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聾子村（26）

秦霍被抓走的時候， 年紀還很小。

再加上記憶被修改過，他記不清兒時的事情，對他的種族和父母， 都沒有多少感情。

他已經活了一百多年， 早就學會平靜接受父母去世的事實。

被關進實驗室的那段時間，秦霍也試着想象過自己的過去。

比如他很小的時候， 父母意外死亡，未來聯盟的人在路邊撿到他， 把他帶回實驗室。

或者他父母很不負責， 把他賣給了未來聯盟。

又或是他生來便沒有爸媽， 是未來聯盟通過科技研制出來的産物。

秦霍想過很多種可能， 但他從沒想過自己父母，會死得這麽荒唐。

荒唐到讓人想笑。

蔣璎看出了他的憤怒。

從秦霍放出狠話開始，他便擡手抱住巨蟒粗壯的蛇身， 手指輕輕撫摸起他的鱗片。

原本秦霍很憤怒，被蔣璎安撫了一陣，他突然覺得又生氣又委屈。

蔣璎能理解巨蟒想要複仇的心理，但他不贊同7013現在就跟未來聯盟正面剛。

經過漫長的相處，神樂園、光明協會和未來聯盟這三大陣營，早已成為了穩定的鐵三角。

平日裏這幾個陣營經常明争暗鬥，但如果巨蟒真的要和未來聯盟決一死戰，另外兩個陣營不會袖手旁觀。

如果7013有信心單挑三大陣營， 他也不會直到今天， 都被未來聯盟追着到處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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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辦法獨自一人完成複仇，他需要幫手。

蔣璎嘴角勾起嘲諷的冷笑， 掐滅手中正在燃燒的香煙。

正好他也需要一個強力的合作夥伴。

0號和7013號都是巨蟒半獸人， 都被未來聯盟殺了全家， 做成了實驗體。

他們天生就該在一起。

想到這裏，蔣璎仰頭看向上方的龐然大物。

周圍一片漆黑，他看不清7013的模樣，卻能感覺到7013也在看他。

蔣璎沒有再說什麽，只是默默地将手按在巨蟒的鱗片上，輕輕撫摸了一下。

那條巨蟒便像是得到了什麽答複，周身冷冽的殺氣瞬間消失。

他以極快的速度開始縮小，最終變成一條手腕粗細的小蛇。

蔣璎微微俯身，對着小蛇伸出手。

7013立刻纏住他的手臂，順勢鑽進他的衣服裏，纏繞住他的胸口。

蔣璎感覺脖頸處傳來一陣涼意，是小黑蛇将腦袋依靠在了他的身上。

雖然7013全程都沒有說話，蔣璎卻從他的行為中，察覺到了他的不安。

三大陣營的勢力太過龐大，單單一個未來聯盟，就至少有十幾萬名玩家。

摸了摸趴在肩頭的小黑蛇，略微安撫了7013的情緒，蔣璎再次将目光落到柳泉君身上。

他眉頭微蹙，遲疑地問：“未來聯盟選擇屠。殺那二百多萬人，是因為多個平行世界的未來走向，都是一樣的？”

小白貓搖搖頭：“不是，但有5%的幾率，會出現相似的走向。世界有5%的幾率，會因他們毀滅。”

蔣璎臉色越來越沉，“按照你的說法，那個種族之所以會擁有毀滅世界的能力，是因為他們信仰了一個邪。神。既然如此，未來聯盟為什麽不殺了那個邪。神？”

“邪神也一并殺了。”

“那你們還……”

“殺了一個邪。神，那個種族說不準還會信仰別的邪。神。即便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他們也改為了和平犧牲自己，為人類文明的未來讓步。”

原本蔣璎很生氣，但他跟柳泉君聊了一會，忽然感覺自己跟不上她的思路。

他震驚了半晌，狐疑地開口：“那未來聯盟內部的人，包括高層，也會為了所謂的和平獻出生命？”

小白貓放下剛甜完的爪子，倨傲地仰起頭。

“是的，當時聯盟急缺一批實驗體，我和我家人的體質，都适合進行這場實驗。我的父母和我全都自願報名，成為聯盟的實驗體。我十歲的妹妹，由于年紀太小不懂事，拒絕參加實驗。我們便代她填了表格，讓她也一同進入了實驗室。”

“那項實驗一共有三百名實驗體參加，最後只有七名實驗體，既存活下來又沒有失去人性變成怪物。我父母犧牲了，我的妹妹成為一個貓頭人身，只知道殺戮進食的怪物。”

提到死去的家人，柳泉君向來平靜的聲音裏，不自覺多出明顯的痛苦。

蔣璎愣了愣，擡手打斷她的話：“貓頭人身怪物？是成年人脖子上，長着一顆貓頭的怪物？”

柳泉君嗯了一聲。

蔣璎有些詫異：“我在英雄小鎮副本見過。”

柳泉君搖搖頭，表示她這方面的情況，了解的不多。

她深吸口氣，繼續說剛才的話題。

“這一切犧牲都是值得的，正是因為我們這批實驗體，玩家才能在商城裏，購買到性價比高、發展空間大的‘半獸型·小型貓科系列’改造方向。”

“小型貓狗系列，都是新玩家首選改造方向。他們只要通關兩個副本，就能賺到購買這兩個系列的積分。在新商品上架後，新玩家的存活率有了明顯的提高。”

說到這裏，柳泉君的語氣多出一些自豪和驕傲。

“用三百人的犧牲，換取未來幾千人甚至幾萬人的生命，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高尚的，是值得的。”

蔣璎：……？

對于那些會為了和平和國家，犧牲生命的人，他向來很佩服。

但他覺得不管出于多麽高尚的理由，這種極端殘忍的人體。實驗，都不該存在。

而且他不認為那些被實驗的人，真的是自願的。他感覺他們的思想，好像被人扭曲了。

柳泉君說的那麽理所當然，搞得蔣璎都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思想覺悟還不夠高。

反正如果是蔣璎的親人或者朋友，堅持要去實驗室裏，通過被人割來割去實現人生價值。

他不僅不會同意，還會在給他們幾巴掌後，将他們鎖進小黑屋自我反省。

蔣璎還在思索，耳邊忽然響起一個陰柔低沉的男聲。

“她說的這些話，我從小到大經常聽人說。我覺得他們說的，也有些道……”

7013話還沒說完，蔣璎就蹙眉打斷他：“你們在實驗室的待遇怎麽樣？好麽？”

秦霍不吭聲了。

蔣璎從他的沉默中，得出了答案。

他抽出一根煙，勾起唇角冷笑一聲：“拿人做實驗換取的和平，算個屁的和平。既然說實驗體是為了和平犧牲的英雄，就該給他們應有的尊重。拿着冠冕堂皇的理由要求別人，去他媽的未來聯盟，一群僞君子。”

秦霍腦袋依靠在蔣璎脖頸上，吐出蛇信輕輕舔舐他的皮膚。

比起他看過的那些影視劇，他感覺蔣璎說的話，更符合他的心意。

實驗體每天只能待在狹小透明的觀察室裏，不存在個人隐私和人身自由。他們不允許吃任何食物，只能食用實驗人員提供的營養膏和營養液。

因實驗出錯，失控變成怪物的人，會被當場射殺。他們的屍體，會統一送到回收站，燒成灰後集體處理掉。

提到這件事，秦霍腦海中又不自覺浮現出過去的回憶。

那時他精神力等級剛剛超過S級，很喜歡用精神力偷偷觀察實驗基地。

他看見基地裏的工作人員，經常會在實驗體身上，發洩自己的怒火和惡意。

暴力。毆打，強迫侮辱，是基地裏最常發生的事情。

除了實驗體自己，沒有人覺得他們是英雄。他們在那些人眼裏，就是實驗專用小白鼠。

這并不是什麽難以理解的事情。

畢竟他們在實驗基地裏的身份，和小白鼠沒有任何區別。

實驗人員每天都會把活人拆成零件，做的時間長了，也就不會把人當人了。

秦霍無法忍受無休止的孤獨，受不了每天被割肉放血。

也害怕将來的某一天，自己也會被丢進回收站裏，被機器燒成一堆灰。

他不想一輩子都待在實驗室中，死後連個墳墓都得不到。

所以秦霍掀翻實驗室逃跑了。

他覺得這是他這一生中，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

蔣璎不想再聽柳泉君，說那些自我犧牲的例子了。

他從女隊長口中，得知了一個很殘忍的信息。

聯盟商店裏，每個半獸人改造系列，背後都是上百條人命。

價格越高發展前景越好的系列，需要的實驗體就越多。

蔣璎不由得起了疑心。

或許未來聯盟當初之所以選擇屠。殺二百多萬人，并不僅僅是為了和平這麽簡單。

巨蟒是未來聯盟所有半獸人系列裏，最為強悍的一個系列。

再結合系列越強，所需實驗體越多的這個規律。

蔣璎懷疑未來聯盟對那兩百多萬人，進行了人體。實驗。他們可能是死于實驗失敗，也可能被毀屍滅跡了。

柳泉君明顯已經被洗腦，成了未來聯盟和平理念，最忠實的擁護者。

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麽做到的。

在蔣璎的引導下，話題從未來聯盟的偉大理想，跳轉到了副本和邪。神上。

柳泉君只是個追捕小隊的隊長，她權限太低，對聯盟了解不是很多。

在7013的精神操控下，她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說了出來。

————

所謂的游戲副本世界，其實是各個平行時空，是一個個真實存在的世界。

裏面的npc，也是貨真價實的人。

之所以欺騙玩家，将平行時空說成副本游戲，是為了讓他們能夠更好的完成任務。

在副本裏執行任務，盜竊、搶劫、暴力、殺人，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普通人在進入游戲的初期，很難會為了完成任務，對身邊的人下死手。

像蔣璎這種常年游走在生死線邊緣的人，畢竟是少數群體。

普通人殺人前需要一個心理準備期，殺人後也需要一個适應期。

但如果玩家認為他們要殺的并不是人，而是游戲裏的npc，那心理負擔就會小很多。

三大陣營都在用這塊遮羞布，哄騙新加入的玩家。

等玩家等級達到B級以上，可以成為各個陣營內部成員時，他們已經在副本裏殺死過很多人。

即便知道了真相，再做殺人放火的事，也不會有多少心理負擔。

在聽到這個消息的瞬間，蔣璎就想起了英雄小鎮副本裏的狗狗人小拉。

雖然他從未因為他是npc，就對他産生輕視的念頭。還在離別之前，給他準備了禮物，将自己的手槍送給小拉，為他找了個相對好些的去處。

但在得知他是個真人後，蔣璎心情忽然變得有些複雜。

也不知道那個狗狗人，現在過得怎麽樣了。

英雄小鎮內的詛咒雕像，已經處于半蘇醒狀态。鎮外還有歧視普通人的超人類，全程監控鎮子裏的一切。

希望他們以後有機會再次見面。

再見時，小拉還是個活蹦亂跳的人。

在7013的操控下，柳泉君将未來聯盟試圖隐藏的秘密，一個一個地抖了出來。

按照柳泉君的說法，玩家們完成副本以後，自動前往的區域，并不是什麽主神空間，而是空間中轉站。

中轉站內設置了很多個傳送錨點，除了公共設施外，幾乎做到每個玩家家裏，都存在一個錨點。

陣營的工作人員，在檢測到一個平行世界的存在之後，會對它進行标記。

接到任務的玩家，只需要随身攜帶手機，就可以被傳送進相對應的平行世界。

十天後，負責投放和召回的聯盟工作人員，會再次開啓時空通道。将處在平行時空的玩家，傳送回時空中轉站。

“等等。”

蔣璎擡起手，打斷柳泉君的話，“如果時空通道開啓時，玩家沒有随身帶着手機，那怎麽辦。”

柳泉君想了想：“拿別人的手機也可以，聯盟大廳app，會重新和玩家綁定。”

“那假設一個平行世界的人……算了，我還是叫他npc好了。如果一個npc搶走玩家的手機，而時空通道打開時，玩家還沒來得及再找

第二部 手機重新綁定。屆時回到中轉站的，是玩家還是npc。”

柳泉君沒吭聲。

可能她先前沒有想過那麽多，就算好奇過，也沒人跟她解答疑惑。

聽到這些消息，蔣璎也沒怎麽震驚。

之前種種細節，已經讓他有了心理準備。

蔣璎在思考另外一件事。

既然玩家進入副本，不是受未知力量影響，而是走工作人員開啓的時空通道。

那這件事，就存在一定可操控空間。

要是以後他又在副本裏，碰到類似于小拉的那種人。

或者其他忠心耿耿能力強，願意加入他的隊伍，跟他一起幹翻未來聯盟的npc。

那他能不能找到将npc一起帶出副本，還不被未來聯盟察覺的辦法？

柳泉君不知道蔣璎在想什麽，她還在繼續之前的話題。

關于這個中轉站的來歷，官方沒有給出任何說明，民間存在兩種傳言。

一種認為，中轉站由政府軍、反叛軍、神樂園、未來聯盟和光明協會，五大組織傾盡全力建造而成。

穿越時空前往平行世界的方法，也是它們一起研究出來的。

每個陣容都出了力，大家都可以使用這個中轉站。

另一部分人則認為，如果傳說中的邪。神，都能将降臨世界。那這個世界上，一定也存在其他未知生物，或者更高等級的文明。

因為以五大組織的科技實力，很難搭建出這麽龐大的中轉站，更沒有能力開啓時空通道。

直到現在，未來聯盟內部的戰士，還沒用上比激光武器更高級的武器。

進入副本內的小隊成員，依舊沒辦法和外界實現實時聯系。

他們能做的，只有按下聯絡器，給總部發送定位。

然後将自己收集到的線索，以口述的方式記錄到聯絡器裏，等總部派人過來取。

這種水平的科技，怎麽可能建造得出空間中轉站？

蔣璎聽的很認真。

期間他小聲問7013，知不知道這些事。

7013說他不知道，實驗基地裏的人，只會讨論科技相關的事情。

不過從他偷聽到的線索來看，未來聯盟确實不具備搭建中轉站的能力。

他們關于時空穿梭的研究，還在起步階段。

7013的話進一步證實，空間中轉站就是未知力量搭建成的。

蔣璎也不是很在意這個問題，他更好奇三大陣營為什麽要派遣玩家，去副本裏執行任務。

聽到他的問話，被精神操控的柳泉君，再次掙紮起來。

這個秘密的等級，比其他問題都要高。

秦霍又對她進行了幾次精神攻擊，強行将她控制住。

小白貓眼神呆滞，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她沉默半晌，才開口道：“因為人類文明會被邪神和詛咒毀滅，我們要在文明被摧毀之前，鏟除所有危險。”

————

蔣璎蹙眉聽着柳泉君的話，終于理解三大陣營的人，思想為什麽會極端到不可理喻的程度。

未來聯盟、神樂園、光明協會，和已經消失的政府軍反叛軍，曾經是大千宇宙中某個世界的居民。

他們原本生活得很幸福，直到有一天，邪。神入侵了他們所在的世界。

所有國家所有民族空前的團結，他們傾盡全力，聯合起來共同反抗邪。神。

但他們的家園還是毀滅了。

幸存下來的人類，被一股未知的力量傳送到了另一個平行時空。

那裏的時間進程比他們慢，也和他們有很大的區別，世界上不會存在另一個自己。

幸存者逐漸習慣了那裏的生活，他們忘記了戰争帶來的痛苦，在那裏安了家。

可沒過多久，那個世界先後出現了詛咒和邪。神。

幸存者們好不容易重建的家園，再次被戰火摧毀。剛剛決定抛下過去，在新世界結婚生子的人，又一次目睹了親人的慘死。

和平被摧毀，在人類即将滅亡時，幸存者再次被未知力量，傳送到了其他平行時空。

而新的世界，也在某一天被邪。神摧毀了。

幸存者們就像陷入一個無盡的循環。

無論他們怎麽反抗，怎麽掙紮，都無法改變被毀滅的命運。

多次傳送，多個世界毀滅。

這期間有幸存者死了，也有新人加入進來。

幸存者從原來的幾萬人，變成幾十萬人，最終成了上億人的龐大群體。

這些人對邪。神已經有了心理陰影，所以在再次被傳送到一個平行世界時，他們沒有坐以待斃。

幸存者在新世界裏，紛紛建立屬于自己的勢力。

上百個陣營應運而生，在新世界展開了漫長的勢力鬥争。

經過多次戰鬥，吞并聯合，如今的五大陣營誕生了。

通過進行人體。實驗，未來聯盟掌握了半獸型人類技術，光明協會成功将脆弱的人類，改造成半機械化生物。

神樂園掌握了收容邪。神的辦法，将到處亂跑的野生神明，變成圈養的力量供給器。

政府軍和反叛軍路子沒那麽野，他們純粹是依靠科學技術，擠進的五大陣營。

中轉站內的懸浮車、激光武器、快速裝修技術、新糧食品種等，都是他們研制出來的。

至于本該生活在新世界裏的五大陣營，為什麽會出現在中轉站，柳泉君并不了解。

相關資料是最高機密，她無權知曉。

柳泉君只知道未來聯盟的上層，曾經跟他們說過。

沒人會知道未來的某一天，蔚藍的天空，會不會在一瞬間變成猩紅色。

當遮天蔽日的龐然巨物，出現在人類面前時，人類該怎麽辦？

當數不盡的漆黑怪物湧入街道屠。殺人類時，國家拿什麽保護民衆？

人類不能永遠依靠那股未知的神秘力量。

如果人類文明瀕臨毀滅時，不再有人将幸存者送到另一個世界，他們又該怎麽處理？

而五大陣營要做的，就是在各個平行世界裏的人類，被詛咒和邪。神屠。殺之前，先一步消滅這些隐患。

當所有的平行世界，都不再有這類威脅存在時，人類将迎來真正的永久的和平。

對五大陣營來說，鮮血和屍體鑄就的和平，也是和平。

他們會傾盡所有，不惜一切代價，完成偉大而遙遠的夢想。

—————

說實話，在聽完柳泉君的話後，蔣璎的思想出現了一瞬間的動搖。

他覺得五大陣營的出發點，确實很令人敬佩，但方法實在太過極端。

想到那些死在人體。實驗裏的孩子，蔣璎忍不住開口遲疑地問：“既然你們覺得自己完全沒做錯，為什麽不将這些信息透露給玩家，讓他們根據實際情況，自願選擇是否為了和平自我犧牲？”

這回柳泉君回答的時候，沒有絲毫的遲疑。

“因為不是每個人，都會為了集體犧牲。将事情告訴他們，那些不願意犧牲的人，反而會起別的心思，甚至會阻礙聯盟的計劃。”

“畢竟會拒絕成為實驗體，或者不願意上戰場的人，都是一群自私自利的敗類。享受着別人拿命換來的短暫和平，卻什麽都不願意付出。他們的眼睛，能看見自己的利益。”

蔣璎：……

行了，這話題沒必要再談了。

原來在那些陣營眼裏，人類為集體是犧牲，是個人必須履行的義務。不想犧牲就要挨罵，就是沒有道德。

他們堅信這個理念，并将理念強行灌輸給其他人，要求所有人強制執行。

最後這群瘋子，心安理得地将十歲小孩送進實驗室，讓她變成了貓頭人身怪物。

把被他們滅族的孩子關起來，改造成巨蟒，天天割肉放血。

一直沉默不語的秦霍，聽出了柳泉君話語中的嘲諷和厭惡。

他這條出逃的巨蟒，就是柳泉君口中，自私自利的社會敗類。

秦霍不自在地別過頭，鑽進蔣璎衣服裏，将自己藏了起來。

察覺到7013反應異常，蔣璎心情愈發煩躁。

7013從小就生活在實驗室裏，多半也被未來聯盟洗腦了。

蔣璎捧起小黑蛇的腦袋，低聲安撫他的情緒。

免得他一時想不開，不僅放棄了複仇計劃，還屁颠屁颠地跑回去繼續當他的實驗體。

“13，在我生活的世界，有一個關于女巫的傳說，那是災前世界留下的故事。相傳女巫會降下詛咒、傳播病毒、吃掉小孩，造成無數人的死亡。雖然女巫也是人類，但她們的存在，會給其他人帶來生命危險。”

蔣璎輕撫着冰冷的蛇頭，“所以當時的人們，會燒死所有可能是女巫的女人。即使被燒死的女人平時待人很好，即使她從未做過任何錯事，她也必須為了集體的安危去死。”

秦霍認真地聽着他的話。

他剛想回答，柳泉君就搶先一步道：“那不一樣，這是兩碼事。”

蔣璎對未來聯盟的人，沒有什麽好臉色。

他看向柳泉君所在的方向，臉上浮現出嘲諷的笑意。

“不一樣？怎麽不一樣，不都是面臨災難的時候，多數群體要求犧牲少數群體換取和平。強勢的人要求弱勢的人，為了大義做出自我犧牲。”

“你別跟我說那些有的沒的，你就跟我說未來聯盟裏的真正掌權者，有誰曾經做過實驗體。死在戰場的人，叫烈士。死在聯盟人體。實驗裏的人，叫失敗品1號2號3號。你的聯盟，根本沒有給他們應有的尊重和保障。”

蔣璎揪住小白貓的脖頸，視線冰冷地注視着她。

“你父母死的時候，有人為他們的屍體哀悼嗎，有人給他們建造墓碑嗎？他們兩個棺材都沒有，骨灰直接跟人混在一起，丢到某個垃圾站集體處理。”

“你的妹妹變成怪物之後，有沒有人嘗試過拯救她，把她重新變回人類。沒有，即使她才十歲，即使她是為了‘和平’犧牲的，他們依舊當場把她射殺了。不然你也不會将她生前留下的錄音，放到你的面具裏。”

蔣璎将手中的小白貓扔到地上，氣得笑出了聲。

“其他組織我不了解，但未來聯盟壓根就沒把人當人。不管它出發點到底是什麽，我看不出它對生命有一絲一毫的敬畏。就這麽一個組織，你居然相信它能帶領人類走向和平？啧。”

柳泉君罕見地沒有反駁。

她坐在地上思考着什麽，嘴裏偶爾會嘀嘀咕咕地說一兩句話，似乎是在說服自己。

蔣璎靜靜地抽着煙，腦海裏整理着自己聽到的信息。

就在這時，他忽然覺得鼻尖一涼。

7013仰頭湊到了他的面前，他們離得很近，巨蟒的鱗片和他鼻尖的皮膚已經貼在了一起。

蔣璎感覺自己的臉頰，被一個濕潤的東西輕輕點了一下。

黑暗中，他聽到耳畔響起陰柔的男聲，“小璎，你是第一個為我說話的人，我很開心，特別開心。”

不知道是不是蔣璎的錯覺，明明7013的語氣依舊和之前一樣拘謹腼腆。他卻從他的聲音裏，聽出了一絲扭曲變态的占有欲。

與此同時，蔣璎感覺巨蟒纏繞在自己身上的力度，瞬間變大了許多。

力度大到幾乎将他當場絞死。

就仿佛巨蟒想将他擠壓成血肉，讓他們融為一體，永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