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塗藥
等少年将面全部吃完,阿松洗了碗筷,将他領回房間。
“今天你在這裏睡,有什麽事記得喊我。”她替他将床鋪鋪好,另從櫃子裏拿出一床被子。
少年見她抱着被子似要往外走,忙急聲問道:“姐姐,你要去哪?”掙紮着要從床上下來。
阿松看他這樣,連忙制止,“別動!我就在外面小榻,隔着幾道簾子。你有事就喊我,我聽得見的。”
他擡頭看着她,似乎有什麽話要說,可咬着唇又不肯說,一雙濕漉漉的眼氤氲着霧氣。
“怎麽了?”阿松覺得他都要哭出來了。
他手扭着衣角,把它扭成麻花了,還是一句話都不說,只用那雙飽含千言萬語的眼睛瞧着她。
阿松覺得很是頭疼,她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男孩子。
師弟們都是直爽的性格,想要什麽,想幹什麽,都是直接說出來,而不是像這樣,別扭得跟個小姑娘似的,讓別人去猜他的心思。
“怎麽了?”她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少年才扭扭捏捏的說道:“姐姐,你可以別走嗎?陪着我好不好?”
“不行。”
“為什麽?”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男女七歲不可同席。”
因她少時常和師弟們睡通鋪,師娘便以此話告誡她。随着她年歲漸長,又教了她許多關于男女之防的道理。
他微微的皺起眉,眼中一派懵懂,似乎對這話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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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過這話嗎?”
少年搖了搖頭。
“那……你識過字嗎?”
少年的眼淚徹底落了下來,他一邊哭一邊道歉:“對不起,姐姐……我一直被關着,沒有認過字,也沒有聽過這樣的話……我就是有一點點害怕,想…想讓姐姐陪着我,對不起……姐姐不想陪我也沒事的,不要讨厭我……”
看他淚眼婆娑的模樣,可把阿松給內疚的。忙丢了被褥,上前哄他,“不要道歉,不要道歉,是姐姐的錯……不要哭了好不好?”
她早該想到的,他這樣的境遇,怎麽會有機會去讀書識字,怎麽會有人來教他人情世故呢?
看來以後她得承擔起這個責任,把之前時光欠下的都給補上。
他一點點的往她身邊挪,伸出手,淚眼汪汪的看着她。
阿松無奈,只好順着他的手,抱住了他。
少年很喜歡蹭她,像一只軟綿綿的小奶貓。她又癢又難受,可總不忍心推開他。
“對了,讓我看一下你的傷。”
掀開被子,借着燭光,阿松看到少年腳踝處已經被清洗過,傷口看的更加清楚,簡直血肉模糊,慘不忍睹,隐約可見森然白骨。
襪子上已經沾了血跡和膿水,還有小片撕下的皮肉。
阿松幫挽他着褲腳的手有些顫抖,“很疼吧……”
“時間長了,便不覺得疼了……”他小聲說道。
“說什麽傻話?這個時候逞強,真是個傻子。你等一下,我包袱裏有藥,我去給你拿。”
師娘怕她在外面受苦受難,各種藥都備足了。阿松取了外敷藥,還拿來了紗布和剪刀。
“過會兒可能有點疼,你忍着點。”
這種藥的效果最好,可上身時極疼,仿佛是往自己的傷口撒鹽。幼時,和二師兄打鬧被誤傷,師娘給她塗過這種藥,她疼的哭了一晚上。幸而第二天傷口結痂脫落。
阿松将藥輕輕倒在他傷口上,塗抹均勻。看着這藥浸入傷口,她不由得寒毛倒豎,那種如附骨之蛆的刺痛感,光是看着別人塗她就能想象到。
轉頭看向少年,只見他竟然神色平常,未有變化。見她轉頭,他似乎還彎了彎眉眼。
“不疼嗎?”
他望着她笑,“是很疼,可只要看着姐姐,就不覺得疼了。”
“傻子。”
她小心的為他纏上紗布,“估計到明日就結痂了,這藥雖疼,但好在藥性強。若是塗其他藥,得要好幾日才能結痂,還得防水,還得小心傷口化膿,諸多麻煩。不若這藥,一次性解決。”
“嗯。”
“我看你身上其他地方還有淤青,過會兒拿活血化瘀的藥過來,你自己塗。”
“為什麽……不幫我塗?”他牽着她的衣袖,眼巴巴的望着她。
“男女有別,有一些傷在私/處,我着實不便……”
“可是……後面的…我塗不到。”
“你先塗着,實在塗不到的地方再喊我吧。”把藥塞進他手裏,阿松便走了出去。
須臾,便聽得裏面怯生生喚道:“姐姐……幫幫我。”
她有些頭疼,但只能無奈又認命的走了進去。