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失敗 怎麽,她現下出了事你就心疼的受……

光從外面投進來, 照在金磚上,桌子上一盆凍石盆景,小橋流水江南的景致,在隆冬裏顯得格外清新。

上首的皇上背着光, 即便已經年逾古稀可一雙眼藏在了深沉的光後, 叫人不敢仰望更不敢直視。

從十來歲跟了皇上開始到現在近四十載的人生裏宜妃覺得自己從來沒有看明白過皇上。

後宮中雖有寵愛可也算雨露均沾, 歷史上多少王朝後宮, 卻鮮有如她們這一朝的後妃般等級森嚴規矩齊整,少見廢黜, 所有人都看的見希望卻看不清皇上。

皇上大手微微一擺示意胤禛道:“起來吧,賜座。”

這淡淡的不着痕跡的一句話,叫宜妃的心又跟着一縮。

宮人端了繡墩進來, 胤禛也坐了下來。

他高大有力的身影顯得沉穩有力,充滿了蓬勃的生機。

英俊的面龐集合了皇上和德妃的所有有點,在皇子中脫穎而出。

小時候佟皇後在的時候就受盡寵愛,孝莊太後那裏也盡得恩寵,後來佟皇後去了似乎就暗淡了下來,可在有些事情上皇上還是偏心的。

一樣的皇子,憑什麽德妃的孩子就比她的要受寵要重要?

她沉默的坐在邊上。

皇上看着胤禛, 卻淡笑着道:“今兒幾個孩子在家裏都在做什麽?”

胤禛笑道:“前幾日自己想辦法孵出來一只鹦鹉,聽話聰明的不行,兄弟姐妹幾個玩的不亦樂乎, 家裏正熱鬧着。”

皇上聽着也微微笑起來:“弘歷這孩子向來懂事, 他額涅将他管得好, 既有這樣的事情,明兒叫弘歷帶進宮來,朕也瞧瞧。”

宜妃震驚的擡起了頭。

皇上這樣說是什麽意思?

因為喜愛弘歷所以這個鈕钴祿的事情也要撇到邊上不做計較?

永和宮中, 德妃坐在炕上,看着眼前擺着的幾件小孩子的衣裳,笑盈盈的跟下頭人商量:“這幾件小衣裳拿去給弘晝穿最好,還有這個虎頭鞋和虎頭帽做的真好看,最适合虎頭虎腦的弘晝,這個硯臺包起來給弘歷還有這個牛皮口袋,還是他阿瑪小時候用過的。”

她滿面笑意慈祥又溫和。

即便已經上了年歲卻還是能叫人想到美麗動人這四個字。

可見美跟年歲無關。

王姑姑低低道:“宜妃去了乾清宮,這會子雍親王也被皇上叫了進去。”

德妃靠在靠枕上撫弄着炕幾上的雪白的水仙花,笑的越發的歡喜:“她以為到了這個時候說這些事情還有用,以為我做事情就這麽虎頭蛇尾,會叫她拿住把柄?”

實在是可笑。

她就是在這裏等着宜妃,等着看宜妃怎麽将這戲唱完?

這麽多年了,宜妃也該知道知道,到底誰才技高一籌。

她還要笑到最後,站在高處瞧着宜妃向她行禮的。

德妃笑着吩咐下頭人:“東西都收拾好,連那一盒子首飾一并送過去,告訴明側福晉,本宮會親自為她請封福晉。”

王姑姑連連應是。

這位明側福晉長的漂亮,平時總是很少說話,連事情似乎也不大做,可所有的事情偏偏又都跟她相關,她像是一陣風一陣霧,如影随形,不說不做也叫所有人都發自內心的喜歡,叫娘娘覺得好運都是這位明側福晉帶來的。

所以就格外的喜愛看重明側福晉。

這樣的段數就是宮中的娘娘們怕也拍馬不及。

實在是了不得。

宮女侍候德妃換了衣裳,德妃特意點了一套鳳穿牡丹的點翠頭面帶上,難得裝扮的隆重。

宜妃聽着皇上的意思,按理是該識趣的閉口不談的。

可是她不甘心。

這麽大的事情皇上就要這麽不聲不響的放過去,憑什麽?

她握緊了手裏的帕子開了口:“皇上,雍親王府的這位側福晉欺上瞞下,借着別人的身份進了王府,若是放任不管,往後豈不是要混淆皇室血脈?”

五十多的人了,因為用力和緊張,額頭上青筋暴起。

顯得猙獰又刻薄。

皇上淡看了看宜妃。

這麽多年了總是善解人意的一個人怎麽今日忽然就成了這樣。

難道他說的還不夠明白?

外頭的宮人進來道:“皇上,德妃娘娘求見。”

宜妃頓時挺直了脊背。

皇上淡淡道:“叫進來吧。”

平常總是穿戴的素雅的德妃這一次裝扮的少見的隆重,進門跪在了地上,胤禛便也跟着跪下了。

德妃磕頭,頭上的鳳穿牡丹也跟着閃爍,她向皇上道:“臣妾這次來,是向皇上為雍親王家的明側福晉請封為正室福晉的,她性情寬厚善良大度,教養孩子孝順長輩,勤儉持家,實為為媳為妻為母的楷模,勘為四福晉!”

胤禛也在一旁道:“兒子也一同請旨。”

宜妃面色青紅交錯。

她在這裏狀告鈕钴祿氏冒名頂替欺上瞞下,這母子兩個卻完全無視了她要為鈕钴祿氏請封福晉。

若是鈕钴祿氏成了正室,弘歷的身份就越發的名正言順。

她也一并跪了下來高聲道:“皇上,不可!”

可皇上卻仿佛沒有瞧見宜妃,笑着上來扶起了德妃,笑盈盈的拉着她一并坐在了炕上,對胤禛道:“你也起來吧。”

宮人上了茶水,皇上和德妃還有胤禛像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而跪在地上的宜妃仿佛誰也看不見,無人問津。

皇上笑着道:“朕也正想跟你們說說,老四家的去了也有一年了,新福晉也該立起來了,否則很多事情都不合規矩,既然你們娘兩個都瞧好了的人,朕也覺得不錯,準奏。”

胤禛想着明嫣得了這樣的消息一定會高興的。

笑着再次行禮。

地上跪着的宜妃先是震驚,過後就是深深的屈辱,以至于身子也跟着顫抖起來。

怎麽會這樣。

皇上滿心滿眼只有這母子兩個,根本就不給她開口的機會。

難道這裏面有她不知道的隐情?

她以為自己在算計德妃這一幫子人,其實德妃是在等着她入甕?

這樣的想法叫宜妃如遭五雷轟頂,周遭的一切都聽不見也看不見。

帝王的威儀她如何敢挑戰,剛剛說的話已然是逾矩了,直到此刻匍匐在皇帝的腳下她才出了一身的冷汗。

皇上擺手示意衆人退下,宜妃艱難的起身機械的一起出了乾清宮。

從月華們邁步出去,就是東長街。

寒風吹過宜妃打了個哆嗦,擋住了德妃的去路:“你是故意的!”

德妃笑盈盈的看着宜妃,一如當年剛入宮的時候,深得皇上寵愛,宜妃也是這樣擋住了去路。

可是今時不同往日。

現如今的德妃兒孫滿堂,根基深厚,是笑看宜妃的。

德妃笑着道:“我如何是故意的?不過是你總将人想的太蠢笨了。”

當初運作明嫣的身份,她是去跪求皇上的。

這麽大的事情她是絕對不會背着皇上去做。

要不然她如何在後宮中屹立這麽多年?

這樣簡單的道理她還是懂得的。

皇上當初點頭應允的事情怎麽會因為宜妃的一兩句就出事?

宜妃要緊了牙關憤恨的看着德妃。

德妃歡喜的幾乎要笑出來。

真是暢快。

她一面走一面向胤禛道:“你也回去吧,将這好消息及早告訴明嫣,叫她也高興高興。”

胤禛垂眸應是。

後頭的宜妃頭暈目眩的扶住了宮牆。

聖旨頒布的時候,八福晉正卧床不起。

因為之前她激的明嫣早産,宮中貴妃來的旨意叱責了她,八阿哥對她越發的冷淡,毛氏所生的弘旺八阿哥根本都不叫她碰。

九福晉還來安慰她:“你放心好了,你跟娘娘說的事,娘娘已經籌謀好了,到時候在皇上面前提起來,保管叫那個鈕钴祿氏身敗名裂。”

八福晉忽然就看到了希望。

她今日變得如喪家犬一般都是這個鈕钴祿氏在搗鬼,她要看着鈕钴祿氏挫骨揚灰!

萬兒從外頭進來,立在落地罩旁卻不往裏頭走。

八福晉靠着靠枕道:“做什麽?”

萬兒張了張嘴,話還沒有說,八阿哥從外頭大步走了進來,抓着桌子上的書朝着八福晉的臉摔了過去。

“你竟然撺掇着娘娘去幹那樣的事?!你這個蠢貨!”

八福晉被打的眼冒金星,半響回不過神來。

萬兒跪在地上哭着道:“爺,福晉身子還沒有好,您千萬手下留情!”

八福晉在萬兒的哭聲中回過了神。

許是從前的時候太過傷心,現今剩下的只有憤怒,她陡然從床上站了起來:“你又為了那個賤人打我?怎麽,她現下出了事你就心疼的受不了了?!”

八阿哥滿目絕望。

這個傲慢無禮又愚蠢的人怎麽會是他的妻子?

他冷笑着道:“出事?你以為人人都是傻子?德妃娘娘是傻子還是老四是傻子?皇上已經下旨冊封鈕钴祿氏為雍親王福晉!”

八福晉滿身的傲氣和歡喜突然傾瀉的幹淨,軟倒在了床上。

怎麽會這樣?

為什麽會這樣?!

鈕钴祿氏為什麽會完好無損的高升?!

外面傳來下人焦急的聲音:“宮裏來了旨意,叫主子爺往乾清宮去。”

八阿哥閉了閉眼。

皇上這是要借題發揮了。

他嘲諷的笑了笑。

老四因為妻子和孩子大受裨益,他卻總要為這個妻子一次次的付出沉重的代價。

聖旨送過來的時候明嫣正在芳菲和李衛的甜水胡同。

她換了尋常的衣裳,裝扮的格外簡單,跟李衛的一群好友的妻子兒女們看上去似乎相差無幾。

一群大姑娘小媳婦把她簇擁在中間,興致勃勃的同她說話:“您是李太太的姐姐?哎喲,長的真水靈!這個呢?這是您孩子,瞧瞧,跟您真像,一樣的好看。”

她們操着純真的京城口音彰顯的是普通百姓的端方和熱情。

明嫣笑着一一答應着,芳菲從那邊走過來,拉住了明嫣的手:“姐你怎麽在這裏,快跟我過去!”

她怕明嫣身居高位不習慣這種不分彼此的熱切。

姐妹兩個進了裏屋,奶娘也把芳菲的女兒玲姐兒抱了進來。

今兒是玲姐兒的滿月宴,小姑娘還小,可是已經瞧出來将來必定是個美人坯子。

芳菲笑着放在明嫣跟前比對道:“跟姐你長的想,不像我五大三粗的。”

明嫣和她坐在炕上,捏了捏她月子裏養的白白嫩嫩的臉蛋兒,無奈的看着她:“李衛已經跟我說了,說你過兩天就要走?孩子還這麽小離不得親娘,你身子也虛,還是再養幾日的好。”

芳菲依着明嫣道:“李衛叫你來勸我的?他不是答應過我成了親我想怎樣就怎樣,怎麽就反悔呢?”

明嫣戳了戳她的腦門:“你個缺心眼的孩子,他那是在心疼你,見不得你風裏來雨裏去的受苦,不想叫你風餐露宿。”

“可我就喜歡外面的天高海闊,我從不覺得是受苦也沒覺得是磨難,我覺得是一種幸福。”

每個人都有自己向往和喜歡的生活方式,外人不可置喙。

母親該愛孩子,卻不該綁架母親為了孩子犧牲自己的生活。

明嫣覺得自己很理解芳菲。

她希望妹妹開心快樂。

剛剛還在勸解,現下卻已經轉過了彎,向芳菲道:“這樣吧,把玲姐兒放在我身邊,她跟弘晝大小差不多,兩個孩子正好一起養。”

芳菲笑着摟住明嫣:“姐,我剛想跟你說這個事,你就替我說了,你真好!”

明嫣笑着又擰了您她的臉。

含玉進來道:“宮裏來了旨意,王爺叫您回去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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