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追妻 将她護在身後
外面的陽光正好, 偶有秋風刮過時帶動枝頭枯葉的沙沙聲。
宸昀殿內的氣氛并沒有往日的肅穆,着一襲鴉青色蟒袍的男子垂眸立于案前,指尖握着的筆在紙上落下一行蒼勁有力的大字。
“李卯, 來看看。”傅冉看了眼身旁候着的李卯。
李卯探過頭來,見紙上的“許纾華”三個字, 不由會心一笑。
“太子殿下這才與許側妃分開沒幾個時辰, 便又開始犯相思了。”
太子不置可否, 只笑着道:“你倒是越發敢說了。”
“奴才不敢,還請殿下莫要怪罪。”李卯配合地躬身揖了一揖,又聽傅冉笑着罵了兩句, 忽而從外面傳來匆忙的腳步聲。
李卯斂了神色出去看,不過片刻又匆匆回來,“殿下,是六殿下來了,說是有急事要見您。”
德妃被皇後禁足之事早已傳入傅冉耳中,這會兒他不由擰了擰眉頭。
傅禹這孩子什麽都好,就是與德妃關系過于親近了,總想活在娘親的庇佑之下。
從前皇帝也曾提醒過太子,老六的性格雖然表面看起來軟弱又玩世不恭, 若是真較起真來,還真不一定會如何。
而能讓傅禹較真的, 勢必是涉及到他生母德妃之事。
書房內默了半晌,傅冉終還是點了頭, “讓他進來吧。”
“二哥!”傅禹片刻也等不得, 見到傅冉立馬跪了下去,“求二哥網開一面!”
傅冉在紙上落下最後一筆,這才不緊不慢地将筆擱下, 撩起眼皮來去看跪在案前的那人。
“你進來便這麽一跪,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孤怎麽苛待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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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不是二哥苛待,是我想請二哥對我母妃網開一面,母妃她定然是被奸人所陷害!當時我們都在延州,母妃她遠在翡京,如何能操控刺客去刺殺二哥?求二哥明鑒!”
傅冉繃着臉色沒說話,只躬身将人給扶了起來,“此事做主的是母後,你方才所謂的‘奸人’是誰孤便不追究了。”
他此話一出,傅禹不由哽了一下,想要分辯些什麽卻聽得傅冉接着說道:“此事你求我也沒用,母後已然不讓我插手。更何況若德妃娘娘當真不曾參與,母後自會明察,還她清白。”
“二哥……”傅禹還想再說些什麽,可憑他對自己這位兄長了解,傅冉既說了此事不能,便再沒了轉圜的餘地。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再另尋辦法……
“側妃,如今太子殿下讓沈側妃日日來咱們這兒學習禮儀規矩,也不知是幫您出氣,還是縱着那人來煩您。”浣心癟嘴這麽說着,将新沏好的茶盞遞了過去。
許纾華正垂眸繡着東西,分出心思來同她說了一句“倒也無妨”,便又專心致志地做着女紅。
她向來是喜歡這些東西,只可惜前段時間一直想着辦法讨傅冉的歡心,給擱置了。
如今再做起來,雖有些手生,倒也自在。
浣心眼看着主子有恢複了幾分從前的模樣,不由覺得欣慰,“側妃,您這幾日空下來便要繡這些,仔細着眼睛。”
許纾華擠了個鼻音算是答應,順勢問了一句:“什麽時候了?”
“剛過了辰時,想來再有一會兒那位沈側妃也該來了。”浣心說着下去準備東西,裏間只剩了許纾華一人。
她不喜屋裏人多,故而那些宮女太監們都是候在外面或是門口。不過這幾日天涼了,便也讓他們在外間候着。
不知過了多久,待許纾華将手裏的帕子放下,揉揉眼睛坐直了身子,便見浣心匆匆進了屋裏。
“側妃,方才奴婢見到了六殿下,他說不便來湛芳殿,将這個塞給了我。”
浣心說着将揣在衣袖裏的紙條遞了過來。
許纾華眉頭輕擰,已然猜出了紙條上的內容。
她無奈地嘆了口氣,将紙條打開細細讀了一遍。
“側妃,六殿下可是有什麽事?”
“恩。”許纾華起身将字條扔進銅盆裏燒掉,幹脆坐到了案前。
傅禹在紙條中所提及的無非是德妃之事,看來他是求過傅冉無果,這才來尋她。
可她亦是難辦。
末了,許纾華還是在紙條上匆匆落下了一行字,讓浣心送去給了傅禹。
她雖然不會幫德妃洗脫嫌疑,卻也礙着之前傅禹幫她了解暹族之事,帶他去見上德妃一面。
正思慮着,便聽得外面有人傳禀:“側妃,沈側妃來了。”
自打那日傅冉說了讓沈以纭來找她學習禮儀規矩,之後每天這個時辰都能聽到這樣的傳禀聲。
許纾華倒也習慣了,這會兒只朝浣心點了頭,讓她将沈以纭給帶了進來。
小姑娘前些日子極為抗拒,好在單獨面對着許纾華她終還是有所忌諱,不敢放肆,這幾日便好了許多。
“妾身給姐姐請安。”雖仍是不情不願,沈以纭倒也将禮數做足了。
許纾華微微颔首,“纭兒妹妹這些時日很有長進。”
沈以纭癟了癟嘴,垂着眉眼一副懶洋洋的模樣,“不知姐姐今日又要教什麽……”
教了這些日的規矩禮儀難免無聊,沈以纭還是個孩子心性,這樣下去怕是只會适得其反。
許纾華朝她挑了下眉,“你女紅如何?”
提及此,方才還蔫蔫的沈以纭忽然有了精神,驕傲地擡起她尖俏的下巴,“姐姐是在宮裏呆久了連京中的傳聞都不曾聽得了麽?我可是京中貴女裏女紅的佼佼者!”
“是麽。”許纾華輕笑了一聲,從匣中拿了塊已經繡好的帕子遞給她,“那你瞧瞧,這朵海棠繡的可還有什麽短處?”
“一朵海棠罷了,能有什麽……”沈以纭話未說完便哽在了喉嚨裏。
只見她擰着眉頭細細地看着那手帕上的花兒,指尖拂過整齊的針面,“這……這是出自汀芳苑的雲舒師傅之手?”
“你知道雲舒。”許纾華不置可否。
“自然!雲舒可是我最喜歡的刺繡師傅,她針下的每一幅圖都像畫一般,精細,栩栩如生。”談起此事沈以纭便眉飛色舞,又說了好些個誇贊雲舒的話這才作罷。
“只可惜雲舒師傅有半年之久不曾出現過了,我本來還想得了機會去拜師……”她說着還有些小委屈,癟着嘴嘆氣。
浣心終是忍不住笑了一聲,“沈側妃,那如今你便可拜師了。”
沈以纭皺起眉頭,不明所以,“你這話什麽意思?”
“雲舒是我的化名。”許纾華淡淡開口,垂眸輕抿了口茶水,“當初汀芳苑的掌櫃的看上了我繡的荷包,下了重金要請我到她店裏當師傅。我不便在外抛頭露面,這才化名雲舒,不時送去一些新奇的繡圖。”
沈以纭驚得說不出話來,艱難地咽了咽口水,“你、你當真是雲舒師傅?”
許纾華輕笑着,将那方手帕拿了過來,捏起針線。
“你若不信,我現在繡一朵如何?”
沈以纭眨了眨眼,難得在她面前露出了一副讨人喜歡的表情,“可……可以嗎?”
“自然。”
中秋過後,翡京的天真正地冷了下來,許纾華手腳冰涼的毛病也越發明顯了。
孫慎平每隔一日便會來替她診脈,只因傅冉吩咐過,說想與許纾華要個孩子。
體寒之症總歸還是會對懷孕有所影響,在這方面太子顯然比她更加在意。
“側妃,這是小廚房今晚特意做的雙耳牡蛎湯。”浣心說着給她盛了一小碗遞到跟前。
“牡蛎?”許纾華艱難地咽了咽口水,望着那碗湯半晌,終究還是淺淺地喝了幾口。
她今晚沒什麽胃口,喝過牡蛎湯之後更是不想用膳了,只草草地又舀了兩小勺白粥,便讓人将飯菜撤了下去。
飯後,許纾華倚在榻上發怔。
那日她硬着頭皮答應了傅禹,傍晚時候帶着他去馨晚宮見了德妃一面。
只是梁玥始終忌憚着不遠處的許纾華,倒也不曾與傅禹多說些什麽,只一直重複着自己是被人陷害的。
那會兒她在一旁聽着,心中不由感嘆。
此事無論德妃是否有參與,又是否被冤枉,只要皇後認定了是她所為,事情便再沒有可以轉圜的餘地。
在這一點上,陳湘語與傅冉一般無二,獨斷又狠厲。
想來德妃也再無出頭之日,許纾華便也想着好生勸一勸傅禹,莫要蹚這趟渾水。
可這傅家的男兒到底是沒有能聽進去話的,許纾華見他心中有了想法,便也只能作罷。
她不是什麽善人,也沒必要“普度衆生”,将好人做到底。
有些事情她努力了,不成,便罷了。
眼下她正隐隐犯着困意,便聽得浣心匆匆進來禀報,“側妃,芸梅姑姑來了。”
芸梅來定是皇後又有了吩咐,許纾華揉了揉發酸的額角,“請進來吧。”
“她說不必進來,只要側妃您随她去一趟坤晴宮。”
許纾華皺起眉頭緩緩吐了口氣,“……走吧。”
……
太子趕到之時,許纾華正跪在地上聽着皇後的訓話。
“現下本宮的旨意都已經無用了是嗎?你好大的膽子,不過掌了幾天打理東宮之權,便已開始惦記着整個後宮了!”
話音還未落,便聽得茶盞摔碎在地的清脆聲響。
傅冉的腳步不由加快,等不及讓人通傳便闖進了殿裏,“母後息怒。”
皇後的動作一僵,冷冷擡起眼去看來人,面上的怒氣總算稍斂了些。
“太子怎麽不通傳一聲便闖了進來,何時也這樣沒規矩了。”
傅冉快步走至許纾華旁側,雖是有意将人往身後遮擋,卻也面不改色,“還請母後恕罪,此事是兒臣出的主意,與纾兒并無幹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