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少年
夜幕降臨,阿松裝扮好自己,腰佩三尺青鋒,足尖一點,便飛到屋脊上,步不沾塵,行于月色下。
她先是伏于正院房頂,向下觀察情況。恰好看見那驸馬拿着鞭子,不知在趾高氣昂的說些什麽。他前面的人唯唯諾諾,只有點頭稱是的份兒。
驸馬訓話完畢,用手抓了抓屁股,轉身向一個房間走去。
房間裏瞬間傳出驚叫和哭泣聲!
她想到今日看到的那個人偶般的少年。
不及細思,直接破窗而入!
“誰!是誰?!”驸馬褲子脫了一半,露出半截黃屁股。聽到聲響,慌慌張張把褲子往上提。
阿松覺得眼前的場景辣得她眼睛生疼。
“你是什麽人?想幹什麽?!”驸馬看清來人手中的劍,眼神立即變得兇惡起來,“來人,快來人!抓賊啊!”
阿松手一振,長劍出鞘一尺,恰好比在他脖子上,壓低聲音威脅道:“你再喊一句試試。”
對方霎時像被剪了嘴的雀兒,再也不能發出聲音,雙股顫顫,幾欲失禁。
“你,穿好衣服。”
她指的是床邊那個蒼白瘦弱的少年,形銷骨立,唇白無色,只有一雙無神的眼睛濕漉漉的,常年氤氲着霧氣。
他的一只腳腕被鐵鏈牢牢铐住,鐵鏈的另一端正牽着床,看那鐵鏈距離,想來行動範圍十分有限。腳踝處被磨的血跡斑斑,舊痂未落又添新傷,可見他為逃跑反複做過多次努力,只可惜鐵鏈太粗太重,他想走,除非把這只腳硬生生扯斷。
衣服已經被扒的沒有了,肋骨清晰可見,那尖尖的骨頭,感覺要把皮膚戳破,兩條細白的腿暴露在空氣中,上面滿是青青紫紫的傷痕,新的舊的,反複疊加,越往私/處越加嚴重。
他伸出手,撿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的往身上套,神情卻是木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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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松心疼那少年,便狠踹了驸馬一腳。
驸馬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哎呀哎呀直叫喚。
“閉嘴!”阿松冷聲。
轉頭對着少年說:“你到我這邊來。”
“你是不是要帶他走?不行!絕對不行!你不能帶走他!”
阿松沒想到驸馬突然激動起來,猛然用力推她。她手中的劍一動,在他脖子上劃拉出一個口子,鮮血頓時噴濺了出來。
那血濺了幾滴到少年臉上,他一怔,似乎被鮮血的熱度燙到。
擡起枯瘦的手,輕輕滑過臉,看着沾血的手指,無神的眼睛慢慢有了神采。他似乎很愉悅,嘴角牽起一個模糊的笑。拖着粗重的鐵鏈一瘸一拐的向他們走了過來。
驸馬被自己脖子上血吓壞了,捂着脖子在地上打滾哭喊,“救命!血!血,血!我要死了!好多血,快救救我!”
阿松沒有管他,只是盯着少年,她不知道他要幹什麽。
少年已經到她身邊了,伸手去拿她的劍,阿松沒有制止,任由他取走。
他舉着劍,直直的往下一刺!
大片噴湧而出的鮮血,連阿松都受了驚吓,她看着眼前景象,不禁連退數步。
少年刺下後,并沒有就此停手。他握着劍,前後左右劃拉,把驸馬的內髒攪的亂七八糟,胸口的那個血洞也越來越大。似乎猶覺得不過瘾,用劍拼命的砍,一時間血肉橫飛,慘不忍睹。
到最後,僅剩下一個頭顱還算完整。
驸馬死時雙目圓瞪,似乎難以置信那般懦弱之人居然敢殺人。
少年盯着那雙渾濁的眼睛看了一會兒,慢慢的伸出手。
阿松看出他的意圖,忙上前抓住他,“好了,人都已經死了,做再多也沒意義。我們趕緊走,別被他們抓住了。”
少年擡頭看她。
她的鬥笠已經在推搡中掉落了,露出清麗甜美的面容。少年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她,突然伸出手,撫上她的臉。她原本幹淨雪白,沒有一絲污垢的臉頓時染上大片血。
少年喃喃道:“你真好看……你的臉真幹淨,啊呀,被我弄髒了,怎麽辦?別怕,我幫你擦掉……”
他慌張的伸手去擦,結果越擦越多,幾乎将她整張臉都糊滿了血漿。
阿松覺得少年大概因為受過大折磨,精神失常了。
眼下顧不得許多,房間裏的動靜不知何時能引來人。她伸手抱起少年,戴好自己的鬥笠,從窗口逃走了。
一路上,少年都十分乖巧的依偎在她懷裏。雙手環住她的脖子,有的時候,還會十分親昵的蹭一蹭她,将腦袋埋的更緊一些。
阿松将他帶到河邊,清亮的月色,照出他們滿身污穢。
這一身的血,感覺洗也洗不幹淨了,就算洗了,也會留下血腥味,只好将這身衣服掩埋或者焚燒。
她俯下身子,掬水将臉清洗幹淨。
轉過頭,看到少年正站在不遠處看她。
“你把衣服脫下來放邊上,到河裏把身上血跡洗掉,我回去拿衣服給你。”
少年不說話也沒動作,就是直愣愣的盯着她。
阿松覺得真是奇了怪了。
但沒有多想,飛身向三娘的點心鋪而去。落到屋頂上時,周遭一片寂靜,他們應該都睡着了。
進屋拿了兩套衣服,再飛身到河邊。
少年就站在那兒,她走時是什麽樣子,她來時還是什麽樣子。一身血衣還穿在身上,糊在眼睫毛上的血漿已經凝固了,他神情木然,盯着她離去的方向。
怎麽感覺這小孩子傻掉了呢?
也對,遭受過那樣的事,心性不受一點影響才奇怪呢。看他年紀,和自己的幾個小師弟差不多。而自己的小師弟們都還是小毛孩子,每天只知道摸魚掏鳥,滿山遍野的瞎玩。
哪像他,小小年紀,遇此非人之事。
阿松看着他,愈加覺得心疼,上面摸了摸他的頭,柔聲問道:“為什麽不去洗?是覺得水太涼了嗎?”
少年抓着她的手,将它放到自己臉上,他乖巧的蹭了蹭,“真好……你沒有丢下我……”
“我不會丢下你的。人是我們兩個殺的,我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人,有罪一起承擔,誰都不能丢下誰。”
“好,要說話算話……”
他伸手環住她的脖子,将她緊緊抱住。他身量小,臉頰剛好貼到她的脖子,輕輕的蹭了蹭,肌膚相親時柔滑的觸感,讓他舒服得眯起了眼。
阿松感覺稍有不适。自小幾個師弟和她很是親近,可再親近也沒這樣過。
但是看着懷中脆弱的少年,她終究沒忍心推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