子。
“福晉剛剛已經跟爺說了, 雅柔做的不對……”
她緩緩的睜開了眼,清淩淩的一片:“好好的說這個做什麽?堂姐也不是故意的……”
明嫣生養的弘歷今日給他掙下了多大的臉面,他還沒有想好怎樣獎賞就有人欺負了他的明嫣。
何況明嫣身後還有個一心一意的景深。
即便他寵愛明嫣與景深無關,可有了景深他下意識的便又覺得明嫣越發的貴重。
就仿若是他的貴人一般,能為他帶來更多的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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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道皇上對他不錯,可也僅僅只是不錯。
想要在皇儲的争奪中脫穎而出他需要更多的力量,景深與他而言如天降甘霖。
且一個有着優秀子嗣的皇子更意味着身價的擡高。
這些都是明嫣帶給他的。
他心中又是歡喜又是疼愛, 偏偏回來去了福晉那裏商議大格格的婚事,就聽得福晉說了下午的事情。
福晉是少有的嚴肅:“我知道王爺疼愛雅妹妹,可她如今也太跋扈了些, 明妹妹就算是年歲小, 可好歹也是生了阿哥的人, 出門在外怎麽也該給些面子,可雅妹是怎麽做的?當着那麽多人的面把她推倒在地上,明妹妹那麽嬌弱的一個人, 吓的直掉眼淚…..”
原本還帶着些笑意的胤禛,忽然滿目幽深,一身清冷。
福晉立刻閉上了嘴不在多言。
王爺心疼明嫣,她的話點到為止,自有該起的作用。
她笑着叫人上了甜瓜做的甜碗子:“王爺嘗嘗,蕙寧今兒一個人就吃了好幾分,擋都擋不住。”
胤禛放下扇子握住了明嫣的手,緩慢的摩挲:“不管她是有心還是無意,都不該輕慢了你。”
他說着話,轉身吩咐蘇培盛:“将《女戒》送去給雅側福晉叫她抄寫三遍,明日送過來我親自查看。”
為了這樣一件事情胤禛竟然要大張旗鼓的叱責雅柔?
上次宴請衆位阿哥,雅柔出了那麽大的醜也不見胤禛有任何言語,不過是些微冷淡了兩日就揭了過去。
她眼波流轉,顯得妩媚動人,坐起來想要開口阻止。
蘇培盛卻早已經一路小跑着出了院門。
瞧見明嫣如此不安,胤禛反倒轉過來教導她:“做人要學會生氣,即便你并不生氣也該做出生氣的樣子來,往後別人做事才會有所顧忌,何況如今也有了弘歷,跟從前也不一樣了,這些事情爺能為你做的就會為你做,有些事情你也要自己想明白。”
她一下子羞紅了臉,像是不谙世事的少女,顯得純潔無辜。
胤禛又覺得自己說話急切了些。
把人攬在了懷裏:“你天性善良,這些事情也不着急,慢慢來。”
她低低的應了一聲,乖順的依附在他的懷中。
胤禛才想起德妃今日的囑咐。
“外頭規矩沒有那麽大,把你們家的小四和那個明格格給額涅帶過來叫額涅也瞧瞧,上次你們送過來的點心說是明格格做的,額涅嘗着十分不錯!”
懷裏的弘歷因為被束縛着覺得十分不适,不由得吭哧了起來,小胖臉漲的通紅。
胤禛笑着将他交給了奶娘,将明嫣抱坐在了懷裏,在夏夜的庭院裏,在她耳邊喃喃低語:“娘娘也說要見見你,你這些日子準備着,什麽時候合适了,什麽時候爺就帶你進宮。”
明嫣驚喜的摟住了胤禛的脖子。
夏夜的涼衫穿的單薄,動作起來露出一片雪白,優美的曲線若隐若現,陣陣的幽香散出來,如此安寧的光陰裏,男人的欲望又勾了起來。
他愛憐的揉捏着她白玉一般的耳朵,低低的道:“這樣高興,嗯?”
她抿嘴淺笑,眉梢的妩媚勾魂攝魄的動人。
“那是王爺的額涅,您的額涅願意見我,于我而言可是天大的喜事。”
就因為是他的額涅。
不過輕輕的一句話,卻攪的他胸中激情澎湃,控制不住低頭親上了那柔軟甘甜的唇瓣。
帶着憐惜帶着歡喜,區別于往日的清冷,卻又一如既往的熱烈。
這般的攻勢下明嫣總是毫無招架之力。
她纖細柔軟的四肢癱在白玉的涼席上,像是一朵朵無辜的白蓮花,夏夜裏漫天繁星下訴說着嬌羞動人的故事。
她嬌喘連連。
無助的攀着他的脖子。
他在她耳邊蠱惑道:“乖乖,叫一聲好哥哥。”
她的聲音裏含着極致的魅惑,嬌軟無力的低低的答應一聲,他便越發的火熱。
原來住在郊外還有這般的便利和趣味。
丫頭打起竹簾将《女戒》請了進來,屋子裏點着驅蚊的熏香,帶着點淺淺的藥味。
雅柔在屋中站的筆直像是要站成一坐山峰。
起了風把那高麗紙糊着的野趣橫生的燈籠吹的滴溜溜的轉。
下人們大氣也不敢出,連若柳也躲的遠遠的。
年氏尖細的聲音從外頭隔着繁花傳進來:“雅側福晉就是見多識廣,我竟都不知道女戒是怎樣寫的!”
她笑的得意又嬌軟。
後院裏人人都知道了。
因為莫須有的罪名王爺竟然罰她抄寫女戒!
就因為小小的格格!
年氏踩着花盆底漫步走了進來,依靠着原木色的門框,笑盈盈的道:“就算是側福晉,生不出孩子,照舊一文不值!”
這句話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挑破了雅柔最後的理智。
她怎麽會生不出兒子?
她可是女主角,叱咤風雲人見人愛的女主角!
誰也比不過她!
誰也不行!
她惡狠狠的看向了年氏,像是一匹孤狼,這般兇神惡煞的眼神到底震懾住了年氏。
年氏收斂了臉上的笑意,讪讪的後退了兩步,而後又挺直了脊背,轉了身笑盈盈的出了門。
雅柔深深的閉上了眼。
耳畔是郊外嘹亮的蟲鳴聲,晚風吹過,樹林的沙沙聲。
若柳欣喜的聲音也傳了進來:“主子!主子!府上來送夏涼禮了!”
雅柔猛地睜開了眼。
她跟景深關系可一直不錯,如今婉柔一死,死無對證,她作為皇上身邊紅人的妹妹,王爺肯定會看到她的價值高看她一眼的!
她怎的就将這樣大的一件事情給忘記了?
她立刻站了起來:“快,侍候我換衣裳!”
她要過去親自瞧着家中人送東西,親自當着衆人的面将景深如今的非凡講出來,傍上景深的權勢,還有那拉氏什麽事?
不過是罰抄而已,都能補回來。
她穿了桃紅的紗衫,帶着點翠的頭面,在這綠色質樸的園林中醒目又亮眼。
下人們一眼都能看見。
有人便道:“有個不一樣的娘家就是不一樣,聽說側福晉的兄長如今可是皇上跟前的紅人,福晉的家世也比不上。”
“可見什麽罰抄,只怕也是說說而已。”
來送禮的是先太太身邊的管嬷嬷,領着一衆小厮婆子将幾箱子東西擡進了後院,人先去了福晉的院子,姍姍來遲的王爺步伐輕快又有力,眉梢帶了不易察覺的餍足。
雅柔瞧見管嬷嬷立刻站了起來,親自去拉管嬷嬷的手:“嬷嬷好久不見?”
管嬷嬷一雙眼淡淡的瞧了雅柔一眼,立刻就向後退了兩步行禮,別人看起來她似是對雅柔避之不及,卻又挑不出錯處。
雅柔的笑意僵在了臉上,片刻又恢複了過來,笑盈盈的道:“嬷嬷可是瞧着我長大的,何必這般見外。”
管嬷嬷不得不垂下了眼。
就是這個太太一手養大的侄女,将她們家的格格騙到了雍親王府,欺辱致死。
太太要是泉下有知,還不知要怎樣悔恨。
不過如今入了雍親王府,身份和從前不同,要想報仇,遠比想象中的艱難。
她避而不談,面向了福晉。
年氏和宋氏對視了一眼,輕笑了一聲。
主子的熱臉貼上了奴才的冷屁股,這可是平生少見的事情。
雅柔陡然漲紅了臉,又向管嬷嬷道:“我哥哥近來可好?我們兄妹自小親厚,許久不見,心中實在挂念!”
她要叫所有人都知道她身價非比尋常,尤其是王爺,要想搭上景深這個桀骜不馴的人,就要用上她!
管嬷嬷陡然看向了雅柔,又轉瞬垂下了眸,向福晉行禮道:“大爺在家中擔心我們格格年歲小不懂事給王爺和福晉添麻煩,又想着天氣炎熱,這些日子皇上賞賜了些許好物,大爺特特挑選了一些合用的東西,叫奴婢送過來孝敬王爺和福晉以及我們格格。”
雅柔雖然覺得管嬷嬷的話聽着怪異,可又不疑有他,笑的十分歡喜,甚至得意的看了年氏和宋氏一眼道:“實在叫哥哥破費了!”
可管嬷嬷仿若沒有聽見,又接着道:“只是怎麽不見我們格格?”
大家都愣住了。
尤其了雅柔,不得不拔高了聲音道:“嬷嬷?”
管嬷嬷仿若覺得看她一眼都覺得髒,連她的聲音都能自動過濾掉。
年氏心思靈活立刻反應了過來,試探道:“嬷嬷是在說明妹妹?”
管嬷嬷笑着道:“正是我們大爺的胞妹,明格格。”
這些都是大爺認定的事情,她雖然不明白其中緣由,可能用此打擊這位側福晉她就樂意去做。
雅柔不可置信的拔高了聲音:“你說什麽?東西是送給明嫣的?”
管嬷嬷心中解氣,終于擡頭看向了雅柔那張精彩的臉,笑着道:“我們大爺只有明格格一位胞妹自然只送給明格格。”
年氏笑的差點要拍手道:“說的有道理!有道理!”
雅柔說來說去不過是要顯示她與這位景深兄妹情深,叫王爺看重,卻沒想到人家根本連提都沒提,比陌生人還不如。
這樣的大戲,實在是精彩!精彩!
宋氏也笑起來:“側福晉別問了,顯得咱們王府似乎是要倒貼般。”
福晉也冷淡了下來,向雅柔道:“妹妹坐下說。”
雅柔向四周瞧了一圈,所有人的眼裏都露着幸災樂禍的光。
原書中到了這個時候女主進宮被宜妃責罰,多少人為她着急心慌,為什麽她費了那麽多力氣,照看讨好那麽多人,到了她這裏就只有幸災樂禍?!
為什麽管嬷嬷這個老貨在她面前敢如此做派?!
是不是景深知道了什麽?!
明嫣不過一個半路認的外人,怎麽到了景深這裏就成了親妹妹?!只認明嫣?!
當着這麽多人面打她的臉,叫胤禛怎麽看?
雅柔忍不住看向了胤禛。
高高在上的王爺,眉梢眼角皆是威嚴,仿佛俯瞰天地的神祗,捉摸不透更高不可攀。
她不由得卑微的瑟縮了一下,退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管嬷嬷下去送禮,胤禛也起了身要走,雅柔迫不及待的追了上去。
福晉端坐在主坐上,宋氏在身側憤憤的道:“難道就由着她這樣來?”
把所有人都當做墊腳石,一心一意的向上爬,惡心又惡毒。
福晉淡看了宋氏一眼:“有些事情終歸要靠自己。”
晚風搖曳,宋氏立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福晉的意思叫她放手去做麽?
石頭燈柱上的燈火随着甬道蜿蜒向前,像是鋪向了天際,夜晚的風吹過尚且帶着白日的炎熱,攪的雅柔發髻間的珍珠流蘇微微的晃動,她仰面看向了胤禛,盡力讓自己顯得端方又正派。
“王爺,景深是我的兄長,又是皇上身邊的紅人,若是王爺有用得着的地方,我可以去為王爺游說,畢竟我們兄妹關系向來親密。”
胤禛訝然的挑眉。
若不是今日之事他幾要忘記雅柔也是在景深生母身邊長大的,為什麽景深只認明嫣卻不認雅柔,為的跟雅柔劃分清楚界限,今日特特當着衆人的面來送禮。
從今往後,他們都知道,景深只認明嫣。
為了明嫣過的安穩,景深早就向他投了誠。
雅柔竟然來說這些話。
從前總覺得格外聰明的一個人今日再看卻覺得還是高看了雅柔,又或者低估了她的野心。
他皺起了眉頭,人顯得冷峻又鋒利:“都是皇上的臣子一樣的為皇上效力,說這些話做什麽?!”
雅柔被這樣的嚴肅吓了一跳,不由得往後退了小步。
她只心中覺得不能被明嫣搶奪走了她好容易謀算來的一切,胤禛不信任她,她只能使出殺手锏!
她深吸了一口氣,将心底裏深藏的秘密吐露了出來。
“王爺,我曾做夢,夢中可預見未來。”
月亮隐在了烏雲後,滿頭珠翠一身紅衣的雅柔乍然一看,猶如陰森厲鬼。
胤禛的心緒也都藏在了幽深的眼眸後,聲音越發不可捉摸,淡淡道:“哦?還有此事?”
便是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叫雅柔激動了起來,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光輝未來,又責怪自己為何沒有早日想到這一招。
“王爺若不信大可以印證一二,明日朝堂,皇上要提滋生人丁永不加賦條例。”
皇上怎麽會忽然提起這些事情?
前些日子明明說了國庫虧空恐不充足,要加賦,怎的明日又會變了?
他心中淡漠,言辭間也顯得冷淡:“你早些回去歇着吧。”
胤禛現在自然不信,可等到明日上了朝,瞧見了一切自會明白她這樣一個知悉未來之事的人是何等的珍貴!
什麽福晉什麽明嫣什麽景深,統統靠後!
她不徐不疾的行了禮,踩着雪白的花盆底走的從容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